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勸進

　　遠在襄國的劉彥接到千裏加急匯報，看完之後只說了壹句“生於不義，死於恥辱”。
　　東晉小朝廷亡了，是由太後褚蒜子懷抱小皇帝，又攜帶司馬壹家子宗親和文武百官，出了宮城於宜陽門外向謝艾請降。
　　投降的過程當然沒有那麽簡單，是經過壹再的協商……或者叫討價還價，等待徐正在東城擊敗王龕的消息傳抵建康，又有王羲之那邊大敗，褚蒜子自覺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才正式投降。
　　“小朝廷降了。”劉彥沒有召集文武百官，他本來是與兒女在做遊戲，王後與四妃在旁邊織繡：“剩下的便是光復南方各州郡了。”
　　漢國與東晉小朝廷的戰爭可以追溯到漢國建立之前，南侵是從元朔四年六月份正式開始，小朝廷投降是在九月份，等於是決戰階段只進行了三個月左右。
　　要是沒有司馬宗親再立朝廷，司馬晉國就會被掃進歷史垃圾堆，哪怕是有司馬宗親再立朝廷也只會是延長壹段時間，不可能再出現什麽反復。
　　“恭賀王上！”
　　帳篷之內除了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是有壹個算壹個都跪地恭賀。
　　正朔之爭已經出現結果，劉彥喜歸喜卻是沒有什麽欣喜若狂。畢竟他壹直認堅信必將得勝，消滅首開先河失卻江山於胡人之手的司馬壹家子值得慶賀，但追根到底也只是光復漢家舊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開疆辟土。
　　謝道韞是遲疑了很久才問：“王上會如何處置敵國宗親？”
　　小朝廷投降只是收復南方舊土的開始，滅了小朝廷並不等於是滅亡東晉，還要看那些門閥與世家願不願意接受現實。要是門閥和世家妥協，漢軍所過之處自然是接收州郡。要是門閥和世家不妥協，漢軍依然是要壹個又壹個城池和區域地打過去。
　　怎麽處置戰敗敵國的皇室（王室）有先例。
　　寬厚壹些將敵酋封侯賜予封地養著，余下宗室削為平民安置村子使其自力更生，文武百官或收納為己用或貶斥為民，總之就是除了罪大惡極不殺人。
　　殘酷的話，那就真的沒有什麽下限，幹掉任何想幹掉的人，哪些人又該闔家成為永世賤民直至漢國這個國家滅亡。
　　不過，不論寬厚還是殘酷都有壹個相同點，那就是敵國的壹國之後和眾妃都得全盤接收，至於是否玩弄則屬兩說。
　　謝道韞之所以問，不是真的要了解司馬壹家子會被怎麽處置，是劉彥會怎麽對待門閥與世家。
　　長期以來，謝道韞壹直想要探視被關押的謝石、謝尚、謝萬，可是稍微有所表露拓跋秀就會出來講身為人婦的道理，這樣壹來哪怕劉彥本來同意都只能裝作聽不見和看不到。
　　謝道韞充分了解到劉彥怎麽處理司馬壹家子代表會怎麽去對待那些門閥與世家，為親情理所當然是希望劉彥能夠從寬處置。
　　“中原板蕩，百姓陷於胡人之手受盡百般苦難，寡人需要給百姓壹個交代。”劉彥從來都沒有動搖過，哪怕是司馬壹家子早就成為擺設，可必然是會對司馬壹家子進行清算。他直視謝道韞，說道：“令姜，以後不要再過問朝政了。”
　　謝道韞立刻是小臉變得煞白。她不是因為劉彥的警告而驚恐，是擔憂謝氏壹門除謝安之外的人。
　　拓跋秀已經來到謝道韞身邊，是在沈默將謝道韞拉起來，很快就將謝道韞拉到帳篷外面。
　　“王上……”崔婉頗為憂慮地看了幾眼還在晃動的帳簾，說道：“賢妃……只是親情所致，絕無違逆王上的想法。”
　　作為君王而言，劉彥的女人並不算多，除王後崔婉之外，也就貴妃桑妙、淑妃張蘭、德妃拓跋秀、賢妃謝道韞，除此暫時沒有更多。他是用後世男人普遍的思想在對待自己的女人，理解與寵愛占了大多數，不會因為壹兩件小事而發火。
　　關於小朝廷投降的消息很快就散布出去，始作俑是拓跋秀勸導謝道韞被人旁聽，壹傳十百傳千，偌大軍營很快就陷入歡騰，文武百官也是匯集到王帳。
　　劉彥後面通報全軍，再有遲疑的人也是加入歡騰，作為君王的劉彥下令犒賞全軍，使歡騰氣氛變得更加濃烈。
　　酒宴備下，文武百官分為兩邊坐下，他們是帶著喜悅的心情互相低聲交談，聊的無外乎是南侵取勝對於漢國有什麽意義。
　　劉彥是等了壹會才從後帳出現，他抱著嫡子劉慎的出場，使很多人下意識看向不足兩歲的劉慎，而後才是站起身來行禮。
　　等待劉彥安坐，眾臣少不得是壹陣恭賀，得到示意全部落座，很快又有人站起來。
　　“王上先得傳國玉璽，後有偽朝滅亡，足見乃得天命！”紀昌作為左丞相是該先來壹場講話，他再次向劉彥行禮，後面環視百官壹小會，重新面對劉彥的時候，洪亮聲道：“臣左丞相紀昌，請王上入住宮城。”
　　霎時間，滿帳文武皆是起身，像是事先演練過那樣，齊聲道：“請王上入宮城居住。”
　　不是紀昌第壹次勸說劉彥入住襄國宮城，百官也是壹再地懇請，畢竟身為壹國之君王長久居於帳篷，哪怕是帳篷環境沒壹點比宮殿差，可從來就沒有華夏君王有這樣的行徑。
　　現在紀昌與百官再提，有小朝廷投降在前，重新提起來就壹個意思，那就是劉彥是時候稱帝了。
　　遷都早就有進行過商議，對於追求收復全部漢家舊土的漢國來講，臨淄的位置顯得太過偏東，並不適合作為漢國的都城。
　　漢家舊土有多大？北至草原，南抵大洋，東至東海，西達西域，以上這些只是簡單地概論，實際上漢家舊土真的是非常大，國家都城應該是安置在哪裏需要進行琢磨。
　　壹國的都城考慮的因素太多，壹般是以山川地勢來作為優先選擇，也就是都城要有穩妥的防禦鏈，再來就是都城多少範圍之內能夠有多少產出，然後是全國賦稅運到都城容不容易。
　　很多時候不會有壹個完美的都城，只能從最重視的地方來逐壹甄別，大多數皇朝首先看重的是防禦鏈，首先保證都城的安全性才會去考慮其它。這樣壹來大多數皇朝選擇將長安為都城也就能夠理解。畢竟長安南面有窮山峻嶺，東面有函谷關、虎牢關、潼關、峣關、藍田關等多處關隘，再則是交通上面其實也有基礎。
　　被漢國中樞列為都城的地方並不算多，長安、洛陽、襄國、鄴城就在考慮之中。
　　長安和洛陽是西漢和東漢的帝都，各自享有兩百多年的國運，地勢上面也存在優勢，不止是防禦鏈，還有劉彥平定東方諸敵國後繼續向西擴張的想法，那麽長安顯然就更合適壹些。
　　襄國和鄴城被納入選項的理由比較簡單，石虎在兩座城池已經修建起了極其龐大和奢華的宮闕，甚至可以說是剛剛修建好和修建到壹半就被漢軍所奪，有現成的宮闕不提，以地理位置而言還真的是處於漢家舊土版圖的中間位置。
　　“長安可以先遷徙人口前往，宮闕亦是可以先行修建。”紀昌當然是無條件任由劉彥將都城選在任何敵方，他需要的是講清楚過程和利弊：“現如今的長安已經全面荒廢，需得幾年時間來使其復蘇。”
　　沒有錯了，劉彥已經決定漢國的帝都就該是長安，但目前不說長安破舊不堪也沒有多少人，就是整個關中都是廢墟處處，不再有秦帝國和西漢、東漢的繁榮。
　　想要讓長安恢復繁榮，遷徙人口僅僅是第壹步，建城當然也是必須，最應該做的是恢復秦帝國時期的龐大灌溉系統，將秦帝國修建的鄭國渠，西漢修建的成國渠、六輔渠、靈軹渠、白渠、龍首渠，東漢……東漢沒修什麽水利系統。
　　總之長安想要成為壹座帝都，有太多的預先準確，而那些絕對不是壹年半載可以搞定。這樣壹來的話，遷都長安之前是不是該選擇除開臨淄之外的落腳地，腳下的襄國就是壹個很理想的地方。
　　“王上，襄國是石碣數十年的都城，曾經匯集胡虜超過百萬。大漢將此地梳理了壹遍，但未免有漏網之魚。”桑虞剛才已經講完了怎麽去重新將長安建設成為壹座帝都該有的樣子，後面該力主將襄國作為臨時都城：“王上暫居襄國有現成宮城可住，亦可震懾宵小。”
　　桑氏是魏郡人士，襄國位處魏郡之內。要是襄國成為漢國的臨時都城，甭管是多久對於桑氏來講都是有利，這個是桑虞力主暫時劉彥停留襄國的原因之壹。再來是，襄國之前是作為石碣的大本營，哪怕是歷經動蕩，有石虎帶著百萬胡虜北遷並州，但真的是遺留下不少胡虜，確確實實是該近壹步地融合或是消滅。還有另外壹個原因，東晉小朝廷滅亡，漢國未來主要的戰事會發生在並州壹線和冀州壹線，位於襄國可以起到便利作用。
　　紀昌清楚桑虞的盤算，以公心而言襄國作為臨時都城也不錯，他也就沒有進行什麽反對。
　　其余百官眾臣其實也能察覺桑虞的私心，但想要反對也拿不出什麽有利的反駁詞語，畢竟劉彥已經明言長安會是都城，襄國僅僅是暫時停留，為了這麽壹個臨時落腳的地方去和桑虞產生沖突很不合算。
　　桑虞知道劉彥不反對不會有任何人出來反對，他更知道後面是要拿壹些利益出來，是感謝能反對的人沒反對，也是必須的壹種利益讓步。
　　漢國未來的帝都就這麽定了下來，暫時將襄國作為都城也順利通過，百官眾臣臉上都是無法掩飾的喜意。
　　帝都都已經確認，離劉彥稱帝也就不遠。劉彥在作為大王的時候，朝中的壹些職位可以懸缺，成為皇帝之後卻是不能，代表著在場很多人將補上那些空缺，也許此刻只是個不那麽重要的大夫，未來卻將成為某壹部的侍郎，是很值得期待和喜悅。
　　“此戰首功為征南將軍。”劉彥舉起酒樽邀請群臣與之共飲，放下酒樽之後才問：“諸卿以為呢？”
　　徐正親率大軍在淮水打了壹場關鍵性的戰役，遠不止是戰役獲勝，還徹底擊碎了東晉小朝廷抵抗的決心，致使小朝廷治下的世家認清現狀，無論怎麽講作為實際執行者的徐正確實是立下了大功勞，沒有誰可以反對。
　　“得王上運籌帷幄，征南將軍身體力行，方有滅偽朝之大業。”紀昌是百官之首，率先站起來提倡：“王上應當厚賞征南將軍。”
　　統兵滅掉壹國是武將最大的榮耀，也是作為武人最大的功勞，又分滅小國、中國、大國和帝國。前壹段時間桓溫作為壹路主將率軍滅掉李氏成漢，桓溫得以得關內侯的亭侯爵位，而在漢國的定義中李氏成漢只能算是小國。
　　“臣以為，征南將軍可晉爵為關內侯，享壹縣食邑。”紀昌深知東晉小朝廷不是什麽帝國，但絕對算得上是壹個大國。他又說：“亦可晉職為太尉。”
　　漢國執行的是三公九卿制度，又混了壹些九品中正制的制度，但無比尊貴還屬於三公九卿中的職位。
　　太尉是壹國軍隊的最高武職，負責管理全國軍事事務，但他平時沒有軍權，戰時也要聽從皇帝的命令，而且要有皇帝的符節才能調動軍隊，軍權實際上也是掌握在皇帝手裏。
　　立下滅國之功，成為縣侯，再搖身壹變成為極為尊貴的太尉，可以說是君王和中樞的厚賞。對於徐正而言，成為縣侯當然是好事，可成為太尉對壹個喜歡親自征戰四方的人未必就能多快樂了。
　　紀昌話音壹落，文武百官皆是站起身來，齊聲道：“征南將軍可為太尉。”
　　以淮南壹戰來講，徐正在戰術上表現得壹塌糊塗，在戰略上雖然是中樞的示意，但執行的依然是徐正本人。太尉實際上也就是總參謀長之類的角色，沒可能再親臨戰場指揮作戰，會待在中樞當好皇帝的參謀，以外界來看的確適合徐正。
　　其實，最為重要的是，百官會那麽統壹只在乎壹個，有丞相和太尉，補上禦使大夫壹職之後，中樞的三公九卿就算完整，劉彥稱帝的基礎就算是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