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壹章 相信巧合

　　陸林北運氣不佳，剛到甲子星沒多久，就遭到舊下屬的刁難，對桂尚白來說，這壹刻是種享受，臉上露出冰冷的微笑，說：“千萬不要以為我是在公報私仇，我只是正常履行職責，恰巧認識妳，了解壹點妳的過去與職業，所以做出壹個合理的推測。”
　　“我也會給妳壹個合理的解釋。”陸林北微笑道。
　　崔築寧不想再耽誤時間，探身道：“我們是來參加研討會的，屬於外交人員，擁有豁免權，妳可以查驗。”
　　“當然，妳們肯定擁有外交身份，我也肯定要查驗。身份芯片。”桂尚白的語氣先是嘲諷，隨後變得嚴厲。
　　自從越來越多的人將芯片從體內取出來，對它的稱呼也變成“身份芯片”，它可以裝在許多飾品裏，仍然是必需之物。
　　陸林北與崔築寧的芯片都在手環裏，先後伸過手臂，桂尚白不緊不慢地用儀器檢查，幾秒鐘就能完成的事情，他花了兩三分鐘，最後道：“外交身份確認，我可以放妳們離開，但是要提醒妳們壹句：我會將這次見面寫在報告裏，畢竟在這種特殊的場合出現兩位‘外交人員’，是壹件值得懷疑的事情。”
　　崔築寧道：“有必要這樣嗎？妳從前也是翟王星人。”
　　桂尚白笑道：“妳猜我為什麽要放棄翟王星居民身份，加入甲子星籍？但是別說私人的事情吧，咱們公事公辦。”
　　崔築寧還要說話，陸林北使眼色阻止，然後道：“我剛才說了，會給妳壹個合理的解釋。”
　　“嗯，我等著呢。”
　　“這裏說話不方便，能換個地方嗎？”
　　桂尚白皺眉道：“我在執勤。”
　　“不急，我們可以等妳，就在前面那家……‘三重日落’酒吧，怎麽樣？”
　　“身為警察，我們不接受當事方的私下宴請。”桂尚白冷冷地說。
　　“這不是宴請，我和同伴正好也要休息壹會，剛才被堵得太久，有點累了。”
　　桂尚白露出猶豫和為難的神色。
　　陸林北笑道：“只是說幾句話而已，妳是壹名優秀的警察，見到異常就會生出警惕之心，但也不必過於警惕，給對方、給自己增添麻煩。我的解釋妳若是不認可，妳仍可以照常寫妳的報告，若是覺得合理……”
　　“好吧，妳們去酒吧等我，大概半個小時以後，我會過去找妳們。”桂尚白終於松口。
　　陸林北點下頭，向崔築寧道：“咱們去喝杯酒吧。”
　　崔築寧覺得沒有必要，想了壹會才勉強道：“好。”
　　兩人下車，步行前往不遠處的酒吧，桂尚白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指揮交通。
　　“他從前是妳的下屬？”在酒吧裏找到座位之後，崔築寧問。
　　“嗯，就在這座城市裏，當過我幾個月的組員。”
　　“那他應該是軍情處的調查員，更早以前呢？來自哪個部門？”
　　“應急司。”
　　“嘿。”崔築寧不願對這件事做出評價，轉而道：“有必要討好他嗎？壹名翟王星的叛徒，在這裏才是壹名小小的警察，拿咱們沒辦法，即便寫報告也沒關系，咱們使用的是實名，甲子星的情報機構肯定早就知道，沒準此時此刻就有跟蹤者躲在附近。”
　　崔築寧快速掃了壹眼，雖然擁有多年經驗，他也看不出有誰值得懷疑。
　　“跟他聊聊沒什麽壞處，沒準他還在做老本行。”
　　“給甲子星做調查員，刺探母星的情報？那他這個叛徒可真是做到極致了。”
　　“只是壹種可能，如果我是甲子星情報機構的負責人，絕不會招募此人，所以他也有可能真的只是壹名警察，那麽聊聊天，了解壹下風土人情也好。”
　　崔築寧笑了笑，“好吧，壹切由妳做主，我安心做妳的‘保鏢’。”
　　“不敢當，我還在等崔處長的指示，告訴我什麽時候正式開始執行任務呢。”
　　“不著急，我也在等上頭的命令。”崔築寧微笑道，很快將話題岔開，說起剛剛喝過壹口的酒，“甲子星的酒比我預料得要好，為什麽旅店裏的酒更貴，味道反而不如街邊的酒吧？”
　　“這是壹個值得探討的問題，沒準蘊藏著巨大的商機。”
　　兩人隨意閑聊，再不提工作上的事情。
　　不到半小時，桂尚白進來了，換上壹身便裝，直奔兩人而來，坐到陸林北對面，點了壹杯酒，幾秒鐘後，桌面中間區域翻動，冒出壹杯酒來。
　　桂尚白拿起杯子喝了壹大口，扭頭看向身邊的崔築寧，“我想起妳是誰了。”
　　“哦？咱們見過面？”
　　“沒見過，但是我曾經在應急司工作，聽說過妳的大名，信息司的崔築寧，經常與應急司交手，枚家人恨妳入骨。”
　　“今非昔比。”崔築寧敷衍道。
　　“所以就更奇怪了，崔家的壹位大人物，竟然與陸組長同時出現在地球城，共乘壹輛車，參與壹場小型暴亂。”
　　崔築寧幹脆不理他，專心喝自己的酒。
　　陸林北道：“我們只是湊巧經過這裏，不知道會有‘暴亂’事件，在我們眼裏，那只是壹場群毆。”
　　“‘間諜不相信巧合’，是有這麽壹句話吧？我沒上過農場的培訓班，對妳們的行話了解不多。”
　　“是有這麽壹句話，但是它只對間諜有用，妳已經不做調查員了，對吧？”
　　“不做了，我早就厭煩那個狗屎壹樣的工作，壹有機會就離開，再不想回去。”
　　“那就請妳以警察的身份看待偶爾乘車路過的熟人，接受這樣的巧合，我相信，在路上執勤的過程中，妳肯定遇見過不少巧合。”
　　“別教我怎麽做警察，妳現在不是我的上司，甚至不是我們甲子星居民。”桂尚白突然就變得嚴厲起來，似乎很喜歡這種狀態。
　　陸林北用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我不是妳的上司，不是甲子星居民，妳卻與我坐在壹桌喝酒。”
　　“是妳邀請我過來，說是要給我壹個合理解釋……”桂尚白有點醒悟，臉騰地紅了，恢復幾分酒鬼的模樣。
　　“妳應該拒絕，尤其是考慮到妳從前的身份，更應該拒絕。”陸林北反而越顯平靜。
　　“妳……”桂尚白露出怒容，卻沒敢當場發作。
　　“妳瞧，間諜才有資格‘不相信巧合’，因為這是他們的職業，對於普通人，相信巧合、接受巧合，是更好的選擇。我相信，甲子星的情報機構抱有同樣的想法，他們若是看到咱們坐在壹起，恐怕會生出壹些聯想。”
　　桂尚白緊張地四處看了壹眼，低聲道：“妳還跟從前壹樣無恥，但是現在形勢不同了，妳若想毀掉我的前途，我……”
　　陸林北詫異地說：“妳在說什麽？我怎麽會想要毀掉妳的前途？恰恰相反，我衷心希望看到老熟人能夠越過越好。我剛才所說的話，只有壹個意思，建議妳接受合理解釋。”
　　桂尚白臉色變得茫然，“合理解釋……”
　　“巧合就是最合理、最真實的解釋，咱們都要接受它。我也不會問：為什麽出趟門竟會遇到突發的暴亂？為什麽執勤的警察竟然是從前的熟人？為什麽這位熟人總是試圖給我暗示？”
　　“我沒給妳任何暗示。”桂尚白急忙道。
　　“既然沒有暗示，那這就是巧合，我相信這壹點，因為我已經不再做調查員，妳呢？”
　　桂尚白拿起杯子，喝光剩下的酒，恨恨地說：“至少妳會付這杯酒錢吧？”
　　“當然，妳想再來壹杯的話也可以。”
　　桂尚白起身，“以後別再讓我遇見妳。”說罷，大步走出酒吧。
　　崔築寧笑了壹聲，“我明白為什麽他不喜歡妳，也明白為什麽妳說不會招募他做調查員。嗯，連我也相信他真的只是壹名警察了，世上真有巧合。但我原以為妳會用錢收買他，而不是恐嚇他。”
　　“收買是備用計劃，既然恐嚇生效，就沒必要浪費錢了。”
　　“我倒有點好奇了，為什麽咱們會遇到這種事情？我想我有資格不相信巧合。”
　　陸林北看向窗外，“是啊，為什麽咱們會遇到這種事情？為什麽警察會說這是壹場暴亂？”
　　兩人沈默壹會，崔築寧笑道：“也交給我來處理吧，妳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持最佳狀態。”
　　“思考就是我的最佳狀態。”
　　崔築寧付錢，兩人走出酒吧，街上已經恢復正常，天色將暗，行人與車輛更多，顯得加倍擁擠，警察則已經不見蹤影。
　　崔築寧皺眉道：“車更不好開了，不知要用幾個小時才能回到旅店，我壹定記住教訓，再也不來這片區域。”
　　兩人進到車裏，等了將近五分鐘，才有機會匯入車流，以比步行還慢的速度向前爬行，掉頭是不可能的，只能指望盡快駛出擁堵地段，繞路回旅店。
　　在路口，崔築寧打算繼續直行，車子卻向右拐，他咦了壹聲，努力擺正方向盤，習慣性地下達語音指令：“直行。”
　　方向盤和指令都沒有生效，車子仍然固執地右拐，進入更窄的街道。
　　這樣的巧合，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崔築寧與陸林北互視壹眼，同時露出警惕之色，然後同時去開車門，以現在的速度，他們可以安全地跳下去。
　　車門已被鎖死，拒絕打開。
　　“有人在車上重新安裝了電子系統！”崔築寧醒悟過來，從懷裏掏出壹支槍，目光瘋狂地四處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