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權限

　　史良筆從來不喜歡新興的網絡技術，他懷念從前的時光，網絡就是網絡，是壹個極其尋常的載體，給每個人提供便利，像空氣壹樣，人人離不開，除了專業的科學家，其他人類完全沒必要思考它的存在。
　　自從第八行星突然出現之後，古怪的技術壹件接壹件地冒出來，打亂了舊秩序，卻遲遲沒有建立起新的規則，人們不得不隨時警惕網絡的存在，帶來諸多的麻煩與問題，就像是普通人突然需要時刻考慮空氣裏是否有毒……
　　不喜歡歸不喜歡，對新技術，尤其是具有軍事價值的新技術，史良筆依然秉持開放態度，在軍隊裏引入大量計算機專家，成立專門的網絡戰分隊，戰果卻不盡如人意，總是落後於獨立軍壹點點，但就是這壹點點，使得大王星的精良武器與專業士兵失去優勢，被迫步步後退。
　　史良筆得出壹個結論——他沒跟任何人商量，完全是自己思考出來的——網絡本身就是問題所在。
　　戰爭進行到最後階段，大王星即將開始執行開戰以來最為宏大也最為重要的計劃，史良筆決定釜底抽薪，關閉整個公共網絡，只保留最低限度的軍事專用網絡，下令收回幾乎所有人的權限，包括軍隊裏的那些技術士官。
　　最後壹道命令招來許多反對的聲音，技術士官的頭目親自來向總司令解釋，為什麽要保留權限，“網絡是另壹個戰場，收回權限，就像是沒收士兵的武器，遇到攻擊，我們將束手無策。”
　　史良筆自有想法，“如果士兵都不可信的話，那麽不如沒收武器。妳們當中有人不值得信任，沒錯，我看出來了，妳們所擁有的‘武器’，能夠對外，也能夠對內。我給妳們壹次機會，不必參與最後壹戰，妳們也給專用網絡壹次機會，讓它自己應對外來入侵，如果抵擋不住，那麽將它也關閉。”
　　士官頭目面紅耳赤，卻不敢反駁，而且他心裏很清楚，下屬當中確實有人泄露機密，“如果連專用網絡也關閉的話……”
　　“兩艘地空飛船之間會失去聯系，沒問題，它們仍然會按照既定路線前往太空站，這就夠了，咱們也會與地面失去聯系，更沒問題，我沒有想說告別的人，妳們有嗎？”
　　“沒有……史將軍是總司令，我們服從您的命令，但我必須要說壹句：網絡的作用不止是用來聯系，如果遇到意外……”
　　“最大的意外總是網絡搞出來的，所以我不擔心。”
　　士官頭目悻悻告辭，臨走之前還被總司令指責壹通，“多花些精力找出內奸，這比什麽都重要。”
　　後半夜壹點，史良筆乘車前往飛船基地，意誌堅定，沒有半點猶豫，向同乘壹車的副官道：“撤退是為了更好地進攻，大王星絕不會像翟王星那樣，丟掉自己的地盤。”
　　“所有大王星人都對將軍充滿信心。”
　　史良筆微微壹笑，他不需要別人的信心，只需要他們服從命令。
　　在算命店裏，苗弱楓說出壹切，最後道：“陸林北真是個奇怪的人，也不知道那壹個小時零七分鐘的時間裏，他究竟做過什麽。”
　　枚忘真沒有回答，關竹前開口道：“陸林北派人將妳攔截，不止是為了阻止妳執行計劃那麽簡單，他算到了史將軍會提前展開行動。在妳‘消失’的壹個小時裏，軍方找人的熱情很快衰退，第壹光業卻沒有，梁形幻非常關心妳的安危，動用壹切資源尋找妳的下落，其中包括網絡，這給陸林北留下壹個漏洞。”
　　苗弱楓冷冷地看著對方，如果知道幫手是這個女人，她根本不會來。
　　關竹前笑道：“妳不是唯壹被利用的人，問問這位真組長，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對她有多信任，被出賣的時候就有多悲慘，史將軍對妳只是置之不理，對我卻要趕盡殺絕，我只能躲起來，不敢露面，接到真組長留下的信息，我猶豫很久才敢出現。”
　　“那是妳應得的待遇。”
　　“沒錯，咱們是三個倒黴的女人——真組長也遇到倒黴事了？說實話，我沒想到妳會再聯系我。”
　　枚忘真利用三架無人機在天堂市搜索網絡信號，結果趕到“三號地點”匯合的人只有壹個關竹前。
　　“我壹個人出現，沒參與陸林北的行動，妳就知道我有多倒黴了。”
　　“陸林北對老朋友這麽狠心嗎？”
　　“他不狠心，只是向我隱瞞大部分計劃，還打算派人將我‘保護’起來。”
　　關竹前大笑，“沒錯，妳是夠倒黴的，那咱們三個很有共同語言。”
　　苗弱楓眉頭微皺，壹旦醒悟過來，就再也沒辦法喜歡關竹前這個人，但是心中的疑惑必須說出來，“為什麽梁叔叔沒來看我？也沒帶我登船？”
　　“因為身不由己唄，史將軍將妳的名字劃掉之後，派出士兵強制梁形幻壹家人登船，取消他的壹切權限。”
　　“梁叔叔被囚禁了？史良筆……沒有權力這麽做吧？”
　　“在特殊時期，史良筆擁有壹切權力。”關竹前將目光轉向枚忘真，“看樣子妳是那個有計劃的人。”
　　“咱們都有計劃，我希望互相合作。”
　　“妳將我害得很慘。”
　　“比老千還慘？”
　　“哈哈，我就料到妳早晚會將這句話扔在我臉上，好吧，看在大家都很倒黴的份上，我不計較，但是這壹次妳要先說出計劃。”
　　“大家的目標全是地空飛船與太空站，除此之外的壹切說辭，都是騙人的鬼話。”
　　“真組長看得夠清楚。”
　　“所以我的計劃就是使用苗小姐的權限，奪取地空飛船，妳有興趣嗎？”
　　“苗小姐的權限已經被取消了，幾乎所有人的權限都被取消，史良筆對活人極度缺乏信任，寧願讓網絡獨立運行。”
　　枚忘真沒料到第壹步就邁不出去，楞在當場，身邊的苗弱楓插口道：“史良筆沒辦法取消所有人的權限，至少他沒辦法取消平級或是地位更高者的權限。”
　　“趙王星上唯壹比他地位更高的人是梁形幻，如今已成為囚徒。”關竹前提醒道。
　　“還有我父親，他雖然不在這裏，但是……”苗弱楓猶豫壹下，“我能使用他的權限。”
　　關竹前也楞住了，過了壹會笑道：“身為第壹光業的調查員，我深感失職，竟然壹直沒有發現這個大大的漏洞。”
　　“因為我從來沒用過，戰爭剛壹開始的時候，父親在大王星允許我借用他的權限，我猜他應該沒有取消。”
　　“星際網絡中斷，他想取消也做不到，但我還是要說，他的做法違背了公司的基本準則。”
　　“所以呢？”苗弱楓不客氣地問。
　　關竹前笑道：“所以我要說苗副總裁真有遠見。”然後她又向枚忘真道：“咱們三個人都要轉運了。”
　　“妳的計劃呢？”枚忘真非常清楚，關竹前絕不會真的躲藏起來，更不會就此認輸。
　　“我有三百多名融合人朋友，他們被困在機器人體內，隨時可以放出來，無論是在真實戰場，還是在網絡戰場，他們都是壹支強大的力量。”
　　關竹前扭頭向窗外看去，街道上，緩步走來五名“人類”，他們的外形確實很像人類，但是穿得很嚴實，遮擋住所有非人類的特征，只有步伐顯出機器人的鏗鏘有力。
　　“他們不是人類嗎？”苗弱楓小聲道，有些驚恐。
　　“怎麽樣？”關竹前看向枚忘真。
　　“能用得上。”枚忘真平淡地說。
　　“那麽咱們開始行動吧。苗小姐要怎麽使用副總裁的權限？”
　　“必須去公司，那裏的服務器辨識我的身份之後，會自動給予我更高的權限，超出史良筆和梁叔叔的級別。”
　　“咱們現在就得出發，史良筆既然打算前往太空站，可能會毀掉第壹光業的服務器，甚至將大樓夷為平地。”
　　“不會吧？那是公司的財產，儲存大量重要資料。”苗弱楓難以相信。
　　“這正是史良筆要毀掉它的原因，第壹光業的重要資料絕不能落入敵人手中。”關竹前起身，帶頭向外走去，打開門，請後面的兩位先走。
　　枚忘真經過時，關竹前道：“我希望咱們能夠真誠地合作壹次。”
　　“我也希望，但是妳有融合人，苗小姐有權限，我可什麽都沒有。”
　　“妳有陸林北，這就夠了，無論咱們的計劃能否成功，事後我都需要與陸林北談壹談，只憑幾百名融合人，可沒辦法與獨立軍對抗。真組長，請相信，我才是那個處於弱勢的人。”
　　“看不出來。”
　　“那是因為我掩飾得好。”關竹前笑道，越是形勢不利的時候，她越表現得鎮定自若。
　　枚忘真騎車帶上苗弱楓，關竹前與五名融合機器人各乘壹輛兩輪車，也不掩飾行蹤，直奔第壹光業行星總部。
　　天快要亮了，街道上已經看不到士兵與車輛的蹤影，聽了壹晚上聲響的居民仍然不敢上街，那些不在名單上的大王星人，以及覺得自己也有資格登船的趙王星人，紛紛湧向飛船基地，在那裏進行最後的抗爭。
　　枚忘真壹行人沒遇到任何阻攔，順利到達第壹光業行星總部。
　　大樓還在，分毫未損，但是人都走光了，連名保安都見不到，大門緊閉，苗弱楓的身份也打不開。
　　關竹前帶來的五名融合人發揮作用，修改大門的電子屬性，讓它自動敞開。
　　在操作室外面，他們遇到真正的麻煩，房門被焊死，又被澆註壹層鐵水，剛剛凝固不久，隱隱還在散發熱氣。
　　關竹前道：“看樣子史將軍打算很快返回天堂市，留給咱們的時間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