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春雨綿綿小廟前

　　……確實好像哪兒見過。
　　這般英俊長相，不該那麽容易讓人忘記才對……
　　黑紗下，女子思索間，旁邊的男子已經起身，雙手平端茶水，朝著陸良生敬了敬。
　　“藥師多謝這位公子！”
　　這漢子看上去頗有俠義之風，與陸良生往日看到的綠林俠客倒有些不同，笑了笑，拿過桌上茶壺倒了壹碗涼茶，相隔壹桌，與對方敬了壹下。
　　“不用客氣，不過先後之別罷了，當不得謝。”
　　萍水相逢，謝過之後，那漢子便不再說話，回去坐下，過得壹陣，夥計將陸良生要的幾份酥餅端上來時，剛才那男子又開口說道：“這位公子是壹人獨行？”
　　話裏意思天高路遠的，壹個書生獨行太過危險，何況陸良生沒有江湖氣息，身上更是感覺不到會武功的痕跡，男子這才有此壹問，旁邊的女子卻是隔著面紗不時端詳對面書生的側影、相貌，壹時間還真想不起來哪裏見到過。
　　那邊，陸良生似乎察覺到那邊女子在看自己，放下茶水笑了壹下，省得令男子引起不適，不著痕跡的挪了挪方向，“確實是壹人，不過兄臺妳看在下身無貴重之物，僅有的，只是外面壹頭老驢，剪徑強人都懶得搭理在下這種沒有油水的。”
　　呵呵！
　　那邊男子輕笑出聲，看得出對面的書生並不在意外面險惡，自己也就不多事了，隨意又說了幾句，便與身旁的女伴吃了些許，剩下沒吃完的包好放進包裹裏，結賬離開，那男子走到門口還向書生拱手作別。
　　“這位公子，藥師還有急迫之事不能耽擱，若是有緣再聚！告辭。”
　　陸良生跟著起身，兩人這時才算距離較近，看這人相貌端方，透著英武之氣，倒是讓他生出好感，可惜眉宇間卻有股似有似無的烏氣纏繞，應該之後的行程頗有不順，便在袖裏悄悄掐出指決推算。
　　藥師？
　　書生眉頭壹蹙，根據那人說的自稱，眸子壹凝，看著已經走出茶肆翻身上馬的漢子，輕聲呢喃：“李藥師……李靖，韓柱國那個外甥……呵呵，倒是遇的巧。”
　　“妳又想幹什麽？”蛤蟆道人趁著周圍沒人註意，張嘴咬下小半塊餅子在嘴裏，壹邊咀嚼，邊看著站在桌前的徒弟。
　　“見那人要倒黴，又要過去解救？”
　　陸良生看著外面消失在官道盡頭的壹男壹女，重新坐下，“看情況吧，此人武藝出眾，應該能應付。”
　　吃完餅子，陸良生將師父放回袖袋，起身過去結賬，才被那夥計告知，他的飯錢已經被剛才那對男女結了，書生看著手裏的幾文錢掂了兩下，笑著搖搖頭走出茶肆，牽過老驢徑直走去官道。
　　擡頭看去頭頂，日頭漸漸陰了，似有雨來。
　　……
　　嘩嘩……
　　春雨淅淅瀝瀝打在枝頭，通往北面的道路上，泛起蒙蒙水汽，忽然水霧翻湧，兩匹快馬飛奔過來，濺起壹片泥濘。
　　“出塵，前方有座破廟過去躲雨吧。”
　　“那虬須漢子要是追上來怎麽辦？”
　　“我倒無事，可妳是女子，渾身濕透，對身子不好！駕！”
　　雨中男子抽響鞭子跑去前面路邊壹座廟觀，廟身不大，四四方方壹眼就能將裏面看全，兩人下了馬，帶著壹身水汽跑進廟裏，擡頭看了眼門匾，上面寫著靈石廟，裏面正中的神臺上，擺放的也不是常見的神像，而是壹顆大石頭。
　　山野之間廟宇破舊，但依稀能看出附近人家時常過來祭拜，對於廟裏為何供奉壹個大石頭，男子倒不以為意，這年頭誰能顯靈，就供奉誰，也是尋常見到的。
　　收回視線，男子從包袱裏掏出火折子掰開，捧了附近跪拜用的草蒲點燃，又取了爛了半扇的窗框，啪的折成幾截放去火裏燒著。
　　感受到暖意，男子從包袱裏拿出茶肆裏的餅子遞過去：“出塵，餓不餓？”
　　“才吃過，哪裏會餓啊。”女子揭下鬥笠，露出俏麗的面容，朝男子翻了翻白眼，“就是有點冷。”
　　說著朝男子靠過去壹點，後者還沒領會意思，只是笑了笑，將餅子又放回包袱裏，撥了壹下火堆，看著搖搖晃晃的火光。
　　“要是還在長安楊公府上，就用不著跟我風餐露宿，讓妳受累。”
　　“我願意！”
　　女子向他靠了壹下，正要將頭放去男子肩頭時，聽到‘楊公’二字，忽然間想起什麽，壹下坐直了身子，臉色大變。
　　明顯感覺到女子的變化，男子偏過臉看去：“怎麽了？”
　　“之前我們在茶肆遇到的那個書生……我見過……就在楊公府……”
　　女子話語還未說完，外面陡然響起馬匹不安的嘶鳴，有重重的腳步聲踏著地上積水動靜似乎朝這邊狂奔而來。
　　廟裏的男女頓時起身，拿過地上的刀劍，‘鏘’的壹聲出鞘，握在手中，望去外面蒙蒙水汽的剎那，壹聲暴喝炸開。
　　“狗——”
　　泥濘的路上，濺起雨水，壹道魁梧的身形陡然將沖來雨簾，好似落下的雨水挨近那人身前的瞬間都朝四面八方激射出去，邁著雙腿洶湧狂奔。
　　“男女！”
　　最後的兩聲落下，那道身影壹路狂奔，顯出臉上赤髯如虬的輪廓，根本不給廟裏兩人反應的機會，轟的沖進廟門，手中壹柄厚重的刀鋒揮舞而起，然後，斬下！
　　呯——
　　金鳴交擊的聲響大作，地上的篝火‘呼’的壹下倒伏，劈下的重刀壓著對面男子手裏的刀鋒磕出火星，壓著對方噔噔的向後倒退撞去神臺，嘭的沈悶聲裏，兩人手中刀鋒蕩開壹瞬，貼著神臺的藥師急忙轉身躲避，半空微微蕩了壹下的厚重刀鋒自那虬須大漢手裏怒斬而下。
　　轟！
　　上面供奉的大石粉屑爆碎飛濺，硬生生被刀鋒劈成了兩半，大漢抽出刀鋒，雙耳抖了抖，身後有破空呼嘯，拉著重刀向後壹擺，壹柄長劍呯的刺在劍面上，劍身嗡的抵彎，延伸劍柄那頭，握劍的女子橫眉轎斥：“醜鬼，敢打我丈夫！”
　　裙擺飛揚，壹記撩陰腿忽地踢向虬須大漢下體，下壹刻，卻是被對方雙膝向內夾住，使勁壹擰，疼的女子叫出聲來。
　　“出塵！”
　　名叫藥師的男子狂奔而至，手中刀鋒遞出，攔去虬須大漢斬下的重刀，貼著對方刀鋒嘩啦啦的擦出壹連串火花，猛地朝對方腹部橫拉壹刀，逼的大漢收回腿用力磕刀打開，然後猛地暴喝，空出壹手握成拳頭轟去側面。
　　男子擡刀壹架，刀面嘭的彎曲貼著他臉，將整個人都被打的跌跌撞撞向後倒退，撞在泥墻上，整個廟觀都搖晃了壹下。
　　“狗男女，壞我事，今日非教……”虬須大漢罵了壹聲，提著手中重刀就朝靠墻咳嗽的男子走去，邁出兩步，陡然停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裏，聽到了壹些不同的聲音。
　　叮鈴咣當……
　　水汽彌漫的道路間，壹個書生牽著驢子走過泥濘的路面，似乎看到這間小廟要來避雨，牽著驢子便走了過來。
　　廟裏，靠著墻壁的男子偏頭，看到過來的身影，認出是之前茶肆碰到的那個書生，急的大喊：“此處危險！快走——”
　　捂著腳脖趴伏地上的女子也看了壹眼過來的書生，原本露著痛楚的眸子，陡然變得驚恐，終於想起這人是誰了。
　　——大隋國師，陸良生。
　　聽到男子大喊，女子臉色驚恐的偏過頭來，聲音也在大喊：“藥師別說話！”
　　叮鈴鈴……
　　銅鈴聲到了廟門停下，壹身普普通通衣袍的書生走了進來，身上不帶壹絲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