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失策

　　在關竹前和枚忘真那裏受到冷遇之後，楊廣漢腦子裏想到的第壹個求助對象就是農星文——想要對付翟王星與大王星的間諜，還有誰比這個家夥更合適呢？
　　可是想聯系農星文並不比找到陸林北的身軀更容易，趙王星網絡即便是在最穩定的時候，也被關竹前和甲子星人把持，楊廣漢沒有陸林北的本事，無法突破困局，不敢輕易進入網絡裏尋找壹個程序，他只有壹個辦法，讓農星文來找他。
　　思考了壹路，楊廣漢終於想到誰最有可能受到農星文的註意。
　　出發之前，他得先去見市長。
　　三天期限還沒到，市長已經急不可耐，將楊廣漢叫來沒有別的原因，只是為了訓斥壹頓，市長本人甚至沒露面，而是委派壹名助理出來，當著五名官員的面，將安全顧問罵個狗血噴頭。
　　“安全顧問的職責是維護天堂市的安全，妳倒好，成為最大的安全漏洞，陸林北這樁事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是妳太愚蠢，想利用他，結果反過來遭到利用；要麽是妳心懷鬼胎，早就與陸林北勾結，為他提供掩護。楊廣漢，兩種可能妳挑壹個吧。”
　　楊廣漢既羞且怒，就是不敢反抗，反而要耐心地做出解釋，“助理如果還記得的話，當初決定用地空飛船引誘陸林北上鉤，不是我的主意，是……”
　　“安全顧問的工作內容就是要匯總各方意見，從中挑出最好的壹個來，楊廣漢，別管最初這是誰的主意，經妳同意，妳就要擔負起相應的責任。而且現在也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楊廣漢，市政府是個嚴密的整體，不是妳手下的那些所謂組織，在這裏，不同的機構各司其職，失職者必須承認錯誤，這麽簡單的道理妳不懂嗎？”
　　“是是，是我的錯，我正在全力彌補。”楊廣漢身上的汗越來越多，弄得他渾身發癢，如果關竹前與枚忘真是那種愛甩閑話的學生，市長就是典型的年級霸王，對待“轉校生”就像是逗弄流浪的貓狗。
　　助理又說了許多話，字字紮人，句句誅心，楊廣漢就差跪下求饒。
　　整整十五分鐘，助理終於將市長的意思表達完畢，“妳可以走了，楊廣漢，彌補妳的過錯，別再讓市長失望。”
　　楊廣漢如蒙重赦，表了壹通忠心與決心，倉皇告退。
　　助理總算給他保留壹點顏面，親自送到樓外，在車門附近，小聲道：“希望楊先生能夠理解市長的壹片苦心。”
　　“是是，當然理解，市長也是為我著想，就像父母養育孩子，不嚴厲壹些，子女以後怎麽能夠成才？”
　　助理笑道：“楊先生還是沒太理解。事情是這樣，不久前，陸林北再次與大王星聯系，這回提出了具體要求，內容未知，總之大王星那邊非常惱怒，聲稱要追究各方的責任，尤其是那些隱藏起來的叛徒。市長當眾責罵楊先生，其實是為了表明妳雖然負有責任，但是絕非‘隱藏的叛徒’，明白了嗎？”
　　楊廣漢恍然大悟，握住助理的壹只手，略顯激動地說：“請轉告市長，我明白他的苦心，完全明白……”楊廣漢哽咽兩聲，“我絕不會讓市長失望，三天之內，還剩兩天，我壹定會找出陸林北的身軀，給所有人壹個交待。”
　　“嗯，市長相信妳，也很看重妳，否則的話，不會費這些心思。”
　　楊廣漢又說了壹些感激的話，發了幾通誓言，在助理的催促下彎腰上車。
　　車輛駛走，助理小聲自語道：“恩威並施，好用的還是鞭子。”
　　楊廣漢坐在車的後排，整理壹下情緒，開始破口大罵，將前排的司機當成傾訴對象，“壹片苦心？狗屁的壹片苦心，分明是要讓我壹個人擔下全部責任。”罵了幾句臟話，楊廣漢的心情也沒完全平復，“他們當我是傻瓜，以為幾句好話就能讓我死心塌地當孫子，替他們背鍋，還要替他們賣命。壹群王八蛋，沒壹個好人。不就是攀上了大王星嗎？認為靠山穩固，永遠不會倒下？嘿嘿，未必，翟王星在天堂市穩不穩？出事之前，誰能想到倒得如此徹底？”
　　司機偶爾嗯壹聲，對老板的脾氣十分了解，這時候插言，哪怕是順著說，也是在找死。
　　罵了壹路，楊廣漢總算冷靜下來，到家之後立刻找來心腹秘書，“陸林北不久前與大王星聯系，我要知道他說了些什麽，大王星那邊誰能幫忙？”
　　“有三個人或許能幫忙，我這就去打聽，並且準備額外的禮物。”
　　“禮物不要太重，平時給他們的已經足夠了，而且以後需要他們打聽的事情大概不會少，付出要有個限度。”
　　“明白。”
　　“準備飛機，我要出門。”
　　“是。”秘書從不多問，“老板可以先出門，妳在路上的時候，我會安排好壹切，等妳到了機場，咱們專線聯系。”
　　楊廣漢嗯了壹聲，心情好了許多，“妳去忙吧。”遣走秘書之後，他喝了半杯酒，心情更加平和，叫上司機出門前往郊區的機場。
　　秘書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僅將飛機安排妥當，也打聽到了市長那邊刻意隱瞞的信息。
　　“大概三個小時前，陸林北與大王星駐趙王星總司令史良筆聯系，聲稱已經掌控原本屬於名王星的三枚核導彈，他要求史良筆結束對趙王星的軍事統治，還政於民，公開承認獨立軍為合法組織，並且通過和平陣線推動趙王星各方盡快立法，給予程序人正式的身份。”
　　“嗯？”楊廣漢完全糊塗了，“陸林北究竟懷有什麽目的？”
　　“這個我不知道，我打聽到的內容就是這些。”
　　“大王星的回復是什麽？”
　　“史良筆沒有給予確切回復，只說會考慮。”
　　“所謂的考慮就是向各方施加壓力，盡快找出陸林北的身軀吧。”
　　“想必如此。”
　　楊廣漢結束通話，來到飛機上，將目的地告訴駕駛員，然後找出壹瓶酒，自斟自飲，他不想思考太多，所以盡情享受美酒，半醺之後，後悔沒將女秘書帶來，這趟行程要花幾個小時，實在無聊。
　　很快他就有事情可做了，趙王星網絡不穩，而且分割嚴重，飛出上千公裏以後，他才能與拜訪目的地的主人聯系，壹番吹捧之後，說明來意。
　　非常順利，對方欠他不少人情，熱情地表示歡迎。
　　這就是結交廣泛的好處，結束通話之後，楊廣漢心底生出壹點驕傲，小聲道：“妳是市長又怎麽樣？沒有大王星，妳立刻變成喪家之犬，甚至不敢留在趙王星，我不壹樣，無論換誰當市長，楊廣漢還是楊廣漢，就算有人看我不順眼，趙王星上永遠有我的藏身之處。”
　　光緣市是北方的壹座小城，因為壹年下來白晝時間過短，低於光業農場的最低要求，所以被稱為“光業農場的邊緣”，這裏的電池都要從外地運來，成本比較高，但是擁有壹座稀有金屬的礦場，能夠維持生存。
　　與北方的諸多城鎮壹樣，這裏是幾大行星爭奪的焦點之壹，執政者頻繁更換，最近的這壹位姓金，成為市長還不到三個月，與大王星關系密切，當年在天堂市掙紮求生的時候，得到過楊廣漢的資助，交情頗深。
　　城市很小，與礦場隔著壹座山，深夜來得早，街道上方飄浮著大量無人機路燈，從空中望下去，會以為那裏正在進行狂歡遊行。
　　“老金可以啊。”楊廣漢贊道，等降落到地面，乘車進城的時候，他發現情況與想象完全不同，街上亮如白晝，卻極少看見普通行人，全是手持武器的士兵，那些路燈與其說是美化城市，不如說是為了抓捕犯人。
　　市長府邸位於半山腰，居高臨下，金市長親自迎到大門口，壹見楊廣漢就摟住，“歡迎，我的楊大哥，我正想著哪天請妳過來壹趟，結果妳自己主動送上門來，哈哈，這不就是心想事成嗎？”
　　“老金，不愧是做市長的人，排場可是夠大的。”
　　“有備無患。”金市長向山下望了壹眼，引貴客進入宅院，“楊大哥來得太及時了，妳要見的人全在裏面，見過之後妳可以將他們帶回天堂市。”
　　“嗯？我可沒說要將他們帶走。”楊廣漢大吃壹驚。
　　“就當是我求妳了，將他們帶走，我派人護送。唉，當初抓到他們，還以為是壹批珍寶，能換點什麽，結果是個大麻煩，弄得我焦頭爛額。妳說我排場大，實話告訴妳吧，那些排場就是給他們準備的。”
　　楊廣漢又吃壹驚，“獨立軍已經消亡了，還有殘余嗎？有的話也不至於影響到這裏吧。”
　　來到門廳處，金市長停下腳步，壹臉嚴肅地說：“獨立軍真的在天堂市消亡了？”
　　“基本消亡，核心成員不是被殺就是被捕，剩下幾個外圍成員，想方設法往外跑，不敢留在城內。”
　　“怪不得楊大哥不著急，在天堂市以外，獨立軍不僅沒有消亡，反而迅速壯大，快得讓人難以相信，連我這麽壹座小城裏，也冒出大批成員，怎麽也抓不完。劫人還是小事，再這麽鬧下去，只怕我的性命也會成為問題。”
　　“老金，妳應該學大王星，心狠手辣才行。”
　　“妳以為我是心軟的人嗎？事情沒那麽簡單，獨立軍幕後有高人指揮，總能提前了解我的部署，使用壹些奇奇怪怪的武器，打得我們措手不及。”
　　“獨立軍僅剩的幾名頭目都被妳抓起來了，哪裏還有高人？”
　　“是誰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大王星的心狠手辣只在天堂市有用，在我們這壹帶，‘天堂市大屠殺’廣泛傳播，視頻、照片、錄音無所不在，妳想不看都不行，激起的憤怒比恐懼多幾百倍！大王星這次失策了，真是太失策了。”
　　楊廣漢心中壹動，猜出那位“高人”是誰了，好消息是他來對了，壞消息是他這趟拜訪很可能是自投羅網。
　　房門是打開的，楊廣漢向裏面望了壹眼，看到董添柴正與某位獨立軍成員交談，兩人臉上帶笑，沒有半點沮喪之意。
　　他更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