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晚宴

　　經過慎重考慮，傅太易決定接受裘新楊壹年前的提議，出任獨立軍的首領，他以為今晚的宴會就是為此準備的。
　　客人正在陸續趕來，離宴會正式開始還有二十分鐘，裘新楊安排陸林北在廚房與傅太易見面——宴會的壹切都由獨立軍準備，沒有動用傅家的任何人與物。
　　傅太易對這次見面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滿，“這麽著急嗎？不能等宴會結束？還有，謝將軍什麽時候來？”
　　陸林北對這位三十幾歲的“老公子”稍有了解，知道他聽不懂拐彎抹角的話，任何暗示都會遭到誤解，所以直截了當地說：“軍權與政權，傅市長更喜歡哪壹個？”
　　傅太易壹楞，“現在說這個太早，我還沒決定接受任何職務呢。”
　　“箭在弦上，為了天堂市和趙王星，傅市長恐怕必須出山，今天有不少人前來拜訪吧？”
　　“他們是來參加宴會。”
　　“提前幾個小時？”陸林北笑了笑，“我是第壹個來拜訪的吧？”
　　“送苗小姐過來的時候，妳確實是第壹個，她也有許多拜訪者。嗯，妳是翟王星人？”
　　“對，我是外人，但是我對傅市長的利益非常在意。”
　　傅太易甚至沒問原因，坦然接受這份“在意”，“大家都建議我接受軍權，妳覺得呢？”
　　“軍權最直接，能夠立刻發揮作用，很好。”
　　“嗯，我也這麽覺得。”
　　“但是有壹條，不知傅市長想過沒有，今後的趙王星必然是軍政分離，傅市長熟悉軍旅生活嗎？”
　　“我以外籍身份，在妳們翟王星軍隊裏交流過壹年，我很喜歡那裏的生活，大家對我都非常友好。”
　　“翟王星軍隊戰敗了，留在趙王星的軍人，過得非常不如意。”
　　“我知道，妳們的指揮官黃平楚成為壹個笑話，大家都說他是史家黃犬。”
　　“大王星的史將軍逃跑得更快。”
　　“是，我還以為他會強硬到底，沒想到最終也是壹逃了之。”
　　“戰爭還沒有結束，等到星際交通恢復，戰爭很可能要繼續下去，大王星會派來宇宙戰艦，獨立軍現在就得開始考慮如何應對，傅市長有辦法嗎？”
　　“讓參謀們想主意……妳是說我做不了獨立軍統帥？”
　　“我是說還有比軍方統帥更重要的職責等候傅市長。”
　　“趙王星最高委員會嗎？所有人都告訴我那是壹個擺設，不會掌握任何權力。”
　　“對於沒有實力的人來說，委員會確實是壹個擺設，對於傅市長這樣的人，它卻是絕佳的階梯，能夠通往最高的權力。”
　　傅太易皺起眉頭，“難道別人都在騙我？”
　　“壹只老虎讓兔子推薦食物，得到的只能是青草。”
　　傅太易笑了壹聲，“我算不上‘老虎’，來勸我的人也不都是‘兔子’，但我明白妳的意思，嗯……我還沒決定擔任職務呢。”
　　“但是傅市長已經做好準備為趙王星全體居民服務。”
　　“那是我們傅家代代傳承的職責。我會考慮妳的話。”
　　陸林北還要再開口，傅太易起身道：“軍權直接，但是前途不廣，政權雖虛，但是前途無限，這就是妳的意思吧？”
　　陸林北笑著點下頭，知道再說下去只會適得其反，於是識趣地閉嘴。
　　客人們已經到得差不多，陸續入座，謝波峻仍未露面，傅太易身為主人，比誰都著急，離開廚房見到裘新楊就問：“裘部長，謝將軍還沒有到嗎？”
　　“正在路上，傅市長不必等他，可以先開始宴會，大家都在等妳。”
　　傅太易在這種事情上不會犯錯，搖搖頭，“等謝將軍，他什麽時候到，什麽時候開宴，我能等，大家都能等。”
　　傅太易走開，裘新楊小聲問：“怎麽樣？”
　　“他說他會考慮。”
　　裘新楊輕輕嘆了口氣，“咱們也只能幫到這壹步了。”
　　“謝將軍是怎麽想的？”
　　裘新楊苦笑道：“說實話，我也有壹段時間沒見到謝將軍……還是別說這件事了，壹切順其自然吧。”
　　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個小時，謝波峻仍未出現，陸林北回到宴會廳，黃平楚正坐立不安，壹見到陸林北，立刻招手，走到壹邊，稍稍避開人群，小聲道：“氣氛有點不對勁兒啊。”
　　客人已經到齊，但是都很拘謹，壹半人沒有入座，而是站在桌椅附近，或是小聲交談，或是用眼神交流。
　　“靜觀其變吧。”
　　“妳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我想是大家過分緊張。”
　　“妳跟那位裘部長不是很熟嗎？他沒說什麽？”
　　“我們去見了兩位老朋友，僅此而已。”陸林北沒有說起裘新楊的提醒。
　　“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黃平楚的勇氣早已在史良筆那裏消磨殆盡，現在只能認命。
　　又過去半個小時，傅太易在裘新楊的勸說下，終於來到宴會廳，算是讓氣氛變得熱烈壹些，至少客人們不必站在那裏發呆，可以圍著傅市長說壹些奉承話，這是他們習慣的社交方式。
　　熱烈氣氛沒能持續太久，壹隊士兵從外面進來，沈默地分散開，靠墻站立，將整座宴會廳團團圍住，手中全握著槍，槍口沖上，威懾力絲毫不減，還在行進過程中，就讓所有人閉嘴，乖乖回到座位上。
　　只有傅太易站在原處不知所措，他心裏最感驚訝，但是壹年多的軟禁讓他謹慎許多，以為這是謝將軍的排場，因此沒有開口質問，而是整理壹下衣服，準備迎接這場晚宴真正的主角。
　　最後進來的人仍然不是謝波峻，而是三名神情嚴肅的軍官，裘新楊也很困惑，急忙迎上去詢問情況，只交談壹句他就讓開，直接走出客廳。
　　三名軍官來到主桌前，中間壹人開口道：“我們得到確切情報，有人出賣獨立軍，準備在這場宴會上暗殺謝將軍。”
　　眾人無不大驚，軍官神情不變，繼續道：“接下來被念到名字的人，請跟我們走，配合調查。”
　　另壹名戴著眼鏡的軍官直接念出芯片裏儲存的姓名，第壹個被叫到者險些癱倒在地上，哭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兩名士兵上前拖走此人，客人們紛紛移動椅子讓路，誰也不敢阻止，心裏都在考慮自己的安危。
　　身為主人的傅太易覺得顏面盡失，這與他期望中的場景差異太大了，猶豫再三，邁步向三名軍官走去，相信自己必須做點什麽。
　　所有人都看著他，好像他也是士兵之壹。
　　那三名軍官卻像是沒看到他，繼續用冷冰冰的語調念出人名，被念到者沒人能夠自己走出去，全都需要士兵的攙扶或者拖行。
　　傅太易開始後悔了，可是已經邁動的腳步沒辦法停下，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前行。
　　陸林北救了他，伸手抓住傅太易的胳膊，如此用力，傅太易無法掙脫，只能就勢停下，站在陸林北身邊，感激地看他壹眼，什麽也沒說。
　　總共壹百多名客人，被念到名字的人有三十五位，當軍官終於停下的時候，剩下的人總算松口氣，慶幸自己沒事，再無余力同情那些被帶走的人。
　　中間的軍官開口道：“宴會請繼續，謝將軍委托我向主人傅先生以及諸位客人說聲抱歉，他有緊急事務需要處理，今天不能過來赴宴。”
　　三名軍官帶著士兵離開，客廳裏仍然壹片安靜，直到獨立軍安排的服務人員開始上菜，眾人才陸續緩過神來，不到十分鐘就有人離場，甚至沒過來向主人告辭。
　　苗弱楓壹直沒出現，裘新楊也不知去了哪裏，傅太易不肯獨自坐在主桌，所以留在陸林北這壹桌，正好有人被抓走，留下壹個空位置。
　　盛大的晚宴持續不到半個小時，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傅太易也借口身體不太舒服，躲回臥室裏去，再也沒有露面。
　　陸林北發現，自己之前的勸說完全多余，獨立軍這壹番操作，足以打消傅太易的任何野心，也讓他陷入難堪境地，裘新楊的“壹片好心”無處著落。
　　黃平楚也要離開，他表現得還算鎮定，沒有流露出驚恐或是慌張的神情，喝了壹小杯酒，沒有動菜，直到坐進車裏，他開始顫抖，越抖越激烈，以至於沒辦法向陸林北發火。
　　車開出壹條街以後，黃平楚終於緩過神來，壓低聲音向陸林北道：“妳居然沒給我壹點提醒。”
　　“因為我也不知情，與大家壹樣意外。”
　　“妳會不知情？妳會不知情？沒準這就是妳替謝波峻策劃的陰謀。”
　　“謹言。”
　　黃平楚壹楞，再不敢多說，可心中怒意不減，“妳不是翟王星的調查員，不是。”
　　陸林北不想爭辯，按下通話按鈕，向前排的司機說出壹個地址。
　　黃平楚又是壹楞，“妳、妳想做什麽？”
　　“今晚不回住處。”
　　“我就知道妳是叛徒，妳要將我出賣給獨立軍！”
　　陸林北盯住黃平楚，“聽著，黃上校，出賣妳並不能讓我得到任何好處，妳的價值早就被大王星人榨光了。我在救妳，僅僅因為翟王星人需要壹位指揮官，如果妳不想接受我的幫助，或者不願意配合，我不會強求，妳可以走自己的路，我會走另壹條路。”
　　莫名其妙地，黃平楚突然覺得自己矮了壹截，他害怕眼前的這個陸林北，同時又萬分依賴，終於小聲道：“我相信妳，願意配合。”
　　陸林北對未來要走的路卻不是特別有把握，謝波峻的行動，比他預料得要早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