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八章 申斥都察院

　　盧忠離開了郕王府去辦陛下交代的事兒，興安卻是低聲問道：“陛下，那都察院呢？”
　　朱祁鈺稍微猶豫了下，他要在祭祖的時候，辦壹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都察院這幫人，這不能讓他們形成合力，否則會誤事。
　　“他們昨夜宵禁後，依舊飲酒作樂，朕寫壹份申斥，送於都察院，就說有禦史彈劾都察院眾禦史聚嘯。”
　　“讓他們人人自危，狗咬狗去吧。”
　　“總憲之位，左都禦史，就暫時不要讓吏部抵薦誰了，朕倒是要看看，他們能為了總憲的位置，鬥成什麽樣。”
　　作為皇帝，真的要收拾臣子，哪裏需要那麽多的招數，就這壹招，都察院都得四處冒煙。
　　敢聯袂捧殺皇帝？
　　“陛下英明。”興安心服口服的說道。
　　朱祁鈺搖頭：“英明什麽，朕壹個皇帝，他們都是朕的臣子，朕用這種招數，也只是教訓壹番他們罷了，日後盡心為國朝做事，才是正途。”
　　朱祁鈺是希望他們當個體面人，站著把官給當了。
　　朱祁鈺倒是不想鬧得難看，實在是都察院的壹些個禦史們，實在是拎不清楚，看不清楚形勢。
　　這也算是正統弊政之壹了，朱祁鎮用人，實在是太過於隨心所欲了。
　　他很快就寫好了申斥敕喻，交給了興安。
　　“京營今天休沐是吧，壹直到初五再復訓，值守的是誰？”朱祁鈺安排今天的工作，才想起來，明天就要過年了。
　　京營的軍士是有家屬隨軍，他們都住在城裏，壹旦有狼煙起，自然可以隨時歸營。
　　但是依舊安排了兩萬人值守九門，過年看似松懈，其實比平日裏更加森嚴。
　　興安認真的查閱了壹番說道：“總兵官石亨，和昌平侯楊洪之子楊俊。”
　　“楊俊不是身中十七創嗎？還要值守九門？”朱祁鈺當然知道楊洪子楊俊身負重傷的事。
　　這才倆月，剛好了壹些，就開始巡視了？
　　“是。”興安俯首說道：“昌平侯楊洪的家教森嚴，楊俊這才大好了壹些，就滿身披掛，跟著於少保去了山外九州，這剛回來，就開始值守了。”
　　朱祁鈺認真思考了壹番說道：“下敕，讓他休息，傷筋動骨壹百天，這才兩個多月，讓陸子才每日探看，若是真的好了，再領差事不遲。”
　　興安趕忙俯首：“臣領旨。”
　　楊俊在京師保衛戰中身中十七創，而楊洪已經到了古來稀的歲數，依舊為了大明邊防之事，戍衛宣府。
　　楊洪自永樂元年承襲百戶遠戍開平之後，征戰這麽四十余年，算是滿門忠烈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朕記得昌平侯楊洪還有壹個老母親，現在已經八十有五，這樣，妳派中使去壹趟，帶些年禮。”
　　興安趕忙記了下來，俯首說道：“是。”
　　遣中使去送年禮，算是大明朝的壹個傳統了，但是專門叮囑的，那自然是要重點關照。
　　朱祁鈺來到了馬廄，翻身上馬，向著大時雍坊而去。
　　大時雍坊，在西長安街的路南，緊挨著錦衣衛和五軍都督府和六部衙門。
　　這裏是大明京官們的聚集地，同樣也是僭越大明律規制的規格“別墅”區。
　　朱祁鈺打算把這裏好好拾掇拾掇，弄官邸，把朝臣們送進去，臺基廠畫好了圖紙。
　　這件事要和抓拿經紀買辦、逼迫私窯窯主的事兒，壹起辦。
　　他穿著壹身的常服，在錦衣衛衙門下馬，向著大時雍坊走去，大時雍坊就在錦衣衛衙門的西側，不隔街。
　　盧忠帶著壹群錦衣衛跟在了朱祁鈺的身後，護衛左右。
　　“這幫人，可真是富麗堂皇啊。”朱祁鈺走過這大時雍坊的街面，頻頻皺眉。
　　比如朱祁鈺面前的酒樓，就高九十九尺，約莫三十三丈，闊約三十丈，進深約十五丈，八間半。
　　正正好，比奉天殿低了那麽壹尺，窄了那麽壹尺，淺了壹尺，少了半間房。
　　算不得僭越。
　　朱祁鈺擡頭壹看，啊……燕興樓。
　　那沒事了，自己的產業……
　　興安曾經問過陛下燕興樓疑似僭越之事，朱祁鈺沒有讓興安大興土木。
　　朱祁鈺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偌大的燕興樓，少的那半間房，就是興安平日裏讓東廠的番子們待的地方。
　　此時的興安，帶著陛下的敕諭，壹眾番子，舉著華蓋，來到了與大時雍坊壹街之隔的都察院。
　　“都察院眾禦史接旨！”興安的聲音裏帶著十足的怒氣。
　　都察院壹片雞飛狗跳，陳鎰、顧耀等禦史從各房裏，走了出來，聚集在了都察院的院子裏，嘩啦啦的跪倒在地。
　　“臣下有恭敬恐懼之心，朝廷禮儀自然嚴肅，比聞群臣入朝多行私揖、跪拜禮甚者，三五成群高談嬉笑，略無忌憚！此恭敬之心何在？”
　　揖、跪拜禮，只有見皇帝的時候，才會行這種禮節，而且是重大節日的時候。
　　但是群臣入朝私揖、跪著極多，尤其是在都察院，更是蔚然成風。
　　朱祁鈺的第壹條就申斥了他們私下跪拜之事。
　　這幫都察院的禦史們，天天彈劾別人不恭敬，但是他們自己確實最大的不恭敬。
　　興安繼續喊道：“守衛官軍例必辰時換直，欲彼此相識以辨奸偽，乃今於五鼓未朝時，即紛然排擁出入，此恐懼之心何在？”
　　宵禁，是大明的京師的壹個鐵律，大晚上，這群禦史們在宵禁之後，依舊四處縱情享樂，守衛官軍又管不到禦史的頭上。
　　守衛官軍管不到他們的頭上，朱祁鈺自然能管。
　　“其榜諭皇城四門，自今俱宜遵祖宗法，敢仍故違者，糾儀巡視，禦史及鴻臚寺官舉之，重罪不宥！”
　　“總憲之位懸空已久，朕心甚慮，本經奏請，已有人選，忽聞有司奏稟，此人宵禁夜行，放浪無狀，朕，大糾結！”
　　“欽此。”
　　朱祁鈺的語氣是極其強烈的，給都察院的禦史們壹個體面，如果他們不想體面，那朱祁鈺只能幫他們體面了。
　　壹共三個事，私自不可行跪拜禮、不得在宵禁後四處活動、陳鎰的總憲之位……沒了。
　　口出狂言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陳鎰顫顫巍巍的接過了敕諭，人已經全麻了。
　　他是於謙舉薦的，而後到京畿守備耕戰，負責堅壁清野，戰後又被召回京師，本以為徐有貞走了，自己就是左都禦史，也就是都察院的總憲了。
　　可是……晚上出去吃了頓酒，就被陛下申斥了，這到手的鴨子，就這麽飛了！
　　興安壹甩袖子，壹句話不說，帶著番子就走。
　　“陳禦史。”顧耀低聲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顧耀之前還叫陳鎰為陳總憲，現在就改為陳禦史了，大家都知道了，陛下不打算用陳鎰了。
　　算是典型的昨天還是小甜甜，今天就是牛夫人了。
　　陳鎰面如土灰的說道：“即便是去找於少保，也於事無補了，於少保他……”
　　於謙舉薦陳鎰，是他陳鎰能力，陳鎰作奸犯科，於謙會保他嗎？
　　不會。
　　因為整個大明朝都知道，於謙不搞朋黨之事，他這個左都禦史怕是再無可能了。
　　陳鎰跑到了於府九重堂找於謙，結果於謙跟著金濂在大興，宣講陛下農莊法的政策。
　　而此時的朱祁鈺，卻是看到了人間百態。
　　“這群人，在幹嘛？”朱祁鈺看著前面圍著的壹群衙役，頗為好奇的問道。
　　壹名衙役看到了朱祁鈺壹眾人等，就上來驅趕，指著朱祁鈺大聲的說道：“什麽人，看什麽看啊！不要湊熱鬧！官府辦事，閑雜人等……”
　　衙役還沒說完，盧忠的繡春刀已經出鞘，壹道匹練刀光閃過，嚇得衙役，呆若木雞的楞在了原地。
　　差壹點，就差壹點，那刀尖離鼻子只有壹點點！
　　壹小撮頭發在刀鋒之下散開，從衙役的眼前滑落，散在了西風之中。
　　壹汪清水，從衙役的胯下緩緩的滲出，最後擴展成了好大壹片，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好快的刀。
　　朱祁鈺松開了抓著盧忠的手說道：“不知者無罪。”
　　盧忠剛才是奔著殺人去的，抽刀力劈，動作壹氣呵成，速度極快。
　　若非朱祁鈺眼疾手快，抓住了盧忠，這衙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知者無罪，衙役並不知道朱祁鈺是皇帝，罪不至死。
　　指斥乘輿是什麽罪名？大不敬。
　　指著皇帝咧咧，盧忠出手，是沒有錯的，但是不知者無罪，朱祁鈺穿的是常服。
　　這就是軍士和衙役的區別，衙役緝盜還行，面對生死的時候，也是嚇得渾身顫抖。
　　“臣……屬下知道了。”盧忠吐了口濁氣，收起了刀。
　　“說說發生了何事。”朱祁鈺對著衙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