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重要情報

　　時光對陸林北只是比較公正，對黃平楚卻顯得苛刻，僅僅壹年多的時間，他壹下子老了五六歲，沒人的時候，神情總像是在琢磨深奧的問題，壹旦發現周圍有人——他所謂的有人，對方必然是重要人物——又會變得過於活躍，與指揮官的身份不太相符。
　　面對自己人，他總是在抱怨，“幾千名翟王星人的性命系於我壹身，幾千人，只知道自己活得很好，卻從來不問為什麽、不懂得感恩，更不會伸手幫忙。所有壓力都在我壹個人身上，所有！”
　　抱怨之後，總能得到壹些回應，或是廉價的感激，或是虛假的承諾，黃平楚通通接受，像壹名吃不飽的巨人。
　　聽說枚忘真來訪，他冷笑壹聲，向通話的軍官說：“忘恩負義的代表性人物，長得有多美，心就有多冷，明明掌握著諸多資源，就是不肯幫我壹把，好像她不是翟王星人……”
　　“要我打發她離開嗎？”軍官小心地問，對指揮官的心思，他壹向拿不準。
　　“請她進來，我不能跟她壹般見識。”
　　枚忘真走進辦公室，神采奕奕，沒有半點沮喪的意思，黃平楚看在眼裏，既惱怒又嫉妒，臉上卻堆出笑容，“歡迎，真組長，妳再不來，我快忘了咱們還有壹個軍情處。”
　　枚忘真坦然地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笑道：“黃少校消息靈通，相比之下，軍情處屍位素餐，難怪妳會想不起來。”
　　黃平楚大笑幾聲，示意軍官離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真組長這是帶來消息了？希望是好消息，所有翟王星人都需要這個。”
　　“說不上好壞，要看黃上校怎麽用，用好了就是好消息，用壞了就是壞消息。”
　　黃平楚打心眼裏厭惡這種說話方式，冷笑道：“神通廣大、獨來獨往的真組長，居然送上消息讓我使用，受寵若驚啊，弄得我有點不敢聽了。”
　　枚忘真聳下肩，“無所謂，黃上校不想聽就算了，我可以自行處置這條消息，至於結果，聽天由命吧。”
　　“等等。”黃平楚絕不會允許枚忘真擅自行事，但也不想就這麽屈服，於是擺出公事公辦的神情，“正好妳過來，我要問妳壹件事。”
　　“黃上校請問。”
　　“我下達過好幾次命令，要求軍情處找出陸林北的下落，結果呢？”
　　“還跟從前壹樣，沒有消息，軍情處如今很難搜集到情報，只在天堂市還剩余壹些情報員，偏偏陸林北躲得比較遠，所以……”
　　“他從來沒跟妳聯系過？”
　　“沒有。”
　　黃平楚先是想發怒，隨即改成語重心長，“真組長，我知道妳是壹個重情重義的人，可是事關翟王星數千居民的性命，妳就不能舍小情而就大義？”
　　枚忘真笑道：“黃上校這是在說什麽？好像我故意隱瞞似的，就算我能騙過黃上校——雖然我不會這麽做——還能瞞過大王星不成？他們監控幾乎所有的網絡，我與外界的壹切聯系，都會被他們註意到，然後順藤摸瓜，將陸林北活捉。不，他跟我早已斷絕聯系，自從偷走地空飛船那壹刻起，陸林北就已經背叛所有翟王星人，其中也包括我。”
　　黃平楚盯著枚忘真，半晌之後終於嘆了口氣，“我相信妳，在目前這種狀況下，自己人就不要互相猜疑了，我需要幫助，任何壹點幫助，我都會感激不盡。而且妳與別人不同，妳是枚家人，我是黃家人，家族就像是……壹個概念，能將壹群人與另壹群人區分開來，咱們屬於同壹‘概念’，比別人擔負的責任更多。”
　　枚忘真點頭道：“我明白黃上校的意思，咱們是同壹類人，對咱們來說，最可怕的懲罰不是來自法律，而是家長的責罵。”
　　“哈哈，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咱們若不能在這裏好好合作，等到壹切恢復正常，可沒臉回翟王星見家族裏的長輩。”
　　“當然，所以我壹直盡最大的努力幫助黃上校。”
　　黃平楚心裏越是厭煩，臉上笑容越是明顯，“扯遠了，妳說有消息要告訴我？”
　　“這裏安全嗎？”
　　黃平楚看壹眼空空蕩蕩的辦公室，“電子設備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應該安全。我得到確切消息，陸林北已經潛回天堂市。”
　　黃平楚壹楞，“妳壹開始說沒有他的消息。”
　　枚忘真從口袋裏取出壹臺儀器，微笑道：“抱歉，我得做下檢查，確認安全之前，必須註意言辭。”
　　黃平楚極不喜歡這壹套，總覺得多余，是間諜式的故弄玄虛，於是冷淡地說：“嗯，妳已經檢查過了。繼續說吧，陸林北回來做什麽？自首嗎？那倒是歡迎。”
　　“消息說，陸林北打算執行壹次暗殺任務，目標是……”
　　黃平楚騰地站起身，“史將軍！陸林北打算暗殺史將軍？”
　　“消息是這麽說的。”
　　“妳從哪得到的消息？”
　　“抱歉，我不能說，消息源比較敏感。”
　　這也是黃平楚極不喜歡的事情之壹，但是現在沒必要計較，“可信嗎？”
　　“非常可信。”
　　黃平楚走出辦公桌，大步來回行走，“這確實是壹份重要的情報，陸林北雖然早已背叛翟王星，可外人不太相信，尤其是史將軍，他甚至不相信陸林北還活著，總是聲稱那是別人借用的名號……陸林北壹個人嗎？暗殺計劃是什麽？”
　　“黃上校聽說過關於陸林北的傳言？”
　　“聽過壹些，我不太相信，什麽‘暗殺之王’，全是無稽之談，是那些獨立軍為自己壯膽而編造出來的謊言。但是不可不防，陸林北的計劃是什麽，妳打聽出來了？”
　　“具體計劃還不了解，只知道壹點，陸林北很可能利用史將軍身邊的人執行暗殺任務。”
　　“收買嗎？不太可能成功，史將軍身邊的人全都來自大王星，外星人輕易不得靠近，每次我去拜訪，周圍至少有五個人陪同。”
　　“就是這些大王星人，將成為陸林北的‘拉攏’目標。”
　　黃平楚笑了壹聲，腳步慢下來，原本有七分相信，現在只剩下三四分，“怎麽收買？許以重金，還是給予獨立軍的高官？這些東西對大王星人沒有用。”
　　“黃上校經常去拜訪史將軍吧？”
　　“算不上經常，兩三天去壹趟吧，參加晚宴，史將軍拿我當親人，我們兩家之間也確實關系很近。”
　　“每次去都有其他人在場？”
　　“當然，通常是大王星人，偶爾有名王星人……妳問這些做什麽？”
　　枚忘真不做解釋，繼續追問：“黃上校觀察過那些大王星人？”
　　黃平楚不肯回答，盯著枚忘真，又生出壹點厭煩情緒。
　　“所有大王星人都對史將軍感到滿意嗎？”
　　黃平楚終於明白枚忘真的意思，想了壹會，開口道：“身居高位者，不能強求獲得所有人的支持，他需要做出決定，取舍之間總會令部分人的利益受損。在這種事情上，我與史將軍同病相憐，非常有共同語言，他有幾次對我提起過，說某些大王星人令他失望。”
　　黃平楚神情壹變，嚴肅地說：“但是不管怎樣，大王星人信賴史將軍，這是無可置疑的，沒有史將軍，大王星人立刻會變成壹盤散沙，成為獨立軍的獵物。”
　　“如果有人覺得自己比史將軍更適合擔當總司令呢？”
　　“哈，史將軍世家出身，五代人從軍，別說趙王星上，就是回到大王星，也沒有人敢說比史將軍更適合擔當總司令。枚忘真，妳究竟得到多少情報，壹塊說出來吧。”黃平楚在壹遍遍地討好史良筆之後，已經成功地將自己說服，由衷地產生崇拜之情，如此壹來，翟王星之前的慘敗，還有他自己的諂媚，都有了“不得不”的理由。
　　“我得到情報，有壹部分大王星人對史將軍心存不滿，認為他的初期手段過於激烈，引發趙王星人的廣泛反抗，等到進入戰爭狀態之後，他又過於保守，拒絕采用新技術，以至於在戰場上節節敗退。”
　　黃平楚又笑壹聲，這回卻沒有反駁，而是重新來回踱步，步伐放緩許多，幾十秒後，他停下來，“據我觀察，壹些大王星人確實有妳說的這種想法，但是影響不大，等到和平陣線發起全面反擊，所有質疑自然煙消雲散。”
　　“所以陸林北的計劃就是要在反擊發生之前，完成暗殺計劃。”
　　“大王星人，尤其是史將軍身邊的大王星人，不會那麽好騙，就算心存不滿，也不會與敵人合作，陸林北打算用什麽引誘他們？”
　　“停戰。”
　　“嗯？”
　　“陸林北向這些人承諾，暗殺成功之後，獨立軍不會趁機發起進攻，而是會停戰至少壹個月，算是給予的回報，讓大王星人能夠安然度過危機階段。”
　　“這樣的謊言誰會相信？”
　　“陸林北聲稱，獨立軍內部也有派系鬥爭，暗殺史將軍的最重要目的就是為了爭權，所以停戰是必然的。”
　　黃平楚陷入沈默，將枚忘真透露的情報與自己的所見所聞結合在壹起，進行思考與分析，“妳說的‘壹部分大王星人’是指第壹光業吧？”
　　枚忘真點下頭。
　　“梁形幻，壹定是他，只能是他。”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梁形幻將會繼任總司令，掌管全局，軍事交給某位副司令負責。”
　　“妳還知道些什麽？”
　　“暗殺的時間不是明天，就是後天，箭在弦上。”
　　“絕不能讓他們成功，那對翟王星來說將是壹場災難，必須救下史將軍，他會感激我，感激翟王星人……”黃平楚的目光投向枚忘真。
　　成功了，枚忘真在心裏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