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壹章 優先等級

　　每次從深眠箱裏醒來，陸林北都不高興，整個人沈浸在負面情緒的深水區裏，感覺壹切都不如意：醒來固然痛苦，再次沈睡也沒有吸引力，房間太小，逼仄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外面的廣闊空間卻又顯得可怕……
　　將近半個小時以後，陸林北終於擺脫那些令人沮喪的想法，花費的時間比之前都要長，他想，要麽是深眠箱的設計有問題，要麽是自己不適合星際旅行。
　　在休息廳裏，陸林北確認問題出現在自己身上。
　　艙內有多處休息廳，每個能容納最多五十人，規矩號戰艦的成員不多，分配到每處休息廳的乘客不到三十人。
　　茹紅裳仍是焦點，她顯然睡了壹個好覺，神采奕奕，就像在舞臺上壹樣。
　　船員們都被迷住了，圍著她，以能說上壹句話為榮，陸葉舟認識茹紅裳沒有多久，這時卻像老熟人壹樣，守在她身邊，替她阻擋壹切人靠近，連忠心耿耿的男仆也只能站在稍遠壹些的位置。
　　李峰回算是壹個例外，正在沒人的角落裏做俯臥撐，對周圍的事情不聞不問。
　　枚忘真站在人群外圍，第壹個看到陸林北，迎過來道：“妳才出來……臉色不太好。”
　　“是嗎？”陸林北找最近的椅子坐下，勉強擠出壹個笑容，“可能是做夢太多，沒睡好，反而更疲倦了。”
　　李峰回結束鍛煉，也走過來，盯著陸林北看了壹會，“妳不是做夢太多，而是精神狀態不佳，喬教授說妳有星際孤兒癥，對吧？”
　　陸林北苦笑道：“喬教授從來不知道什麽是保密。”
　　“這有什麽可保密的？許多人有過這種癥狀，我看過壹篇文章，裏面說有壹些患者甚至不是星際孤兒。所以這沒什麽，連它算不算壹種疾病，醫療界都有爭議。”
　　“李先生懂得真多。”
　　“無聊的時候看些論文能打發時間。”李峰回又盯著陸林北左瞧右看，還伸手試下額頭的溫度，“喬教授說罵妳壹頓會管用，需要嗎？我現在閑著。”
　　陸林北立刻搖頭，起身原地跳了兩下，“瞧，我已經恢復正常，只需要聽到‘喬教授’這三個字，對我就有效果。”
　　李峰回滿意地點點頭，枚忘真驚訝地搖搖頭。
　　“咱們這是到達甲子星了吧？”陸林北轉移話題。
　　“早著呢，甲子星的太空站尚未建成，飛船沒有固定停靠地點，所以咱們是在幾萬公裏以外，逐漸減速，最後停在相距八九千公裏的位置，想到達甲子星表面，需要改乘地空飛船，咱們有兩艘。”
　　李峰回壹邊說話，壹邊走向櫃子，找出自己的微電腦，共有三臺，打開其中壹臺，“但是現在可以和甲子星進行郵件聯系了，我跟毛空山約好，醒來會通知他壹聲。”
　　“嗯，我們去見船長。”陸林北道。
　　枚忘真向人群中間的陸葉舟招手，大聲道：“葉子，走了！”
　　陸葉舟從人群中擠出來，頻頻轉身揮手，走出休息廳之後，他說：“像茹紅裳這樣的大明星，時刻需要保護。”
　　枚忘真笑道：“老北，妳跟茹紅裳那麽熟，跟她說壹聲，讓葉子去做兼職保鏢吧，免費。葉子，妳努力壹下，應該能取代男仆的位置。”
　　陸葉舟也不生氣，“真姐又拿我開玩笑，我就算失業，也不當保鏢、男仆，我、我可以做她的經紀人，如果她需要的話。”
　　“哈，妳在演藝圈壹個人都不認識，還想做經紀人？”
　　“慢慢認識唄。”陸葉舟頗為自信。
　　指揮艙裏，裴曉岸等人已經開始工作，馬徉徉四處閑逛，看到什麽都要指手畫腳，將所有船員都當成自己的下屬。
　　裴曉岸陰沈著臉，壹看到陸林北就走過來，小聲道：“把他弄走。”
　　“妳是船長，有權力驅逐任何人。”
　　“妳不怕他向經緯號總裁抱怨？”
　　“不怕，而且我打賭，他不會抱怨。”
　　裴曉岸冷笑壹聲，向附近的兩名船員揮下手，船員身高體健，早已做好準備，壹同走到馬徉徉面前，冷淡地說：“這裏是指揮艙，閑雜人等不得入內，請妳離開。”
　　“我是閑雜人等？”馬徉徉氣得臉都紅了，“這是我家的船……戰艦，這是我家的戰艦，我想去哪就去哪，只有我能攆人……”
　　兩名船員來自翟王星，對經緯號總裁毫無敬畏之心，壹左壹右，架起馬徉徉就往外走。
　　“放開我！我命令妳們放開我！陸林北，妳看到了，妳要為此負責……”馬徉徉的聲音消失在艙門後面。
　　裴曉岸臉上總算露出壹絲微笑，“妳惹麻煩了。”
　　“沒關系，借船的期限是半年，經緯號休想提前要回去。而且我的麻煩很多，不在乎再多壹個。飛船的狀況怎麽樣？”陸林北接受對方的建議，暫時不稱它為“戰艦”。
　　“正在檢查過程中，目前得到的反饋還算不錯，沒有大問題，不過有個前提，飛船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功能壹直沒有開啟，基本上它就是壹只能夠跨星際飛行的鋼鐵盒子，除了厚實壹點以外，沒有別的優點，那些所謂的主、被動防護系統，都是擺設。妳明白其中的關鍵嗎？”
　　“妳是船長，我等妳來告訴我。”陸林北微笑道。
　　“如果敵人使用爆破彈、穿甲彈，規矩號依靠厚實的船體，或許能承受幾輪攻擊，如果敵人直接使用電磁或核子武器，規矩號沒有主動防禦系統，肯定擋不住，船裏的人類都會被殺死。”
　　陸林北還在思考中，陸葉舟笑道：“哪來的敵人？應該不會有敵人吧？”
　　裴曉岸盯著陸林北，“大家都不相信甲子星會有武器，只有咱們的監護官是個例外，身為船長，我要按照最壞的假設做好準備。”
　　“防禦系統什麽時候能夠全部啟用？”
　　“缺專家、缺材料，最重要的是沒有太空站，許多大型改造工程無法實施，只能做些修修補補的工作。如果壹切正常，飛船的老化不太嚴重的話，三個月左右，大概能啟用大部分重要的防禦系統。”
　　“三個月？太久了。”
　　“只是大概。許多事情不是有決心、有膽量就能解決。我需要制定壹個優先級別，在妳看來，甲子星最可能擁有哪種類型的武器？妳的答案直接決定我先安排維修哪壹套防禦系統。”
　　“嗯……網絡攻擊最有可能。”
　　“信息戰，好，我會將電子防禦系統列為優先級的第壹等。”
　　“行星碎片。”
　　“這個只能靠規矩號的裝甲硬扛，或者提前發現及時規避，遠程監控系統排在第二等級。”
　　“核子武器。”
　　“規矩號沒有武器，無法擊落導彈，所以還是只能硬扛或躲避，但是防輻射系統要排在第三等級。”
　　“電磁武器，尤其是直接釋放電力作為進攻手段。”
　　“絕緣系統是第四等級。”
　　“暫時這些，我需要搜集更多情報。”
　　“那是妳的老本行。最好的情報必須及時而準確，規矩號需要時間以做出反應。如果甲子星根本不打算隱瞞擁有武器的事實，早早就發起進攻的話……”
　　“那規矩號的毀滅就是壹條重要情報。”陸林北笑道。
　　裴曉岸敬了壹個軍禮，“我的話問完了，四十個小時以後，規矩號會到達預定位置，可以釋放地空飛船降落甲子星。”
　　“好。”陸林北明白，自己也已成為“閑雜人等”，於是告辭。
　　離開指揮艙，陸葉舟道：“老北，我向來相信妳的判斷，這次也不例外，妳說甲子星有武器，那就壹定有武器，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隱瞞呢？”
　　“因為甲子星知道自己還不是七大行星的對手，必須隱藏實力。”
　　“照此推論，甲子星應該不會進攻咱們？”
　　“我認為不會。”
　　“那怎麽證明甲子星擁有武器呢？咱們可是壹個人也不認識。三叔來得早，希望他能找到壹些線索。真姐，妳能聯系上三叔嗎？”
　　枚忘真搖頭，“我只知道三叔來了，但是沒法聯系他，甲子星的網絡系統還不能連接體內芯片，我發過郵件，三叔壹直沒回。”
　　“估計三叔的目的也不是尋找武器，指望不上他，只能靠咱們自己了。老北，妳有計劃沒有？”
　　“有壹個，作為最終計劃，咱們可以逼迫甲子星進攻規矩號。”
　　陸林北說得太平淡了，陸葉舟過了壹會才明白過來，“就是自殺計劃唄，希望在這個計劃裏，咱們不用留在船裏。”
　　“只是壹個初步計劃，還沒有詳細方案。”陸林北笑道。
　　陸葉舟向枚忘真道：“真姐，聽見沒有，咱們的性命還都懸著呢，這種冒險妳喜歡嗎？”
　　枚忘真沒理他，而是直直地盯著前方，休息廳的門口站著壹個人，正向三人招手。
　　“這不是……”陸葉舟也認出此人，同樣是萬分驚訝。
　　枚忘真尖叫壹聲，隨即邁步跑過去，與那人緊緊擁抱在壹起，險些將他撞倒。
　　陸葉舟羨慕不已，扭頭看向陸林北，“林莫深居然跟到這裏了，有個戀人真好。可真姐有點不夠意思，妳還沒找到慢慢姐，她倒先跟林警官團聚了。”
　　“就妳想得多，過去祝賀吧。”
　　壹對戀人剛剛分開壹些，枚忘真高興之後又有些生氣，擡手捶打林莫深的胸膛，“妳怎麽不通知我壹聲就跑來了？”
　　“想給妳壹個驚喜。”
　　“登船的時候妳不露面？”
　　“當時要進入深眠箱，我怕影響妳的情緒。”林莫深向走來的兩人點下頭，“在翟京咱們合作得挺好，希望這次沒有打擾到妳們。”
　　陸林北沒法握手，只能道：“正求之不得。”
　　枚忘真又打壹下，這回比較用力，林莫深露出疼痛的神情，卻沒有躲，“我又做錯什麽了？”
　　“妳是來見我的，還是來執行公務？”
　　“我千方百計才搶到這次執行公務的機會，就是為了見妳。”
　　“原來如此，本來應該給妳十分，現在只剩七分了。”
　　林莫深笑道：“能得七分，我很滿足。”
　　枚忘真終於放開男朋友，後退兩步，“妳的公務是什麽？”
　　“本來是要配合軍情處在經緯號上的壹次行動，中途任務改變。”林莫深頓了頓，“我現在的公務是確保規矩號完好無損地前往翟王星。”
　　陸葉舟看向陸林北，“最終計劃”是想讓甲子星攻擊規矩號，這與“完好無損”正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