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壹章 傳說

　　前方是壹片戰場，幾輛被擊毀的裝甲車仍在燃燒，大量無人機橫陳豎躺，像極了剛剛結束繁殖期紛紛隕落的成片昆蟲屍體。
　　楊廣漢避開戰場，拐入壹條小路，寧可繞遠，也要保證安全，然後他繼續講述關於陸林北的傳聞。
　　“離開天堂市之後，他很快就加入獨立軍，壹開始負責搜集情報，與各方勢力打交道，經常受騙……”
　　“老北？受騙？”陸葉舟不太相信，“他不騙別人就不錯了。”
　　“我說的是壹開始，那時候獨立軍剛剛興起，雖然吸引大批成員，但是分散在各地，沒有形成統壹的力量，也沒有得到各方勢力的重視，反而受到頻繁的鎮壓。在那種環境下搜集情報，對誰都是壹個高難度的挑戰。我多句嘴，葉組長和真組長在趙王星經營多年，翟王星的勢力壹旦衰落，妳們也很難展開工作，對不對？”
　　“哈哈，環境確實變得惡劣，但是我們的野心也小，所以並不覺得太難。”
　　“獨立軍的野心可不小。總之陸林北受過不少欺騙，來自敵人，也來自盟友，那時候各地獨立軍之間也有紛爭，有幾派甚至自立門戶，另起名稱。”
　　“嗯，聽說過，後來不是被剿滅，就是又重歸獨立軍。”
　　“還有壹些頭目遭到暗殺。”
　　“也有耳聞。”
　　“現在這種事情少多了，曾經有幾個月，暗殺事件層出不窮，以至於許多地方禁止無人機飛行，壹旦發現，不分軍用、民用，壹律擊落。”
　　“天堂市現在仍然禁止，造成不少麻煩。”
　　“沒辦法，無人機是最重要的暗殺手段，還有網絡襲擊，電子設備的電池被遠程引爆，防不勝防，我現在寧願自己操控車輛。電池不能取消，但是網絡功能盡量不用。”
　　“楊先生剛才還對那些士兵說能夠實時發送影像。”
　　“哈，對那些人，騙壹下比較省事。”
　　“陸林北與這些暗殺事件有關？”
　　“他是最重要的參與者之壹，他將情報工作交給裘新楊，單獨成立壹個叫‘非常規戰鬥管理局’的部門，專門負責策劃並實施暗殺活動，成績顯著，趙王星上十起暗殺事件，至少有四起與‘非常局’有關。”
　　陸葉舟忍不住笑了壹聲。
　　“妳不相信？”楊廣漢略顯不滿。
　　“抱歉，我只是很難想象陸林北會成為暗殺組織的頭目，還起那樣壹個名字……這些事情是妳聽說的，還是確有證據？”
　　楊廣漢更顯不滿，冷淡地說：“雖然咱們的職業不同，但是有壹點相通，都靠搜集信息吃飯。所有事情都是我聽說的，我也不會找什麽證據，可我知道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假的。”
　　“當然，論到消息靈通，楊先生在八大行星也是頂尖人物，不止是我，整個翟王星軍情處都非常佩服，我們常說，如果早能得到楊先生的幫助，翟王星也不至於在戰爭中壹敗塗地。”
　　雖然並不相信陸葉舟的話，楊廣漢還是非常受用，笑道：“我就是朋友多壹些，這個說壹點，那個透露幾句，匯集到我這裏，經過篩選之後成為有用的信息。”
　　陸葉舟微笑著點頭，“陸林北現在還是‘非常局’的頭目嗎？”
　　“不是了，暗殺行動越多，大家的防範也越嚴，高潮過後，效率急劇降低，獨立軍非常局還在，但是工作內容發生變化，更側重保護己方的關鍵人物，至於陸林北，傳言說他又調回情報機構，很可能已經進入獨立委員會。”
　　“那可是獨立軍最具權勢的部門。”
　　“對啊，總共有三百多名成員，其中十余人組成主席團，陸林北位列其中。”
　　“嗯？”陸葉舟更不相信了。
　　“意外吧，但事實就是這樣，陸少校是個人物，據說癸亥被刪除之前，曾經做過嚴密計算，分析八大行星的人類，從中找出若幹極具前途的重要人物，陸林北名列前茅，排在第三或者第四位。”
　　“連排名都出來了？”陸葉舟既覺得吃驚，又覺得好笑。
　　“壹直都有，妳們軍情處不知道嗎？”
　　“自從戰爭失敗，我們的消息就閉塞得很，確實沒聽說過排名的事，第壹位是誰？”
　　“當然是癸亥自己。”
　　“他不是人類。”
　　“他將自己當成人類。”
　　“那這個排名可不準確，癸亥被刪除了，連個字節都沒留下。”
　　“嘿，癸亥希望大家認為他死了，幾年過後，他沒準又會東山再起。”
　　“為什麽……算了，我對癸亥早已不感興趣。”
　　“未來的事情交給未來，過去的事情交給過去，現在的事情才是咱們的任務。有陸林北在，妳們翟王星占據不小的優勢。”
　　“他已經加入獨立軍，更像是趙王星人，恐怕對翟王星不會存有感情。”
　　“妳們是朋友，從小在同壹個農場長大，這些事情我都知道，陸林北可以不記得翟王星，但是不會忘記老朋友，我猜這也是妳去見陸林北的最重要原因。”
　　“哈哈，借妳吉言，希望陸林北還記得我。”
　　“肯定會，就算他改換星籍，獨立軍掌控趙王星之後，也需要各大行星的支持，尤其是妳們翟王星。”
　　“楊先生認為獨立軍能贏？”
　　“除非大王星的艦隊能夠突然出現，否則的話，遠征軍必敗無疑，和平陣線早已名存實亡，大王星軍方看似依然強大，但是軍心渙散，士氣低落，誰也挽救不了。這就是雇傭軍的問題，來自不同行星的軍官與士兵彼此不信任，壹切都靠利益驅動，所以只能打勝仗，不能打敗仗。”
　　見楊廣漢說得頭頭是道，陸葉舟差點想問他為什麽早沒加入獨立軍，猶豫之後還是將話藏在心裏，沒必要得罪坐在同壹輛車裏的人。
　　二百公裏並不遠，但是頻繁繞遠，使得路程增加壹倍有余，兩人早晨出發，直到午後才進入獨立軍的掌控範圍。
　　第壹處哨卡將車輛與乘客仔仔細細地檢查壹遍，然後向上級報告，半小時後得到回信，證實這兩人確實受到邀請之後，終於放行，但是派兩名士兵坐在後排，說是護送，其實是監視。
　　獨立軍的軍裝比較簡樸，武器卻很齊全，人人都有壹支多功能長槍和壹支護身手槍，還有壹臺網絡戰儀器掛在腰側，那是壹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比微電腦還要小，但就是它，令大王星的軍隊大為頭疼，研發了大量應對武器，總是在取得暫時優勢之後，又被擊敗。
　　陸葉舟再不說話，楊廣漢試著與後排的兩名士兵搭訕，失敗三次之後，他也放棄了。
　　星州市壹片狼藉，和平陣線的軍隊在撤退時，有意毀掉大量工廠與建築，獨立軍進城之後甚至找不到壹塊完整的電池。
　　星州市的本地居民所剩無幾，街上不見行人只見成堆的建築垃圾，車輛在缺口中間小心通行——獨立軍也沒打算徹底清理城市，戰爭還在進行中，廢墟反而是壹種掩護。
　　進城不久，後排的兩名士兵下車，又有兩名士兵上車，稍微客氣壹些，給楊廣漢指路。
　　終點是壹家旅店，被炸毀壹半，剩下的壹半孤立不倒，只是窗玻璃大都粉碎。
　　和平陣線的導彈時不時仍會落在城區，所以地上部分無人居住，只有相對安全的地下室還有使用價值。
　　楊廣漢的朋友是壹名商人，沒有加入獨立軍，只是向獨立軍供應物資，賺錢的同時也獲得壹定的信任。
　　“裘部長現在是大忙人，想見他很難，但是他說了，傅市長送來的人不能不見，所以請妳耐心等候壹段時間。”
　　“只要能見到人就好，多久都能等。”楊廣漢沒有挑三揀四，介紹道：“這位陸葉舟陸先生是翟王星人，跟我壹塊來的，想見另壹位陸林北，憑姓氏妳就知道他們有多熟。”
　　那人大搖其頭，“裘部長至少我能說上話，至於陸林北，我甚至沒辦法確認他是否真的存在，可能確有其人，也可能只是壹個代號。”
　　“確有其人。”陸葉舟肯定地說，“我們從小壹塊長大。”
　　“別太確信，從前大概是有壹個陸林北，現在可未必。”
　　“嗯？難道壹個人還會平白消失嗎？”
　　“這壹年來，平白消失的人還少嗎？有壹些人身體消失了，名字卻沒有，成為壹個代號、壹種象征……我會替妳傳話，如果真有陸林北這個人，裘部長壹定知道，他若搖頭，那這事就沒希望了。”
　　朋友告辭，楊廣漢道：“跟戰爭接觸多了，多多少少會覺得世界不真實，別聽他的，咱們都知道陸林北肯定存在。”
　　當天傍晚，楊廣漢被請去參加壹場晚宴，那位商人朋友提醒道：“這不是天堂市的晚宴，別抱太大希望，能有的吃就不錯了。”
　　“我來這裏也不是為了吃飯，只要能見到裘部長，白水也能當美酒。”
　　陸葉舟沒有受到邀請，只能留在旅店地下室的房間裏，那人也沒打聽到陸林北的消息，“我還沒來得及向裘部長提起這件事，請陸先生再等壹段時間。”
　　“我不急。”陸葉舟微笑道，心裏明白，此人不願意幫忙，他得自己想辦法。
　　夜裏九點左右，楊廣漢沒回來，和平陣線的導彈卻來了，其中壹枚落在附近，將旅店的另壹半震得搖搖欲墜，地下室也變得不安全，所有人都要撤退。
　　陸葉舟被送到壹間民房裏，沒有地下室，意味著安全性很差，但他不是重點保護對象，無處抱怨。
　　後半夜壹點過後，陸葉舟正睡得迷迷糊糊，聽到門響，立刻跳下床，他沒脫衣服與鞋子，隨時可以逃出去。
　　腳步聲進來，陸葉舟向黑暗中問道：“楊先生，是妳嗎？”
　　回答他的是壹個女子聲音，“是我啊，葉組長，還記得蘇羽信嗎？”
　　陸葉舟壹楞，隨即大喜，立刻道：“記得，陸林北呢？”
　　“他去天堂市了，讓我招待葉組長，保護妳的安全。抱歉，我被其它事情耽誤，來得有點晚……”
　　陸葉舟大吃壹驚，隨即笑了壹聲，“老北這個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