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壹敗塗地

　　陸林北沖過去，抓住妻子的壹條胳膊，第壹下沒拽動，第二下終於引來註意，陳慢遲看向丈夫，“這裏……我……”
　　“跟我走。”陸林北低聲道。
　　陳慢遲失魂落魄，跟著丈夫走開時，低頭瞥壹眼躺在地上的男子，不由得加快腳步，整個人顫抖得更加明顯。
　　關竹前站在門口，向後讓出壹步，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往前走，別回頭，我的車就在外面。”
　　陳慢遲更加茫然，陸林北什麽都沒有說，真的是“往前走，別回頭”。
　　接待室裏，原本已經起身的程投世，這時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低頭不語，像是在思考壹道數學難題。
　　到了走廊裏，陳慢遲驚慌地說：“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陸林北將妻子摟在懷中，幾秒鐘後將她輕輕推開，“我會帶妳離開，但是妳要鎮定，能做到嗎？”
　　陳慢遲點點頭。
　　“沖我笑壹下。”陸林北先露出微笑。
　　陳慢遲深吸壹口氣，臉上勉強擠出壹絲微笑。
　　“很好，現在咱們可以離開了。”
　　陸林北擡起胳膊，陳慢遲輕輕挽住。
　　離開大樓不需要檢查，陸林北身邊換了壹名女伴，衛兵們註意到這壹點，卻沒有阻止，甚至沒有詢問，陳慢遲顯然也在記錄當中。
　　關竹前的車為兩人打開，陸林北開出兩條街以後，終於稍稍松了口氣，扭頭看向妻子。
　　陳慢遲坐在那裏壹動不動，像是機器人，足足兩分鐘後才察覺到丈夫的目光，立刻道：“這裏是翟京嗎？我怎麽會……那個人是……”
　　“什麽都不要說，壹切事情交給我來處理。”陸林北道。
　　陳慢遲點點頭，沈默了壹會，突然又變得驚慌，“曉星，曉星在哪裏？”
　　“她在後方，安全得很。”陸林北其實有壹段時間沒與女兒通話了。
　　陳慢遲喃喃道：“這是壹場夢嗎？還好夢裏也有妳在。”
　　“嗯，我在。”陸林北微笑道，心裏只有壹個念頭，壹敗塗地，他策劃那麽久，自以為猜到了敵人的壹切招數，最後卻是壹敗塗地，而且還沒有結束，他現在仍在失敗的道路上繼續下滑，忠實地執行敵人的計劃。
　　陸林北將車停在路邊，將“壹敗塗地”四個字從心裏驅逐出去，他不能認輸，必須做點什麽來扭轉局勢。
　　“慢遲。”
　　“嗯？”
　　“妳被農星文控制了。”
　　噩夢變成現實，陳慢遲臉上露出驚恐至極的神情，陸林北繼續道：“這是融合改造時留下的‘印記’，所有融合人都有，所以這不是妳的錯，全是農星文的計謀。”
　　“天哪，我……我不再是我自己了嗎？”
　　“農星文借助妳的手……殺死理事長……”
　　“天哪……”
　　“聽我說，這不是妳的錯，妳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和堅強，戰鬥才剛剛開始，咱們要穩住陣腳，然後進行反擊。”
　　陳慢遲用力點點頭，“我要冷靜，我要堅強，我好像記起來壹些事情……”
　　“妳現在記起來的事情未必準確，所以什麽都不要說。”
　　陳慢遲又點點頭。
　　“我會將妳送到茹紅裳家裏，或早或晚，會有人去抓妳，不要反抗，妳可以承認自己的身份，但是妳的大腦遭到入侵，對於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妳的記憶十分混亂……”
　　“什麽都不說，或者說想不起來。”
　　陸林北微笑著點點頭。
　　“妳不陪在我身邊嗎？”
　　“這是壹場需要配合的戰鬥，咱們分處不同的戰場，但是目標壹致。”
　　“嗯，我聽妳的安排。”
　　陸林北原本想要棄車，然後想到妻子的大腦隨時會遭到入侵，任何保密措施都沒有意義，所以還是駕駛關竹前的車，直奔茹紅裳的住址。
　　對這次意外到訪，茹紅裳十分意外，也十分歡迎，直到看見陳慢遲，她才微微皺眉，“為什麽妳壹點都沒變老呢？這不正常。”
　　“我們惹了壹些麻煩，請讓我妻子在妳這裏住幾天，我會記住妳的幫助，在妳需要的時候給予回報。”
　　茹紅裳笑道：“妳是真不擅長交際啊，見面就說這些，那我也不客氣了，我會記住妳的話，我想要的回報可不小。對了，妳們惹了什麽麻煩？”
　　“妳會從新聞中看到的。”陸林北沒進屋，匆匆告辭，臨別時向妻子小聲道：“戰鬥到底。”
　　“戰鬥到底。”見丈夫要走，陳慢遲越發心慌意亂，但是仍然保持最後壹點鎮定，就像是漂泊在海洋上，放眼望去，四周無邊無際，但是身下至少還有壹塊木板……
　　看著陸林北開車離開，茹紅裳道：“戰鬥到底——第壹次聽到如此特別的情話。”
　　陸林北最初的想法是帶著妻子逃出翟京，即便是現在，這個想法也沒有完全消失，就像是饑餓的人，總想不顧壹切地大吃壹頓，他必須用強大的理智壓下這股沖動——逃走正中農星文的下懷，最重要的是，兩人逃不了多遠就會落網。
　　必須反擊，可是該如何反擊？陸林北心裏還沒有數。
　　他回到外交大廈，壹切正常，沒有成群的警察和特工，只有幾名執著的媒體人員等在壹樓大堂裏，他們感興趣的人是喬教授，對陸林北只是掃了壹眼，沒有圍上來。
　　房間裏，喬教授留下紙條，讓他無論多晚回來，都去見壹面，陸林北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坐了壹會，然後開始行動。
　　首先，他通過微電腦聯系王觸木，略過客套，直接問道：“普權會打算什麽時候通知我妻子失蹤的消息？”
　　那頭的王觸木沈默壹會，“我們已經發動所有人尋找陸夫人的下落，但是……她好像是自己離開的，沒有受到任何脅迫，所以不太好找。我們沒有立刻通知陸少校，是不想耽誤妳的工作。”
　　陸林北長長地嘆息壹聲，“許多事情既是私人恩怨，也是立場之爭，怎麽可能不影響到工作？我需要陳慢遲離開時的所有影像資料，全交給朱燦晨。”
　　“發生什麽事了？陸夫人不會去翟京了吧？”
　　“現在不是談論這件事的時候，總之照我的要求去做。”
　　“是。”王觸木是最受李放鳶信任的心腹之人，這時卻沒有任何廢話。
　　“我女兒怎麽樣？我需要的是實話，這關系到我正在制定的計劃。”
　　“曉星沒事，被照顧得很好，陸少校隨時可以與她視頻通話。”
　　“暫時不需要，請轉告李峰回，很快我要與他通話。”
　　“好的。”
　　陸林北休息幾分鐘，聯系李峰回。
　　“有急事嗎？”
　　“農星文發動進攻了？”
　　“進攻哪了？”
　　“陳慢遲的大腦。”
　　“怪不得慢遲會不辭而別，那麽所有的融合人……”
　　“只要接受過融合改造的人，都是壹樣的待遇，還有那些程序人，至於遊戲人，需要對他們進行檢測。”
　　“如果妳說的沒錯，農星文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物，幾千萬融合人、程序人，再加上不計其數的遊戲人，可能會有上億人受他控制，只聽他壹個人的命令，誰能阻止得了？”
　　“農星文暫時還沒有那麽大的本事，但也只是暫時而已。李先生，請聯系趙王星的董添柴，獨立軍裏至少有壹位融合人，需要他小心在意。”
　　“我待會就聯系他。”
　　“妳們要進行合作，戰勝農星文的武器，可能就掌握在妳們兩人手中。”
　　“我們已經在合作，會加快速度。”
　　“還有，通知馬徉徉他們：網絡變得更加危險，壹定要小心。”
　　“妳還沒聽說嗎？”
　　“聽說什麽？”
　　“程序人已經背叛普權會，投向伍秀實，但是他們沒有搞破壞，將壹切安排得井井有條，離開之後通知相關部門。”
　　“馬徉徉也背叛了？”
　　“他沒有，他是唯壹留下來的程序人，還住在那臺農場機器人的體內，但是普權會沒辦法相信他，所以……將他關押起來，在硬件和軟件層面同時施加束縛。”
　　“釋放馬徉徉，他會很有用處。”
　　“嗯，我也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幫手，我會直接向李主席請示，如果說不通的話……”
　　“那就安排我與李主席通話。”
　　“好，李主席應該會聽妳的意見。還有事情嗎？”
　　“暫時沒有。”陸林北結束通話，起身去往隔壁。
　　喬教授基本恢復正常，不再萎靡，但也沒有特別興奮，“妳看到了嗎？畢古君在網上發表壹篇聲明，向我以及大眾誠懇道歉。”
　　“還沒來得及看。”
　　“沒必要看，作為壹場危機，它已經基本結束，全是妳的功勞。”
　　“壹場小戰鬥。”
　　“卻差點將我擊垮，以後我再也沒資格對妳和枚潤恒說三道四。”
　　“請喬教授相信，原點社的誓言沒能完全約束妳的欲望，妳的‘說三道四’也不會影響我和老司長的選擇，所以沒關系，妳可以繼續說下去。”
　　喬教授笑了壹聲，“總之我的人生有了壹次巨大變化，請妳過來，就是要說聲‘謝謝’。”
　　“別客氣，這是我的職責。”陸林北回自己的房間。
　　枚忘真正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壹見陸林北就問：“是真的？”
　　“十分抱歉，真姐，我被打敗了，而且是壹敗塗地，我以為農星文和關竹前會利用慢遲對付我，結果……敵人技高壹籌，我不是對手。”
　　“為什麽不逃走？為什麽還要回來？”枚忘真驚詫地問。
　　陸林北突然想起眼睛裏的鏡片，輕輕取出來，放回盒子裏，“逃走會讓我敗得更加徹底，雖然敵人比預料得更加強大，但我寧願面對，也不想背朝他們。”
　　枚忘真楞了壹會，發出壹聲短笑，“妳要面對的不止是農星文和關竹前，他們躲在後面，將妳推向整個理事會。”
　　“我明白，所以更要留下來。”
　　“順便說壹聲，我剛被農場驅逐，不再是枚家的成員了，這都拜妳所賜。”
　　“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枚忘真又楞壹會，隨即笑了，“以後我會‘報答’妳的。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我需要……壹位律師，翟王星最好的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