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朋友的閑聊

　　“手雷”終於產生壹點作用，高雍振松了口氣，露出同情的微笑，“我在這邊了解到不少事情，原來陸夫人是純正的融合人，我壹直以為她只是接受過少量改造，現在想起來，其實早有跡象，她總是那麽年輕，容貌幾乎沒有變化。當然，她沒有改造過外貌，可是內裏的變化，會讓融合人更容易保存活力，這壹點早已在甲子星人身上得到證實。還有那個印記，所有接受深度改造的融合人，都被留下印記，各不相同，但是功能差不多，就像是傳奇小說裏能夠召喚神魔的咒語，融合人聽到‘咒語’之後，必須為主人效力，無論他們願意還是不願意。”
　　“所謂印記是否有那麽神奇先不說，癸亥已經死了，沒來得及留下‘遺囑’，融合人沒有主人。”
　　高雍振連連點頭，嘴上卻道：“確實，癸亥死得太突然，什麽都沒留下，但是‘咒語’還在，而‘咒語’是可以破解的。陸夫人……不說她吧，李放鳶逃不過‘咒語’的控制，他是壹枚定時炸彈，而且是威力巨大的那種，足以將整個普權會炸得粉碎，還會波及到無辜的翟王星居民。妳們都覺得他挽救了普權會，其實他在帶著妳們奔向深淵。不過我要替他辯護壹句，李放鳶本人沒有害人之心，他以為自己是在做正確的事情，可惜，越是這樣，後果越是嚴重。”
　　“既然如此，理事會幹嘛不靜觀其變呢？將普權會送入深淵，不正是理事會壹直以來的願望與政策嗎？”
　　“因為會波及到無辜，不是壹個兩個，很可能是大多數居民。”
　　“既然如此，理事會當初為什麽要釋放李主席，並且讓農星文參與進來呢？據我所知，農星文使用的是翟王星薄膜芯片技術，而不是甲子星融合改造技術。”
　　“壹言難盡，農星文是個不穩定因素，理事會已經後悔讓他參與進來。陸少校了解農星文，知道他有多擅長蠱惑人心，也知道他有多大的野心。”
　　陸林北向前稍稍探身，“讓關竹前出來說話。”
　　“關竹前？”高雍振顯出幾分茫然。
　　“嗯，妳可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妳剛才所說的話，全都來自關竹前，妳不過是壹個傳聲筒，但我不需要傳聲筒。”
　　自從悄悄來到翟京與理事會談判，高雍振就已成為壹名失敗者，再也沒有戰士的氣質，無論他怎麽努力，顯示出來的都是虛張聲勢。
　　“既然陸少校根本不相信我，那就沒辦法了，我已經盡自己所能。”高雍振站起身，努力挽留最後壹絲尊嚴，“我不在意誤解，在意的是普權會和翟王星未來的命運，雖然與陸少校認識不久，交往不多，但是我相信妳也是在意的。”
　　高雍振離開不久，枚忘真與向辟國進來。
　　“妳真想見關竹前？”枚忘真問。
　　“反正總是要見，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吧，如果她也想見我的話。”
　　“好吧，她會過來，要等壹會。”
　　枚忘真轉身要走，陸林北道：“我也想見妳，真組長。”
　　枚忘真猶豫壹會，不情不願地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咱們的職位可不對等，普權會信息聯絡部的副部長，至少應該由軍情處的副處長接待，可能不夠，因為情報機構在普權會裏的地位更高壹些。”
　　陸林北示意向辟國坐到自己身邊，然後笑道：“正式談判的話，是這樣，但是現在沒到那個時候，咱們是熟人，可以閑聊幾句吧？”
　　“可以，聊吧，做高官的感覺怎麽樣？”
　　“跟想象的大不壹樣，從前我對‘高官’的壹知半解，來自於枚詠歌和三叔，但是普權會與理事會差別太大——我要自己跑來跑去遞送信息，沒有專用的辦公地點，也沒有高檔餐廳讓我吃飯。”
　　“妳們若是取得成功，這壹切都會有。”
　　“妳覺得普權會將是下壹個理事會？”
　　“別引誘我談論這些事情，我是枚家人，這壹點永遠不會改變。”
　　“抱歉，我沒有想要改變真組長立場的意思，但是有些話題確實不適合閑聊。”陸林北稍壹停頓，“聽說真組長被調到星際艦隊了？”
　　“嗯，沒離開太遠，就在太空站幫助管理後勤，艦隊全軍覆沒，後勤也就不需要了，我又被調回來。”枚忘真並不冷淡，也不熱情，完全變了壹個人，失去了從小就有的那股熱情，也失去她最為鮮明的特征。
　　陸林北感到遺憾，卻沒有辦法重新點燃她的熱情，“高雍振說農星文欺騙了理事會。”
　　“這件事妳得等關竹前來了之後跟她談，我不知情，連閑聊的資格都沒有。”
　　又壹個話題中斷，陸林北搜腸刮肚，最後拿出萬能的辦法，“我的女兒，叫陸曉星，已經會走路、會說話了，我很幸運，親眼看到她最重要的壹段人生經歷。”
　　這次見面以來，枚忘真第壹次露出真心的笑容，“有她的視頻或是照片嗎？”
　　“有。”陸林北拿出隨身攜帶的微電腦，找出壹段女兒又蹦又跳、亂喊亂叫的視頻，選擇播放，調轉方向，讓對面的枚忘真觀看。
　　枚忘真起身湊近壹些，笑道：“很有陳慢遲的樣子，但是跟妳小時候更像。”
　　“是嗎？我和身邊的人都覺得更像慢遲。”
　　枚忘真坐回原位，“那是他們沒見過小時候的陸林北，妳很淘氣，在壹群孩子當中是最淘氣的那個。”
　　“我？不可能吧，最淘氣的人應該是葉子。”
　　聽到“葉子”兩個字，枚忘真神情稍變，馬上恢復正常，笑道：“妳淘氣的時候，葉子還站不起來呢，怎麽能跟妳比？妳特別喜歡翻越護欄，在家裏到處探險，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越長大反而越不愛動彈，體能也在下降，希望陸曉星在這方面不要學妳。”
　　“我也希望不會。”
　　閑聊終於有了壹點樣子。
　　在樓上換過衣服的茹紅裳進入客廳，笑道：“三名間諜在我家裏搞小陰謀，有壹點舊時光的味道了，歡迎妳們常來，將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吧，我說‘這裏’就是指客廳，不包括其它地方，尤其是樓上。”
　　枚忘真道：“謝謝，但是我不會常來，很快我就要離開翟王星。”
　　茹紅裳沒有坐到任何壹張沙發上，而是站在稍遠的地方，擺出壹個幾年前會很妖嬈的姿勢，用誇張但是冷淡的語氣問：“妳要去哪？翟王星剛剛打了敗仗，還能進行星際旅行嗎？”
　　“戰艦不能，咱們也沒有戰艦，普通的宇宙飛船可以。”
　　“妳要去大王星，從敵人那裏搜集情報？”茹紅裳毫無必要地壓低聲音，“需要我幫忙嗎？我在大王星認識許多人，有壹位部長追求我多年，我壹句話能讓他叛星。”
　　枚忘真搖搖頭，“我要去眾王星。”
　　茹紅裳微微壹怔，“眾王星？為什麽要去如此偏僻落後的地方？那裏要發生大事嗎？”
　　“沒有，眾王星安靜得很，沒有融合人，沒有反抗運動，還跟壹百年前、兩百年前壹樣，將光業當成魔法，部落之間打來打去，竭盡所能也造不成多少傷害，到處都是奇奇怪怪的動物，還有奇奇怪怪的疾病，最強壯的人類也可能突然暴斃，只能就地埋葬，永遠也查不出原因。那是壹個被偶然性支配的行星。”
　　茹紅裳微微張嘴，楞了壹會，笑道：“祝妳壹路順風。陸少校不會跟去吧？”
　　陸林北心裏大為意外，沒有表現出來，回道：“我會留在翟王星，在這裏我有許多事情要做。”
　　“對，妳是來參加談判的，壹場能夠決定翟王星未來的談判。陸少校是做大事的人，幾年前我就看出來了，那時妳還是應急司的壹名普通調查員，卻有與眾不同的氣質，潘綠明也說起過妳，稱贊有加，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看好壹個人……”
　　茹紅裳顯然已將枚忘真排除在交際圈子以外，再沒有主動與她說過壹句話，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回憶往事，卻將陳慢遲忘得幹幹凈凈，好像總是她壹個人陪伴陸少校到處去冒險。
　　兩位老朋友的閑聊就這麽結束了，十幾分鐘後，枚忘真起身道：“咱們該離開了。”
　　茹紅裳詫異地說：“就這麽結束了？沒見妳們談論正事啊？是因為我在場嗎？我可以回避。”茹紅裳露出狡黠的微笑。
　　“正事已經結束了，先建立溝通渠道就夠了。”枚忘真道。
　　茹紅裳沒有挽留，向陸林北道：“歡迎妳常來，隨時可以來，不用等我邀請，妳想將這裏當成‘秘密基地’也可以，記得嗎？我可是……妳明白的。”
　　陸林北笑著點點頭，他曾經招募茹紅裳做過情報員，幾乎沒什麽用處。
　　枚忘真開車離開茹家，到了岔路口停下，看向對面的另壹輛車，“關竹前在那裏，妳們過去吧。”
　　“真組長不參加嗎？”
　　“我的任務不包括這壹部分，妳若是覺得不安全，拉我進去也沒用，我提供不了任何擔保。”
　　陸林北笑了笑，推開車門，到了外面又敲敲前排的車窗，說道：“慢遲唯壹沒去過的行星就是眾王星，壹直心心念念，妳去了以後，看到新奇的東西，能錄下來發給我們嗎？”
　　枚忘真盯著陸林北，好像這是壹份關系重大的承諾，以至於她必須深思熟慮，良久之後她說：“好啊，那邊的新奇事物壹定不少。”
　　“再見。”
　　枚忘真笑了笑，駕車遠去。
　　陸林北走向另壹輛車，向辟國小聲道：“沒有異常。”
　　陸林北明白，關竹前本人就是“異常”，用不著其它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