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細節

　　孟警官從屋子裏走出來，壹臉輕松，來到陸林北近前，微笑道：“他是大王星人。”
　　“對。”
　　孟警官停頓片刻，見陸林北好像沒明白過來，笑道：“我只管翟王星居民的事情，所以，除非兇手是翟王星人，否則的話，我在這裏無事可做。哦，我已經幫妳聯系大王星的警察了。”
　　“死者好像已經申請甲子星人的身份。”
　　“是嗎？大王星警方會查明白的。就是這樣，陸副官還有別的事情嗎？”
　　“毛教授的案子有進展嗎？”
　　“毛空山？對，他是翟王星人，頭疼，真是讓人頭疼，找到壹些線索，不是很多，但是很重要，我想，再有個三五天，應該就能破案，可能還要更快壹些。陸副官消息靈通，最近聽說過什麽沒有？”
　　孟警官在明知故問，陸林北搖搖頭，“我壹直在等孟警官的消息。”
　　“那就再等等，壹有消息，我會立刻通知妳。頭疼，什麽時候能讓甲子星人自己接手啊？咱們畢竟是客人，不應該管這些閑事，妳說對吧？”
　　“對，應該讓甲子星人自己負責，畢竟它是壹顆獨立行星。”
　　“其實再過幾天……唉，算了，落到頭上，誰都無法躲開。瞧，大王星的警官來了，我去打聲招呼。”
　　孟警官迎向三名從遠處走來的便衣警察。
　　陸林北走向自己的下屬。
　　桂尚白壹手扶墻，時不時嘔吐壹聲，地上有壹攤臟東西，他現在已經吐不出什麽，只是忍不住還要幹嘔。
　　窗戶被推開，裏面的人不知忍了多久，終於爆發，露出壹張蒼老而憤怒的面孔，“妳這個人怎麽回事？跑到我家門口嘔吐，妳是喝多了嗎？”
　　桂尚白連聲道歉，邁步走開，正好迎上自己的上司，心中的惱怒立刻有了傾泄對象，咬牙切齒地說：“妳明知道裏面有死人，卻讓我進去，妳、妳……”
　　“妳害怕死人？”陸林北反問道。
　　“我……我不怕，可我瞧不起妳這種逃避的行為。”
　　“妳還打算辭職？”
　　桂尚白臉色壹變，他剛出來時，壹氣之下說出辭職的話，其實沒有這個勇氣，猶豫之後，語氣緩和下來，“我沒有別的意思，妳是組長，可以命令我做些事情，但是……但是至少給我壹個提醒吧。”
　　“首先我得知道屋裏具體發生了什麽，才能給妳提醒。”
　　“妳不知道？”
　　“這個人是我正在發展的壹名情報員，約我來他家裏見面，我覺得有點不同尋常，所以讓妳先進去看看，僅此而已。”
　　桂尚白顯然不相信上司的說法，但是臉色又緩和壹些，“那就是湊巧了，真是……他究竟怎麽想的？約妳過來見面，卻在屋裏上吊自殺，就為了嚇妳壹跳？”
　　“誰知道呢？沒準自殺只是假象。”
　　“妳不進去看看？”
　　陸林北想了壹會，“算了，他還沒有正式同意當我的情報員，頂多算是我認識的壹個人，沒必要去看。”
　　桂尚白眼裏閃過壹絲鄙視，忍住心裏的話沒說，改口道：“我招募的那名情報員，倒是早就說願意，但是還沒得到妳的回答。”
　　“招募情報員不能著急，開始要快，中間要慢，得讓他們等壹等，考驗壹下他們的耐心。”
　　“別考驗成這樣就行。”桂尚白看壹眼那間屋子，眼前仍有壹具屍體在微微晃動，差壹點又要做出嘔吐的動作。
　　“先回大使館吧。”陸林北看著大王星的幾名警察走過去，知道自己不會受到詢問。
　　“我就是想來了解壹下妳的回答，既然妳說需要再考驗壹下，那就考驗吧。我去找個地方……找其他有潛質的人物，沒準還能再招募幾名情報員。”
　　不等上司同意，桂尚白匆匆跑開，找地方喝酒去了。
　　陸林北獨自回到大使館，另壹名下屬方飛瀚還沒到，他坐在那裏思考這兩起奇怪的案件，壹名翟王星歷史學家被殺，壹名大王星極端分子自殺，看似毫不相關的兩件事，卻湊巧都是陸林北認識並且接觸過的人。
　　他上網瀏覽，毛空山受到的關註很少，鄒玉斑自殺的消息則剛剛傳開，反而引發小小的轟動，在極端分子的圈子裏，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
　　死者為大，原本毀譽參半的鄒玉班，現在獲得壹致的懷念。
　　在壹堆悼念的文章裏，居然有壹份遺書。
　　遺書以鄒玉斑的口吻寫成，先是重申自己的觀點，表示絕不放棄，然後以悔恨的措辭，聲稱自己壹時不慎，圈進不該觸碰的是非，唯壹的解決手段只剩自我了結……
　　看上去很像是鄒玉斑的文風，但是陸林北壹個字都不相信，雖然只見過兩次面，陸林北通過大量資料，深入地掌握了鄒玉斑的性格，確信他無論遇到多大的挫折與危險，也絕不會采取自殺這種示弱的手段。
　　肯定是關竹前，可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又為什麽在壹份報告裏聲稱目標已經咬鉤？
　　陸林北不覺得自己咬到了任何東西。
　　方飛瀚沖進辦公室，急迫的樣子好像吃壞了肚子卻找不到廁所，“怎麽樣？看過了嗎？遞交了嗎？”
　　“看過了，沒有遞交。”
　　“怎麽回事？”方飛瀚握緊雙拳，原地轉了壹圈，然後用悲憤的聲音說：“組長，妳是在逗我嗎？我辛辛苦苦搜集到的情報，在妳眼裏就這麽壹文不值？妳說，妳到底想讓我怎麽做？”
　　“我需要親自去見證人。”陸林北平淡地說，對方飛瀚的誇張態度早就習以為常。
　　“親自見證人？”方飛瀚壹楞，“有這個必要嗎？上頭和警方肯定會約見證人，我再傻，也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造假吧？”
　　“妳的報告沒有問題，我只是要確認壹些細節，因為上頭問起的時候，我得能立刻回答得上。”
　　方飛瀚又是壹楞，隨即笑道：“組長真是謹慎，怪不得妳年紀輕輕就能當組長，我還在跑腿呢。妳想見哪位證人，我可以幫妳聯系。”
　　“不必，聯系方式妳都寫在報告裏了，我能找到人，很快，大概兩三天吧，就能弄清所有細節。”
　　“兩三天？太久了，功勞會被別的部門搶走。所有細節都在我心裏，妳問我吧，我現在就能回答。”方飛瀚自信滿滿，好像那份報告的每壹個字都是他本人的心血。
　　陸林北盯著他，緩緩道：“第壹位證人說，看到並聽到馬徉徉與毛空山因為家族問題而吵架。”
　　“對，因為他們吵得比較大聲，所以證人聽得清清楚楚，而且他還能再提供幾名證人，可以相互補充。”
　　“第二名證人說，他親眼看到馬徉徉闖進毛空山的家，很快神色慌張地跑出來。”
　　“對，這名證人不認識馬徉徉，但是在幾十張照片裏，壹眼就認出他，再沒改過口。”
　　“我關心的細節是，這個‘很快’是多久？”
　　“嗯？”
　　“馬徉徉在毛空山家裏待了多久？”
　　“啊……應該……證人說過，讓我想想，三分鐘，最多不超過五分鐘。”
　　“妳確定？”
　　“確定。”
　　“如果我是警察，就會生出疑問。”
　　“什麽疑問？”方飛瀚面露警惕。
　　“毛空山的家裏被翻得壹片狼藉，尤其是那些木頭雕像，都被劈成幾塊，就算他有最好的工具，恐怕也需要半個小時才能做到這壹點，而證人在妳的報告裏說，馬徉徉空手進去，空手出來。”
　　“可能……可能是那種簡易的電動刀具，能藏在身上，切木頭跟切紙壹樣方便。”
　　“即便那些雕像都是紙，三五分鐘也切不完，何況還有其它東西呢。”
　　方飛瀚啞口無言，陸林北微笑道：“這只是我關心的細節之壹，而且我保證，上頭要問的細節，肯定會更多。”
　　“我可以去問……”
　　“我想我親自去問比較好，放心，原始報告在我這裏，我會壹塊遞交上去，功勞仍然是妳的，我不過做些小小的補充，讓上頭更滿意些，僅此而已。”
　　“啊，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方飛瀚幹笑兩聲，“那組長去問吧，我沒什麽可說的，就有壹個提醒，真得抓緊，咱們重視細節，別的部門未必，馬徉徉又不是特別謹慎的人……”
　　“放心，據我所知，警方還沒什麽進展。”
　　“好吧，妳是組長……”方飛瀚的熱情壹落千丈，“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嗯。”
　　方飛瀚轉身走出，在外面重重地關門，表達自己對組長的不滿，然後用很大的聲音向文員道：“妳真幸運，能坐在辦公室裏，不像我，在外面沒日沒夜地跑，好不容易有點成績，人家壹句話就給否決了。讓人幹活之前說得好聽，許諾壹堆，等到要兌現的時候，跟妳講細節……”
　　文員咯咯地笑，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方飛瀚說的每壹個字都那麽好笑。
　　陸林北不理他，專心給三叔寫密信，尤其是自己的判斷與推論：關竹前確有計劃，目前還在布局階段，恐怕她要向更多與我有關的人下手。
　　至於為什麽要殺無辜的人？想要引起怎樣的反應？陸林北老老實實承認自己猜不出來。
　　方飛瀚已經走了，陸林北等了壹會，見三叔沒有回信，決定下班。
　　文員到點就走，從來不向上司請示，陸林北關燈關門，步行回家，路過大廳裏的公務顯示屏時，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
　　路上，他又買壹束鮮花，到家壹推開門就覺得不對勁兒，陳慢遲沒像往常壹樣出現，也沒有開口，就像是每晚都亮著的燈，突然沒有打開。
　　陸林北扔掉鮮花，沖進屋內，順手拔出槍。
　　陳慢遲還在，靠墻站立，神情有些緊張與慌亂。
　　地板還躺著壹個人，好像處於昏迷狀態，陸林北壹眼認出那居然是馬徉徉。
　　“他、他突然就沖進來……”
　　“妳沒事吧？”陸林北跨過馬徉徉，兩步來到陳慢遲面前，仔細察看。
　　“我沒事。”陳慢遲勉強擠出微笑，“我將他打倒了，希望他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