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破曉

　　晨光破開雲隙，金色陽光下，塵煙彌漫卷去天空。
　　青銅的車轅碾過坑坑窪窪崎嶇不平的地面，壹輛輛戰車帶起塵煙，密密麻麻推進而來，陽光照下，泛起青銅的銹色，駕車的兵俑身後，還有兩人持戈持刀，整個沖勢間潮水般起起伏伏，在原野上發起沖鋒。
　　交戰的前方，反王士卒兩人合力砸碎壹塊石俑，還沒來得及沖去下壹個兵俑，腳下震動，偏頭的壹刻，心中終於有了恐懼。
　　他們是仙兵元魂，也是曾經商周之民，經歷過那時的戰陣，也經歷過死亡，對於忽然殺到的石俑大軍，也未怕過，因為並不壹定輸，然而，這壹刻，兩人腦海裏，以及此時看到這壹幕的所有人，忽然有些懷念天上當值的日子了。
　　不該下界的……
　　他想。
　　望去的視野之中，青銅戰馬飛揚馬蹄，拖著戰車在眸底放大，猶如壹堵銅墻鐵壁壓了過來——
　　轟轟轟……
　　無數車轅、馬蹄滾動、翻騰，帶著戰車撞入擁擠的人堆、石俑之中，人的軀體碰在青銅戰馬上，臉頰血肉破裂橫飛，身體瞬間擠壓變形撞出數丈，或撲倒在地卷入翻騰的馬蹄、車轅下碾的破裂，劈裏啪啦響起血肉、骨骼、石頭碎裂的聲音，抖動的車鬥上，兵俑揮舞長戈將戰車與戰車之間錯過的反王兵卒壹個個勾翻在地，也有戰車碾過屍首側翻，轟的壓去附近壹個散發神光的星宿，沈重的車身、馬身壓著對方：“啊——”的淒厲慘叫裏，在地面滑出長長壹截，留下壹片血糊糊的殷紅。
　　巨靈神歇斯底裏的嘶喊中，壹斧子砸斷沖來的青銅戰馬，碩大的身軀撲去地上，後方隨之而來的車架撞在馬身上，連同上面的兵俑壹起高高掀了起來，轟的巨響，被巨大的身軀壹拳打偏墜去側面，又是轟的巨響。
　　兇惡猙獰的面容看過翻去的車架，“呃啊——”暴怒的大喝壹聲，他高大的身軀，拔地而起，身形飛速拔高之中，順勢踢出壹腳，將就近壹輛戰車，連同奔湧而過的石俑踹飛出去，猶如山嶽般擡起巨斧，然後，卻是‘呯’的壹聲巨響，火花跳了起來，壹柄同樣巨大的釘耙磕在他斧上，壓了回去。
　　晨光裏，兵俑、戰車浩浩蕩蕩繞過兩條龐大的雙腿下方，有著粗黑的尾巴掃動，豬剛鬣握著釘耙將對面斧子壓的貼回對方胸口，九齒扣去巨靈神肩頭，“滾回天上去。”
　　聲音響徹的同時，壹妖壹神幾乎同壹時刻縮回原來大小，兵器碰撞裏，豬剛鬣擡起壹腳，印在對方胸口，將巨靈神踢的跌跌撞撞後退，九齒釘耙高高揚起砸來時，壹道神光飛來，拉住巨靈神後撤，釘耙轟的砸的滿地泥屑、石塊紛飛。
　　“走啊！”
　　甲子太歲楊任大吼著，拉著對方撞開壹個打鬥的士卒，沖向更後方，周圍仙兵附身的兵卒圍上去想將那頭豬妖攔下，巨靈神掙紮吼叫間，回頭，看到的，是壹個個士卒被放開了手的豬剛鬣壹壹掃飛，元魂打的四散。
　　“天蓬！！卞莊！！妳當初妄為神仙——”
　　龐大的身影抓過壹人提在半空，抓出裏面仙兵元魂，聲音暴喝：“爾等禍亂人間，才妄為神仙！”
　　手上左右掰扯，將掙紮的元魂撕成了兩半。
　　……
　　陸良生乘坐壹輛青銅馬車過來時，天色已大亮，整個原野塵煙彌漫，人的血線蔓延，從天空俯瞰而下，斑駁大大小小的殷紅，弩矢不停的飛過天空，釘去巖石、林間樹木、人的身體，推進原野的反王軍隊，在石俑不計代價的沖鋒下，被重新逼回了東面山麓。
　　山嶺間、山腰、山腳密密麻麻都是廝殺的身影，相比於夜色，陽光之中，與反王兵卒廝殺的兵俑，身形將近兩丈，石制的身軀，每每揮下壹擊，力量巨大，縱是仙兵附體，也是常人身軀難以抗衡，往往硬受壹下，緊握兵器的雙臂都會折斷。
　　眼下，大量的反王兵卒被逼的退守山麓，山腳下的兵俑已經猶如壹個巨大的雁形陣，在關羽、張飛、趙雲等陰神指揮下，逐漸將山勢吞沒，進行合圍，準備攻山。
　　金色的陽光拂過煙塵四起的原野，響著‘吱嘎’車軸摩擦聲音的戰車在山腳下緩緩停住，陸良生聽著攻山的嘶喊，也有些像做夢壹樣。
　　昨夜伏擊試探，中了埋伏，反被攆的逃竄，現在卻是反了過來，正印了壹句話：兵無常勢。
　　只是這些被仙兵附著的人，被石俑殺死，讓他閉了閉眼。
　　壹旁，身著黑底金紋袍服的蛤蟆，斜了徒弟壹眼，大抵看出他心裏想的什麽，擡手按下晃動的珠簾。
　　“這些算那幫神仙的。”
　　“嗯。”
　　陸良生此時傷勢已經好了些許，重新睜開眼，點下頭，同意師父說的話，隨後望去那邊廝殺沸騰的山林，目光平靜。
　　“師父，妳說他們還會拼死壹搏嗎？”
　　“會。”蛤蟆壹抖雙袖，換了壹個姿勢躺下。
　　……
　　山麓之上，山腳、山腰的殺戮還在蔓延上來，整座山都在微微震動。聚集山巔的眾星宿已是不多了，還能聚集來的就這麽七八個。
　　“想不到敗得如此之快……”
　　“沒料到始皇帝的兵俑會來……莫不是他並沒有死？”
　　“嗯，祖龍璽粉碎後，以為他斷了長生想法，想不到用了其他方式騙過我們……眼看大事既成，臨到頭被這樣暗算，怎叫我甘心。”
　　“別灰心，只要殺了陸良生，搶回崆峒印，只要妖星撞開的窟窿不補上，再尋機會下來就是。”
　　“還有哪些仙家……”
　　“走的差不多了，白虎星、三臺星君、二十八宿也少了大半……就連王靈官的法相也被打回天上去了。”
　　“那我們這東面豈不是廢了？”
　　“差不多吧，只能寄希望於另外三個方向了。”
　　“三太子哪裏？”
　　“眼下還不知……”
　　“走吧，不用管此間了，趁這些陰神、石俑清掃，我們合力再沖壹次！”
　　青龍星渾身傷痕，看了看自己附著的這具人身，唉的嘆了口氣，壹輪神光從額頭冒出，飛去地上化作本有的身形輪廓，回頭掃過同樣脫離肉身的另外七個仙家，巨靈神、雷部天君趙江、西鬥星君黃天祿、甲子太歲楊任、破軍蘇全忠、太陽星徐蓋、尾火虎朱招……
　　頃刻，八道神光沖出山巔，劃過晨陽之中，齊齊飛向下方。
　　然而，迎接他們的，是車輦上，陸良生大袖壹揮，聲音暴喝：“拿下！”
　　原本攻山的數個陰神，以及周圍護衛的石俑塗抹著法陣，接成陣型，壹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