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唯利是圖

　　陸林北見過楊廣漢的照片，認得此人的相貌，可是曾經策劃過綁架的楊廣漢，居然沒認出當時的綁架對象，就有壹點奇怪了。
　　但他顯然記得“陸林北”這個名字，保鏢剛壹說出口，他立刻轉動目光，仔細打量壹會，然後邁步走來，幾步之後，示意兩名保鏢留在原處。
　　楊廣漢其貌不揚，穿著卻極講究，那壹身衣服即使放在明星身上也不顯土氣，這讓他有壹股咄咄逼人的氣質，因此，當他突然露出笑容釋放善意時，往往會讓對方受寵若驚。
　　陸林北和陳慢遲也沒能免俗，但是驚訝更多壹些。
　　“這是多大的機緣巧合，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大名鼎鼎的陸上尉。”
　　“我已經升到少校了。”陸林北道，他有壹套軍裝以及新換的軍銜標誌，自從升職之後就沒穿過。
　　“恭喜。”楊廣漢看向陳慢遲，“這位壹定是陸夫人。”
　　“嗯。”陳慢遲不太習慣這個稱呼，而且不能確認對方是敵是友，所以表現得比較冷淡。
　　“妳是從天上來的吧？”
　　“我……我是從翟王星來的。”陳慢遲沒反應過來。
　　“不對，妳壹定是從天上來的，妳和我見過的天使幾乎壹模壹樣。”
　　陳慢遲忍不住露出笑容，“說得太誇張了，妳見過天使？”
　　“見過，而且不止壹位，當然，不是真正的天使，是那些模特，妳甚至不需要打扮，現在這樣就可以入鏡，不輸給任何壹位模特。我懂這個，因為我管理壹家經紀公司。”
　　雖然從天使“降級”到模特，陳慢遲還是很高興，因為能扮演天使的模特通常都很美麗，“妳真是……太會誇人，我哪能與模特比較？”
　　“模特只是接受過壹些專業訓練而已，真正的美人往往隱藏在人群當中，我們這些經紀公司的從業者，對此懷有說不出的遺憾。”楊廣漢轉向陸林北，正色道：“就是妳這種人，搶走最具潛力的女孩兒，讓我們深惡痛絕。”
　　陸林北原本想給對方壹個措手不及，幾句話下來，他反而有點應對失據，只能微笑道：“我已經感受到妳們的‘深惡痛絕’。”
　　楊廣漢大笑，絲毫沒有難堪的意思，“從前的事情是壹點小誤會。”
　　“嗯，確實不算大。翟王星的那三十多位，如願以償前往甲子星了？”
　　“已經入住醫院，準備接受第壹輪改造，他們很幸運，因為他們找到了我，而不是隨便某個騙子。”
　　“楊老板來這裏繼續尋找‘幸運兒’？”
　　“千萬別稱我‘老板’，我這點兒本事，嚇唬壹下普通人足夠，在妳們眼裏，想必就是壹只待宰的羔羊吧？”
　　“那我稱妳楊先生好了。”
　　“陸少校真是客氣。”楊廣漢沒再反對，擡身指向小站，“這裏沒有我需要的幸運兒，他們太窮，所有人的錢加在壹起，大概也只夠支付不到十個人的費用，我不做虧本買賣。但是這裏面的壹些人對我的生意非常不利，所以我要親自來看個究竟。”
　　“怪不得楊先生的生意做得這麽大，妳是壹位非常認真的人。”
　　楊廣漢裝作隨意的樣子，原地轉了壹圈，四處觀望，笑道：“無人機在哪？對我不會使用衛星吧？”
　　楊廣漢不相信這是壹次偶遇，以為自己被翟王星特工盯上，所以對陸林北十分客氣，希望探聽壹些信息。
　　陸林北不動聲色，也裝作隨意的樣子，“用不著，我們只在意真正的目標。”
　　楊廣漢臉上微微變色，用爽朗的笑聲遮掩過去，“哈哈，陸少校如此直白，說得我都有些自卑了，我在妳們眼裏的價值就那麽低嗎？”
　　“職能不同，關註的領域自然也會不同，就像尚未切割的寶石，只在專業工匠眼裏才有價值。”
　　“哈哈，想要‘切割’我的工匠可不少，能排出幾公裏的隊伍。”楊廣漢的神情突然變得冷峻，“但是翟王星軍情處不在隊伍裏？”
　　陸林北保持不動聲色，目光卻沒有絲毫躲閃，“永遠不要對軍情處抱有期望，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所以陸少校來找我是因為……”
　　“偶遇。”這個回答實在過於簡單，陸林北又道：“或者用楊先生的話說，這是‘機緣巧合’。”
　　楊廣漢當然不信，卻連連點頭，“沒錯，是偶遇，在同壹時間、同壹地點，咱們對同壹件事感興趣，所以碰到壹起。啊，世界的運行就是這麽奇妙，總是在妳最不經意的時候，給妳壹個驚喜。”
　　“那些鬧事者不是楊先生的人？”陸林北只想弄清這件事。
　　“不是，他們是我的對頭，破壞我的生意。”
　　“可那些流浪者並不是楊先生的客戶。”
　　“與那些窮鬼沒關系，鬧事者是‘清掃委’的人。”
　　“清掃委？”
　　“守衛人類純潔暨清掃人性汙點委員會，簡稱清掃委。”
　　“好長的名字。”
　　“裏面還有好多的成員，他們反對任何形式的人體改造，尤其是甲子星的融合計劃，幹擾我的生意，舉報我的兄弟，令我損失慘重，我壹直在找他們的幕後主使者，可惜直到現在也沒有線索。”
　　“聽起來又是壹個極端組織。”
　　“絕對是最極端的組織之壹，而且發展迅速，僅在天堂市，就有至少五萬名成員，警察也不管管，令人失望。”
　　壹名做不法生意的商人，居然埋怨警察不管事，聽上去頗有諷刺意味。
　　“大概是因為無利可圖吧。”
　　“哈哈，沒錯，壹切都是利益，在天堂市，警察不過是另壹種生意，市政廳則是更大的生意。”楊廣漢對閑聊不感興趣，微壹頷首，“驚過了，也喜過了，請允許我告辭，希望下次‘偶遇’的時候，場合會更好壹些，咱們可以聊得痛快些。”
　　“不勝期待。”陸林北道。
　　楊廣漢向陳慢遲行了壹個正式的騎士禮，“陸夫人如果有意進軍娛樂行業，請壹定來找我，我拿人頭保證，能在壹年之內讓陸夫人火遍八大行星的每個角落。”
　　陳慢遲笑道：“楊先生如果覺得前途未蔔，想要壹些指點的話，請壹定找我，我也向妳保證，能從命運之神那裏替妳問出最真實的答案。”
　　楊廣漢壹楞，陸林北道：“我妻子的職業是命師。”
　　楊廣漢大笑，說聲“壹定”，轉身離去，步伐穩定，不疾不徐，可是回到原處之後沒有停留，立刻上車，疾馳而去。
　　“妳將他嚇壞了。”陸林北道。
　　“我？可是我什麽都沒說啊。”陳慢遲驚訝萬分，“是因為我的樣子嗎？”
　　“因為妳說‘前途未蔔’，楊廣漢不相信這是‘偶遇’，過度揣摩咱們的每壹句話，以為妳意有所指。”
　　“這……恐怕我說什麽，他都會多想吧？”
　　“嗯，他現在肯定正在使用壹切辦法，調查咱們兩個的底細。”
　　“從外表可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他自信到完全不將妳和軍情處當回事呢。妳剛才說他要調查咱們，發現咱們就是兩個大閑人之後，不會……報復咱們吧？”
　　“他會謝天謝地，唯獨不會報復，因為他是生意人，報復咱們風險太大，而所得太少，甚至沒有，這不符合他的原則。”
　　在見過楊廣漢之後，陸林北發現之前得到的情報沒有錯，這是壹名標準的商人，唯利是圖，同時也是壹名大腦經過改造的融合人，能夠受到甲子星人的控制。
　　陸林北收回即將飛走的思緒，向妻子笑道：“暫時不用管他，去看看……她。”
　　“妳還是不能說出‘紅鵲夫人’？”
　　“總覺得有點奇怪。”
　　“妳才是最奇怪的那個人。”
　　紅鵲夫人已經恢復正常，正在遙望小站，見兩人回來，開口道：“騷亂快要結束了。”
　　“我打聽到騷亂是‘清掃委’鬧起來，妳聽說過這個組織嗎？”陸林北問道。
　　“哦，原來是那些人。聽說過，經常來這裏舉辦演講，讓我們去聽，卻只發壹小塊面包，開始還有人去，慢慢地人越來越少。他們說話時雖然有點激動，但是人都不錯，不像是會偷搶東西的人啊。”
　　“他們大概不是為了偷搶電池，而是為了阻止妳們接受融合改造。”
　　“那是我們唯壹的希望，他們為什麽要阻止？”紅鵲夫人既驚訝又憤怒，身體微微發抖。
　　“他們的演講，妳從來沒聽過？”
　　“聽過，為了領取面包，沒註意他們在說什麽。”
　　“他們要維護人類的純潔。”
　　紅鵲夫人壹臉茫然，“這與我們有什麽關系？”
　　陸林北不願做無意義的解釋，微笑道：“我還等著聽自己的命運。”
　　“哦。”紅鵲夫人摸出那副紙牌，尋找之前抽取的三張，半晌之後，擡頭道：“抱歉，我已經忘……已經失去算命的心情，即便勉強進行下去，也只能胡說八道，無法給妳命運的真正指引。”
　　“沒關系，以後還有機會，無論怎樣，這次算命已經完成，我應該付給妳錢。”
　　“太客氣了，其實我並沒有完成，但是……命運之神確實完成它的職責，接受我的祈請，給我壹個答案，我必須向它交稅……”紅鵲夫人給自己找出壹個理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饋贈。
　　她的身份芯片還在，陸林北轉了壹些錢，足夠老婦人生活半個月，然後向小站看了壹會，確定騷亂確實已經平息，“我們要走了，以後還會再來探望妳。”
　　“肯定會來，明天就來。”陳慢遲補充道。
　　紅鵲夫人拒絕兩人的護送，自己背起箱包，蹣跚地向小站走去。
　　“妳壹點也不怨恨她？”陸林北壹直想向妻子提出這個問題。
　　“因為她向關組長出借小店，卻沒有提前通知我？”
　　“嗯。”
　　陳慢遲想了壹會，“不怨，因為我知道關組長有多可怕，還因為我知道流浪者的生活有多艱難，他們若是還剩壹點信念，也不會走到這壹步，所以，不要過分苛求吧。”
　　“妳才是那個最奇怪的人。”陸林北心中湧起對妻子的無限憐愛。
　　陳慢遲回以溫柔的微笑，正要開口，恰好接到通話請求，接通之後聽了壹會，只回了壹聲嗯，就結束通話，然後向丈夫道：“楊廣漢要見咱們，下壹次‘偶遇’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