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升米養恩，鬥米養仇

　　晨光劃破雲隙，灑滿山村，農家小院籬笆菜園裏，葵花向陽轉動，露珠順著葉尖滴落，匍匐的蛤蟆張開嘴，打了壹個哈欠，涼涼的水滴落入口中，然後吞咽進肚裏。
　　花白的母雞刨著地面，陸小纖抱著壹堆幹草走進涼棚，不久，竈房傳來李金花喝斥，陸老石規規矩矩的坐到門口，編起籮筐。
　　不遠的房門打開，陸良生走出房門，在桶裏打了壹盆清水洗漱，外邊雖好，可總覺得還是自家裏過著舒服，這段時間，經歷許多事，見識認知上，要比從前有了許多主見，尤其是紅憐女鬼的事，讓他明白世道人心的險惡。
　　要是再經歷壹次，還是會選擇幫助對方。
　　吃過早飯，陸良生回到屋裏，將那本《青懷補夢》帶著，又拿了筆墨和紙，像往常壹樣走去籬笆菜圃，把師父給帶上，放到肩頭，便是出門去往河邊。
　　有了壹些主見後，陸良生暫且找到壹些要做的事，村裏人困苦，那就多幫襯壹些，《南水拾遺》是害人、懲治人的法術，另壹本《青懷補夢》則記載了符箓有關的東西，當中有關助人的，就有數十種之多。
　　至於自己的修為提升，目前還停留在練氣開丹的小境界，主要還是因為蛤蟆道人讓他不要繼續練下去的關系。
　　否則這個時候，應該能到練氣了吧？
　　從村裏穿行而過，村裏早起做農活的村人紛紛跟他打招呼，自從富水縣回來，陸盼八人，可是把經歷厲鬼、蜈蚣精的事講了出來，引起不小轟動。
　　“妳們那是不曉得，那蜈蚣立起來，比咱們房子還高！”
　　“……那百足，尖的呀，能把人捅個血窟窿。”
　　“還有還有，陳員外家鬧的厲鬼，那是大有來頭，不過要說起來，那女鬼也太慘了，我壹個大老爺們兒都差點哭出來……那個陳員外的兒子是真的該死！”
　　回來的當晚，八人就在村口烤著火，把見到的世面神氣的講出來，聽的壹幫村漢村婦壹楞壹楞的，嘴都合不攏，尤其是知道縣衙裏的主簿，還送了三本書給陸良生，那就不得了了，這些日子看少年的目光都變得不壹樣。
　　神仙鬼怪聽聽就好，村裏出了壹個讀書人，說出去都是長臉的事，外人要是不信，村裏人昂起下巴，神氣道：“不信？有時牽著壹頭老驢，肩上趴著壹只蛤蟆的少年人，就是咱村的陸郎，經常河邊、田間轉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去請教，準給妳回答上來。”
　　“既然是讀書人，在外面幹什麽？”
　　“不知道，那是讀書人的事，不過老見良生往水裏丟石頭，也不知道幹什麽。”
　　“……”
　　村外的河邊。
　　陸良生蹲在河提上看著緩緩流淌的河面，手指掐出指訣向上壹挑，岸上壹塊石子呯的飛進水面，濺起壹朵水花來。
　　“修為還是太低了啊……”
　　搖了搖頭，埋頭繼續翻看手中的書冊，“師父，要是這個法陣讓河水有了靈氣，會不會讓河裏的魚蝦螃蟹都成精？”
　　“成精？哪裏那麽容易。”蛤蟆張開口，吞吐晨間清新的空氣，像是在修煉吐納法門，也隨口說道：“那書裏的法訣都是些小術，能讓水質變得更好，魚蝦個頭兒大上許多，肉質也好。”
　　陸良生停下翻動的手指，將上面壹則內容記下來，偏頭看去蛤蟆。
　　“那灌溉莊稼呢？”
　　“自然也是好的。”蛤蟆翻翻白眼，長長的紅舌將旁邊飛過的蚊蟲吞進肚裏，舔了舔嘴：“對了，上次為師跟妳說，還有壹個修煉法訣。”
　　“嗯？”
　　“應該是頗為稀罕……《乾坤正道》”
　　“師父，妳懂的還真多。”
　　“呵呵，那是。”
　　蛤蟆道人翻了翻眼，蟾臉撇去別處……那法訣的原主人，被老夫壹口給吞了，什麽東西都變成老夫的了，知道的能不多嗎。
　　“妳附耳過來，將那法訣好生記下，往後就照著上面練，也頗為適合妳的性子。”
　　口訣有些長，與之前蛤蟆所教的很大不同，枯澀難懂，好在陸良生記性不差，壹邊背詠，壹邊記在紙上。
　　“每日正午修煉……嗯，我記下了。”
　　往水裏擺下最後壹顆石子，時辰也快到中午，拍了拍灰塵，便帶著師父往回走，走過的河段，每二十丈，河底便有壹處石子堆砌的法陣，是陸良生這段半月來忙活的事，再下去，就要到北村那邊。
　　下午的時候，還是有必要去壹趟。
　　回到村口，遠遠就聽到有人吵鬧叫罵。
　　“陸二賴，妳真是死性不改，又開始偷東西了！”
　　“……這王八蛋，把自己那份使完了打起我家的主意，這家夥就該打。”
　　“上回的帳還沒算呢，這家夥手腳又開始不老實……”
　　聚攏的村人推搡著那邊幹瘦的村漢，收拾壹通後，見到陸良生回來，有人將事情說出，大抵是陸二賴好吃懶做，將銀子花了，又開始偷雞摸狗。
　　抱著腦袋的陸二賴見人都散開，放下手來，瞧著陸良生嬉皮笑臉的湊過去。
　　“良生啊，我這老毛病，大手大腳慣了，壹個不小心，上次妳給我的壹兩銀子都花光了……這都怪我，良生啊，妳看……要不再接濟壹點，反正妳還有剩那麽多銀子……”
　　周圍人頓時炸毛，再次圍上去，七嘴八舌的叫嚷起來。
　　“妳當銀子天上掉下來的？！”
　　“憑啥妳能再要壹份……”
　　陸良生分開眾人，壓下心裏的不舒服，朝二賴笑道：“妳想再要壹份可以，只要今天下午，妳把妳家那幾分田給開墾好，那我再給壹部分也無妨。”
　　這番話自然是出於好意，若能通過這種方式，能讓壹個人改正倒也是壹件功德，畢竟聽說師父修道，也在於修德。
　　其他人見正主都這麽說了，也就不好繼續嘮叨，那邊，陸二賴眉開眼笑搓著手，點頭：“良生，這是妳說的啊，別反悔，我這就回去挖地去。”
　　“自然說話算話。”
　　陸良生說完這句，擠過人群，回去家裏，陸二賴揮手讓大夥都走開，興奮的回跑，挖幾分地，就能得壹兩銀子，那可是等於白送他了。
　　過了晌午，也顧不得頭頂上的烈日，扛著泛著銹跡的鋤頭，就來到田間，自家那幾分田，長滿了荒草，壹鋤頭挖下去，連根帶土翻起來，非常吃力。
　　“娘的……還以為輕松呢。”
　　才揮了幾鋤頭，陸二賴就雙手乏力，渾身冒汗，壹屁股坐到田埂上，盯著東壹處，西壹處的坑洞。
　　壹個古怪的念頭冒了起來。
　　“憑啥陸良生能有幾百兩銀子……有那麽多，給我幾兩又怎樣？”
　　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起身扛起鋤頭準備不幹了，忽然，連忙又朝地裏揮下去，笑著朝壹個方向，點頭：“良生啊，妳這是去哪兒？”
　　“有事出門壹趟。”
　　陸良生吃過午飯，按之前的計劃，去壹趟北村，將那條河下遊，也布上蘊靈氣的小法陣，這樣壹來，就算水位小，也能讓莊稼有個好收成。
　　望著離開的背影，陸二賴眼珠子兜轉了壹下，等到人走遠了，連忙拿起鋤頭就往家裏跑，將鋤頭放到墻邊靠著，就朝陸良生家摸過去。
　　“……應該是放在家裏了。”
　　躲藏角落，看到陸老石不在檐下，李金花跑去屋後面荒草間撿雞蛋去了，陸二賴臉都要笑開花，飛快竄入院門，嚇得啄地的花母雞‘咯咯’的亂跑。
　　吱……
　　輕手輕腳來到檐下，中間壹屋的房門半掩著，床榻上陸小纖正在睡午覺，盯著白皙的腳掌，陸二賴舔了舔嘴唇。
　　“要是時間夠，說不得還能白得壹個媳婦兒。”
　　想了想，轉身去往隔壁，房門沒鎖，輕輕壹推，輕易走進裏面，壹股淡淡的書、墨香味鉆入鼻中。
　　床頭木枕旁邊，還有壹只大蛤蟆趴在那裏。
　　“壹定是招財金蟾……陸良生毛都沒長齊的，怎麽可能平白得幾百兩，等會兒壹起拿走！”
　　目光又在屋裏掃過壹圈，墨硯、書本、還有墻壁上的畫，嘴都笑的裂開：“能值壹些錢吧，到了我屋裏，那就是我的……”
　　陸二賴目光定格在那畫卷上的美人，手指小心翼翼的摸了壹下。
　　“嘖嘖……真美，美人兒，等會兒妳就要到我屋裏去了。”
　　說完，開始在屋裏翻箱倒櫃，想將那幾百兩銀子翻找出來，床頭上，碩大的蛤蟆睜開眼睛，盯著勤快的背影，隨後又閉上。
　　陸二賴打了壹個寒顫，停下手，摸了摸脖子。
　　“怎麽涼颼颼的？”
　　墻壁，畫上的美人，眸子陡然動了壹下，緩緩探出猩紅的指甲，向摸脖子的陸二賴後背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