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下山

　　陽光溫熱，照去繁密樹枝，山風吹來時，枝葉搖搖曳曳，由下望上去，縫隙間，猶如無數繁星閃爍。
　　停留枝頭的鳥兒抖了抖羽毛，啼鳴兩聲，撲去下面，埋頭啃食青草的老驢，微微擡起腦袋，扭頭看了壹眼背上，停留的鳥雀，摔起尾巴將它趕走，悠閑的邁開蹄子走去下壹撮嫩草。
　　偶爾，望去廣闊之間的主人，以及老松綠蔭下瞌睡的蛤蟆。
　　蛤蟆道人睡的舒服，坐起來身子，前肢雙蹼舉的老高，使勁舒展開，片刻，負著雙蹼壹搖壹擺過去看看法陣。
　　“進展還不錯。”
　　俯身看了眼像是燃燒的金石，又繞了壹圈檢查其他煉物，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側過臉朝舉著‘蒲扇’的紅憐吩咐。
　　“小女鬼，妳把水燒上。”
　　言罷，挺著白花花的肚子，負著雙蹼走去洞府，揮蹼：“開！”
　　石門傾倒，幾乎貼著蛤蟆道人肚子半寸，落在腳蹼前，便是轟的壹聲，吹的小短褂獵獵飛舞。
　　蛤蟆面無表情跳上石門，腳蹼吧嗒吧嗒走進洞口，蟾眼掃過洞內四周，嘴裏嘀咕有聲。
　　“吃什麽好呢……”
　　撅起屁股，在‘寶山’上雙蹼飛快扒拉，丹藥瓷瓶在蹼中看了看，丟去壹旁，各種典籍、法寶壹件件拋去身後。
　　“奇怪，老夫記得曾經好像放了壹枚蛋留著宵夜的。”
　　蛤蟆摩挲下巴，跳上‘寶山’又尋了壹陣，好半晌，壹屁股坐下來，雙蹼搭載腿上，眼裏露出疑惑。
　　“……難道之前已經吃了？”
　　咕……
　　肚子叫出聲，蛤蟆道人嘆了口氣，起身找出幾個瓶子，壹股腦兒堆在懷裏，搖搖晃晃走去外面。
　　噗噗噗噗……
　　小鍋沸騰，蛤蟆看著女鬼將蓋子揭開，拿長勺攪動，深吸了口米香，將懷裏的瓶瓶罐罐打開。
　　“蛤蟆師父，妳拿的是什麽？”
　　紅憐好奇的望過去，只見從壹個個瓶口到處許多怪模怪樣的東西，有的像是藥丸、有的密密麻麻的小顆粒，還有長了幾個角的果實。
　　“當然是吃的，沒見識。”
　　沸騰的水聲翻湧米粒，熱氣蒸騰間，蛤蟆道人從衣櫃裏找來小圍裙系上，將幾粒小顆粒倒進去，濺起片片小水花。
　　“這是麻藤結的，能讓味道酥麻入口，老夫在吃食方面可是行家……”
　　“老夫這些年，可是存了不少好東西！”
　　“大部分在吃的上面？”
　　“哼……”
　　絮絮叨叨的話語聲裏，壹個接壹個的佐料放入小鍋。
　　香氣彌漫，飄遠。
　　盤坐陣法中的身形微微皺眉，此時陸良生入定狀態已是半醒，默念法訣引水火、土木之氣也進入尾聲。
　　身內小天地，水與火相侵、木拔地而升，交織傾覆，猶如星雲顯化朝四周鋪開，繞著供應血肉生機的妖丹緩緩旋轉，隱約勾起雷光乍現。
　　‘水火鍛金，土木生風……師父這種以四元而生六象，怕是另辟蹊徑而成。’
　　心裏念想，陸良生知曉修道壹途，結金丹壹關，水火交匯，陰陽相濟，化出鼎爐，竊天地之靈氣而化丹……
　　‘呃，難怪有天劫……莫非老天爺惱怒有人偷他靈氣，所以降下天雷懲戒？’
　　當然，這是陸良生玩笑般的猜測，星雲成後，就不知道哪天雷劫突然而來，到時恐怕天雷也會跟著降臨吧……
　　不過，眼下對自己修為、法力並沒有直接的幫助，唯壹讓陸良生感到明顯變化的，就是丹海擴展。
　　山風卷過老松，光斑隨枝葉投在地上搖晃，蛤蟆道人端著特制的小碗過來，坐在徒弟對面，壹邊往嘴裏刨，壹邊感受靈氣匯聚的進展。
　　“該是差不多了。”
　　法陣四角，傳出‘啪’的接連幾聲，煉物崩裂枯萎，陣眼當中，書生睜開眼睛，雙臂抱元歸氣，周圍搖曳的樹枝在風裏靜止。
　　知……知知……
　　蟬鳴啼鳴回蕩耳畔，陸良生呼出壹口氣，收功回神從地上起來，恭恭敬敬朝對面抱碗吃飯的師父行了壹禮。
　　蛤蟆道人端著碗，捏著筷子揮了揮：“行了行了。”轉過身，又刨了幾口，邊走邊說：“這裏的事也都差不多了，吃完飯該走了。”
　　“是！”
　　陸良生笑起來，壹震衣袍，灰塵盡落，便是跟著師父過去火堆，紅憐連忙放下手中碗，飄去小鍋，另外舀了壹碗遞去。
　　“公子，蛤蟆師父親自煮的，可香了。”
　　“那必須要嘗嘗師父的手藝。”
　　接過遞來的碗筷，書生端著碗走到師父身邊，排排坐在壹起，師徒兩人筷子噠噠的碰響碗底，大口大口將米飯刨進嘴裏咀嚼。
　　呼嚕嚕……
　　兩人捧著碗仰起，齊齊喝了壹口底湯，碗筷交疊，壹起交交給過來收碗的紅憐。
　　這裏的事已了，吃完飯，師徒兩人商議離開，陸良生牽過老驢，將收拾的行李放入書架，安去老驢臀上。
　　“師父？”
　　偏頭望去，蛤蟆道人拖了壹個口袋出來，在地上乒乒乓乓磕的響，裏面多是壹些小物件。
　　“妳要是有彌須收納法寶，倒是能將東西全搬走，眼下只能帶些小東西，往後再來拿吧。”
　　說著，還將壹顆骰子在手裏拋了拋。
　　“像這個，拿壹兩件來護身。”
　　陸良生將書架固穩，袖口拂過雜毛下壹片暗鱗都未註意，回頭笑道：
　　“師父這般修為，也沒有嗎？”
　　“有。”
　　蛤蟆道人停了停，松開袋口，蛙蹼指去後背掛著的黑紋葫蘆：“不過，用不了了。”
　　呃……
　　書生看著那葫蘆，旁邊紅憐知道怎麽壹回事，捂嘴偷笑起來。
　　天光微斜，壹聲聲蟬鳴之中，陸良生將幾柄法劍掛在書架前後，叮叮當當的碰撞，幾本重要的法術書籍裝入了右側小隔間。
　　牽過興奮的老驢，走去下山的道路，書生回頭，視野盡頭，矮小的背影負著雙蹼正望石門出神。
　　“師父，下山了！”
　　聽到徒弟的話語，望著石門好壹陣的蛤蟆道人抿了抿唇，應了壹聲：“就來。”
　　看著重新闔上的洞府，那是屬於曾經縱橫天地的紫星道人。
　　……老夫還會回來的。
　　深吸了壹口氣，蛤蟆轉過身正要說話，表情陡然楞了壹下，視野間老松輕搖，青草低伏，風聲雅靜。
　　老驢呢？徒弟呢？
　　“等等為師——”
　　蛤蟆道人背著葫蘆，沿著下山道路沖去，腳蹼吧嗒吧嗒踩過地面，拐過前面彎口，然後，緩緩停下來。
　　路邊，陸良生、女鬼笑嘻嘻的等候在那裏，好似長高壹截的老驢伸著舌頭去卷路邊的野花。
　　“妳是師父嘛，當然要等妳壹起走啊。”
　　書生將隔間小門打開，蛤蟆道人撇過臉，哼了壹聲，爬上隔間小門裏，系上繩子，看著小床鋪、小衣櫃，食譜。
　　嘴角忍不住勾出壹絲笑，揮蹼。
　　“走吧。”
　　“師父坐穩了。”
　　天光落在山間，騎上驢背的書生，揮出了縮地成寸的法術，女鬼褪去畫皮紅裳，回到畫卷，哼出輕柔戲曲，小隔間內，蛤蟆道人望去遠方延綿山巒。
　　“原以為能恢復往日巔峰，去看看妳，可惜，不能成行了……”
　　話音還未說完，傳來老驢亢奮的長嘶，就連陸良生也楞了壹下。
　　啊哼啊哼~~~
　　老驢刨動蹄子，後肢微曲的壹瞬，蹄下泥石都向外擠開。
　　嗖——
　　直接劃出壹道殘影直奔山下！
　　“啊啊啊……”
　　延綿山勢之間，是陸良生、蛤蟆道人此起彼伏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