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暖兮壹晨

　　噗噗……
　　粥香彌漫，陸良生舀過兩碗稀粥，走去遞給那邊燕赤霞、左正陽，回來重新舀上壹碗，吹了吹，坐到師父身旁，循著視線望去。
　　“師父想到什麽？”
　　“記不記得，為師當初被祈火教帶走的那些靈丹妙藥，法門典籍？”
　　蛤蟆道人沈下氣，白花花的肚皮鼓了起來，瞇起蟾眼，盯著樹妖飛舞亂旋的數條長舌，負上蛙蹼，神色呈出嚴肅。
　　“此妖被祈火教的人封印，就算神智不清，也是該有記憶的。”
　　端著吹去熱氣的書生停了停，壹些不好的記憶在腦海裏回溯，當初懷義州瀛石山上的樓宇亭閣之中，那批婦孺被封在陶甕裏的畫面，到的此刻重新占據思緒。
　　若非當初尋找師父被盜的寶物，恐怕那些孩子和女子都被對方拿來人祭。
　　火焰靜謐燃燒，廟觀安靜下來，那邊吃飯的左正陽、燕赤霞望了過來，就連癱躺在地上的四個書生也沒發出呻吟。
　　陸良生將稍涼的稀粥放去師父身前，給火裏投去壹根枯枝，彈起些許火星升騰。
　　“師父壹說，這種倒是可行，祈火教之事，確實該做壹個了結，再讓他們繼續下去，不知會有多少人被害。”
　　靠去墻壁，書生闔上眼簾，想起三年前天治城中那晚，那個聖火明尊禦空飛行的能力，怕是還要在他此刻元嬰境之上。
　　思緒間，取過書架法術典籍，籍著搖曳的火光翻了翻，沒找到有效的辦法。
　　“……那聖火明尊的修為高深，窮我現在這般法力，就算找到對方另外駐地，也難以撼動，到時自己也會被摘進去。”
　　“哼……”
　　蛤蟆道人坐在地上，哼聲裏，本能射出長舌卷過循著火光飛來的蛾子，喝了壹口稀粥，舔了舔嘴。
　　“……壹個偷雞摸狗之輩，若非為師實力大減，豈會讓良生為難，妳也是知道的，為師實力當初實力如何，想從前，數大宗門圍困為師於山巔，那是法器蔽日，人山人海……”
　　寺裏安靜，不久傳出人的輕鼾。
　　坐在地上蛤蟆揮舞蛙蹼。
　　“……硬是讓為師殺出壹條血路出來，要不是遇上壹個老和尚，哎對了，就是上次那老禿驢的師弟，好在為師能打……”
　　偏過蟾臉，周圍疲憊的人都已沈沈睡去，就連那邊的徒弟也靠著墻閉上眼睛呼吸輕緩。
　　“就不能讓老夫多說幾句？”
　　蛤蟆道人嘟囔壹句，飛快將已涼的稀粥咕嚕嚕灌進口中，走去書架隔間，呯的壹聲，氣鼓鼓將小門關上，鉆進被窩裏。
　　夜色深邃而安靜，搖曳的火光裏，五個書生夢囈磨牙，手腳交疊抱在壹起，墻角的燕赤霞捏著酒袋，偶爾驚醒，看了眼周圍，見那樹妖姥姥靠在驢子身旁呼呼大睡，才放心的合上眼睛。
　　壹旁的左正陽盤坐閉目，假寐中，梳理著這段時間的心得，隨後，半個多月的疲倦終於湧了過來，腦袋靠著墻壁，變得空白。
　　翌日壹早，陽光照過片片林野，鳥雀跳著樹梢歡快啼鳴，光塵在廟門飛舞，陸良生早早醒來，升火煮飯，趁著空閑繞著蘭若寺四周的墻壁，看著往日留下的壁畫。
　　佛陀陰沈、神女仇怨，大抵是那日接到恩師噩耗時，心情極壞之下所畫，眼下再看，不免有些戾氣過重了。
　　回去廟裏，從書架拿了墨硯狼毫，開筆碾墨，重新在原來的基礎上，添去細節，佛陀眼角勾勒上揚壹撇，陰沈眼神化出壹絲喜氣，九天神女抹去嘴角幾處線條，添出弧度，像是含笑而語。
　　雖然附著了法力，可不敢給他們點上瞳仁，誰知道會不會蹦出來……
　　“陸公子好雅興。”
　　身後廟檐下，左正陽垂著獨臂斜靠墻壁，滿是胡渣的臉上露出笑容，斷臂之後，笑過的次數壹只巴掌都能數過來。
　　陸良生甩了甩筆尖墨汁，套上封套。
　　“上次來時，還未畫完，今日壹早看了看，忍不住給他們添上幾筆，讓千衛見笑了。”
　　放入袖裏時，那邊左正陽也走出檐下過來，兩人壹起繞著院墻慢走，不時也看去壁上的佛陀、神女畫。
　　“昨夜那只蛤蟆妖……”
　　“是在下師父。”陸良生不隱瞞，如實解釋了壹句，笑道：“若非師父，我怕還是村中壹個只顧種田、娶妻生子的農家漢。”
　　壹旁，左正陽跟著笑了笑。
　　“左某沒有別的意思，隨口問問。”
　　書生身材修長，氣質儒雅，後者矯健威猛，壹左壹右倒也沒有分高低，並肩走過前面的深井，沈默了片刻，左正陽開口問起昨夜聽到的事。
　　“昨晚，左某聽陸公子與令師說的祈火教是怎麽回事？”
　　“壹邪教。”提及這個教派，陸良生笑容收斂，停下腳步，看著腳前斷裂的地靈石碑，聲音清冷。
　　“當年賀涼州大旱，千衛同為南陳人，該是知曉的。”
　　左正陽點了點頭。
　　“知道，後來在京城也聽過叔驊公與閔尚書詳細說起過那邊的淒慘。”
　　說到這裏，他頓時明白過來：“是這些邪人做下的惡事？”
　　“不止於此，他們制造大旱，目的是為趁亂掠奪女子和孩童，裝入陶甕用來人祭。”
　　“這群家夥該死！”
　　左正陽低吼出聲，蓑衣木葉嘩的豎起，咬牙壹拳打在墻上，殘屑濺飛，印出壹道拳印。
　　自離開京城，踏上修行後，沒了公職約束，性子壹改從前。
　　“陸公子，昨夜說的聖火明尊可就是該教幕後之人？”
　　“是他。”
　　陸良生點頭，兩人繼續往前走去，拐過檐角，繼續說道：“普渡慈航那事，他也跑來，奪走大妖之魂，不過此人修為太高，我沒多大勝算。”
　　走了壹段，快至廟門那邊，壹旁行走的左正陽忽然停下腳步，陸良生回過頭來時，他捏緊拳頭壓在腿側，與書生視線交匯。
　　開口說道：
　　“斬妖除魔，此教與妖魔何異？算上左某壹份！”
　　“二位在說什麽？”
　　燕赤霞不知何時立在附近墻段上，手裏還提著壹只掙紮的野兔，跳下來朝兩人晃了晃，兜裏還有幾味藥材。
　　“那五個書生體質太弱，給他們吃點補補身子。”
　　說話的時候，左正陽指去提兔的虬須大漢：“他也可以算上壹份。”
　　“算上我什麽？”
　　燕赤霞有些發懵的看去面前的兩位，只見陸良生笑著點頭，心裏更慌了，追上離開的左正陽詢問怎麽回事。
　　天空，晨陽灑出壹片金色，籠罩山林，蛤蟆道人走出廟門，打了壹口哈欠，與壹同出門的三個徒孫舒服的伸了壹個懶腰，林邊，黑裙樹妖牽著老驢在附近溜達，朝他們甜甜笑起，揮手打招呼，然後，被老驢壹拖，拉在地上去了別處。
　　嘰嘰~~
　　飛鳥啼鳴，攀去檐角梳攏羽毛，陸良生站在檐下，溫熱的金色照在臉上，目光眺望遠方。
　　“老孫怎麽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