第九百零四章 全世界佛弟子團結起來（壹）

　　呼延慶和元覺大和尚，都站在“天理”號宋式槳帆戰船的船艏甲板上，舉著望遠筒看著眼前的壹切。
　　末羅瑜的港口就展現在他們的面前。
　　末羅瑜又稱末羅遊、馬來尤，後世的馬來人就是由此地而得名的。此處的港口是壹座內河港，就建在流經末羅瑜平原的巴當河的如海口附近。依托著港口而出現的，當然是壹座繁華而且擁擠的商市。傳說中能夠庇佑海商壹帆風順的金塔浮屠寺，恢宏壯麗，就佇立在壹大堆雜亂的建築當中。巨大的包金寶塔反射著耀眼的金光，似乎就在展示三佛齊王國攔路收費事業的興旺發達。
　　除了金塔浮屠寺之外，末羅瑜港口壹帶的建築，大多都是竹木混制，多是隨意搭建的房子，也有壹些嚴整富貴的宅院，幾乎都散發著濃濃的天方教建築風格，只少為數不多的幾棟是有飛檐鬥拱的中式院落。
　　港口周圍都是水稻田，南洋這裏的氣候溫暖多雨，水稻都是壹年三熟。在北方的中原大陸還是冰封雪飄的天氣時，這裏的稻田卻是翻湧著金黃色的稻浪，而且壹眼都望不到頭。稻浪之間，偶爾還可以看到當地人的村落，此時正升起壹道道裊裊的炊煙，顯得富庶而且安逸。
　　河道內都是滿載貨物的商船和星星點點的漁船，商船大多是阿拉伯樣式的，也有中式的。漁船則是當地土著的小木舟，壹群壹群的出海去營生了。而商船想要出港就沒那麽容易了。必須接受堵在巴當河口外的掛著佛教萬字符旗的戰船的檢查，確實屬於宋國漢商的船才可以離開。其他各國商船，壹律許入不許出。
　　通往三佛齊國首都的水道，現在已經被大宋開來的戰船給封鎖了！
　　至於三佛齊國的戰舟，現在絕大部分散在彎彎曲曲的河道當中，還來不及集中——雖然蒲阿布向三佛齊國的國王和大相報告了“大股海賊”來襲的消息，請他們派出戰船在河口外的海面上布防。不過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也沒看見什麽海賊，壹幫三佛齊的老爺哪兒還有心思帶著船只出海去傻等？
　　再說了，誰不知道三佛齊海峽壹帶最大的海賊就是蒲家？如果真的有什麽海賊強大到把蒲家海賊都打敗了，那麽他們就是三佛齊君臣的好朋友了，還剿什麽剿啊？大家團結起來搞好三佛齊海峽的攔路收費事業才是正理兒……
　　所以當打著佛教萬字符旗的大宋戰船蜂擁到巴當河口實施封鎖的時候，三佛齊國的官員和民眾，還有被堵在港口中的商人們也沒顯得太過驚慌。
　　另外，宋國船隊打著的萬字符旗象征的神佛也是三佛齊人信仰的！
　　真正讓三佛齊人害怕的婆羅門教的大軍，無論是和三佛齊國爭鬥百年的朱羅王國，還是爪哇島上的敵人，全都是信奉婆羅門教的。那才是死敵！
　　河口當中，兩只小小的哨船正由船槳驅動，緩緩的向河口外壹字排開的大宋戰船駛去。在其中壹條哨船的船艏甲板上，站著壹個穿著絲綢對襟長衫，頭上梳了壹個發髻的老者。另壹條船上，則是個穿著絲綢短衣，帶著把長刀的三佛齊武士。
　　呼延慶已經發現了兩條三佛齊的哨船，笑著對旁邊的元覺大和尚道：“終於來人了，可真是遲鈍啊！咱們的戰船都堵住他們的家門了，才來了個人查問，也沒看見兵船。呵呵，若是咱們真有什麽歹心，早就把那個商埠拿下了。”
　　元覺雙手合十，“善哉，善哉，我們遠道而來可不是為了打劫，而是團結天下僧徒，弘揚佛祖正道，拯救天竺佛教聖地的！”
　　“大師教訓的是。”呼延慶也合起手掌，壹臉的虔誠，“本官犯了貪戒……”
　　元覺笑道：“呼延巡檢，您這也算不上貪念，咱們那麽老遠為了拯救佛教聖地而來，也是為了保護三佛齊國免遭外道強國欺侮。三佛齊的君臣也都是佛弟子，也有除魔衛道的責任。現在不要他們出兵助戰，給個壹二百萬軍費他們還會不舍得？”
　　“大師說的也是。”呼延慶笑著，“區區壹二百萬而已……他們攔著海峽收錢收了幾百年，還會在乎這幾個小錢？”
　　“肯定不會在乎的。”元覺道，“他們信佛的，四大皆空嘛！錢財算什麽？”
　　“哈哈哈，對對！”呼延慶笑道，“看來紀正使派妳出使三佛齊國算是找對人了。”
　　元覺笑著對身邊的壹個小沙彌道：“快去把貧僧的紫衣袈裟和戒刀取來！”
　　原來元覺這個拜光明佛的假和尚（他沒有度牒的）現在不僅有了象征高級僧官的紫衣袈裟，而且還會作為大宋官家的外交僧出訪三佛齊王庭！
　　至於“團結天下僧徒，弘揚佛祖正道，拯救天竺佛教聖地”這套鬼話，壹聽就知道是雲臺學宮的風格了。
　　這可真是有點胡作非為的意思！
　　也就是海盜（海商）家族出身，又開辦了京東商市當了資產階級領路人的紀憶做得出來——雖然他有很大的權限，可以便宜行事，可以移牒外交。但是這種路數絕對不是傳統的儒家官僚能做出來的。
　　如果換蘇轍來主持這次出訪，怎麽都不可能這樣忽悠外國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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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友邦人士已經上了“天理”號，其中壹個拿著三佛齊官職的宋國移民，名叫梁友文的老漢。還有壹個則是三佛齊國的巴當河口總管，名叫陀旁亞蒲的馬來勇士。
　　“存天理！滅邪魔！護！”
　　迎接兩位友邦使臣的，是十二名穿著全裝瘊子甲，持著大陌刀的鐵甲武士。當兩位使臣被壹個大籃子吊上甲板，剛剛戰穩的時候，列在兩側的武士就齊聲大喝。兩個友邦人士都是壹抖，名叫梁友文的老漢壹臉的詫異，盯著“鐵人”們好壹陣打量。
　　而那個巴當河口總管的那張馬來面孔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恐懼表情——怎麽會有鐵甲兵在船上？而且他們的鐵甲看起來很堅固啊，用什麽武器才能刺穿？
　　“本官三佛齊國巴當河口商市管事梁友文。”那老漢壹開口就是廣東腔的漢話，“這位三佛齊國巴當河口的總管陀旁亞蒲貴人，請問妳們是……”
　　“我等是大宋天兵！”天理號上的鐵甲兵火長吼了壹嗓子，“敵國來使，交出兵刃！”
　　“交出兵刃！”其余的鐵甲兵也跟著大喊。
　　“這……”梁老漢壹楞，心想：這怎麽回事？大宋的使臣什麽時候那麽不講道理了？
　　他其實是個宋國出來的海商，因為在廣東沿海做了壹點壞事（搶劫），回不去家鄉，上了年紀以後也不能跑海了，幹脆就在三佛齊定居，還和三佛齊國的大相皮襪交上了朋友。在後者的推薦下，做了壹個管商市的官員。
　　雖然很多年沒有回過家鄉了，可是他對大宋的情況還是了解的——大宋現在還是朗朗乾坤，太平盛世，還是讀書人的天下……
　　“妳們真的是大宋的官兵？”老漢看著眼前這十幾個面相兇狠的鐵人，心底裏面就有壹種親切感啊，就仿佛遇上了老戰友。
　　“我等當然是官兵！”那火長壹瞪眼珠子，“我等全都是忠君愛國的好官兵！”
　　他用陌刀壹指陀旁亞蒲貴人，“兀那蠻子，快快交出兵刃！”
　　梁友文眉頭大皺，“妳等怎如此對待三佛齊的貴人？妳等來三佛齊作甚的？難不成是奉了官家的大詔要討伐三佛齊？”
　　“我等是奉了當今天子的命令去援助天竺波羅國，幫他們抵擋天方教素丹的進攻，以免佛祖悟道修煉之地慘遭外道蹂躪的！”
　　那個火長還真是個能說會道的好官兵，照著元覺大和尚教給他的話語說的振振有詞。
　　他壹臉憤恨地說：“可是當我們的船隊駛到蒲羅中島時，卻被妳們三佛齊國的水軍總督蒲阿布伏擊，壹共五十條大食樣式的戰船，全都被咱們打沈了！現在該輪到末羅瑜的外道妖人授首了！”
　　“啊！”梁友文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蒲阿布那個公子哥吃錯什麽藥？率領蒲家的50條戰船去和宋國開戰？而且還全都被打沈了？
　　好像蒲家的船是壹去不回了！即便不是都沈了，應該也損失慘重，不敢回末羅瑜了。
　　這下可真是把三佛齊給害慘了！
　　“梁友文！”名叫陀旁亞蒲的馬來勇士聽不懂漢話，也有點不耐煩了，“宋國人怎麽還不把本使迎進船艙？這裏可是三佛齊的地盤！他們就不怕……”
　　“貴人啊！”梁友文跺跺腳，“出大事兒了，三佛齊和大宋已經開戰了……蒲阿布帶著蒲家的船隊在蒲羅中和大宋水師激戰壹場，全軍覆沒了！現在大宋天兵是來末羅瑜問罪的！”
　　什麽？陀旁亞蒲聽得都快傻了！蒲阿布和大宋開戰？他瘋了嗎？他家裏面在大宋好像也有很多買賣，都不要了？為什麽呀？
　　“貴人！”梁友文道，“宋人說他們是奉了天子的旨意去天竺國幫波羅王家的人打天方教的……貴人，您怎麽跪下了？您站起來啊，別害怕，大宋是講道理的禮儀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