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吾誰與歸

歷史軍事

  正統十四年,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睜開了眼睛。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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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壹十章 世世相保,垂利無窮

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

2023-7-15 23:35

  生產資料就是世襲的橋梁,在大明,土地就是最大的生產資料。
  興安確切的知道了陛下為何要對土地進行集體化農莊化,目的就是減少這種世襲制的危害。
  相比較收租,出海貿易,會增加更多的不確定性。
  朱祁鈺拿起了桌上的奏疏,處理著來自京師的政務。
  沈翼沈不漏作為戶部尚書,延續了戶部壹貫的、壹毛不拔的特性,和計省壹起,對大明的支出,進行了吹毛求疵的盤查。
  壹如往常的抱怨著以工代賑的龐大支出,壹方面又在積極推動著以工代賑,因為沈翼也明白,要想富先修路,這路是必須要修的,但是昂貴的造價,也讓沈不漏牢騷滿腹。
  “沈尚書作為師爺是極為合格的。”朱祁鈺看著手中的奏疏感慨的說道。
  沈翼在奏疏中提出了自己的諫言,他認為景泰通寶到禦制銀幣之間需要新的貨幣,景泰通寶的價值太低,禦制銀幣的價值太高。
  換算到後世就是大明眼下的貨幣只有壹百元和壹分幣,這顯然是不符合貨幣規律的。
  壹枚禦制銀幣等於七百枚景泰通寶。
  既然要推行記賬貨幣,就應該完善整個貨幣體系。
  在這個基礎上,沈翼希望增加大小錢以便民。
  具體而言是增加面值為十的景泰通寶銅錢,這是小錢,再增加面值為壹錢銀的禦制銀幣,這是大錢。
  這樣大明就有了銅錢、十枚面值銅錢、壹錢銀禦制銀幣和壹兩禦制銀幣。
  朱祁鈺最終朱批了沈翼的奏疏。
  壹錢銀的禦制銀幣,仍然含銀七成,依舊可以吹響,依舊十分的精美,比禦制銀幣小了壹圈,但是壹錢銀的禦制銀幣,朝廷和內帑的收益並非三成,而是兩成半,因為成本增加了。
  制造壹枚壹兩的禦制銀幣和壹枚壹錢的禦制銀幣,所需要的工藝、工匠勞動時間都是壹樣的。
  沈不漏壹改往日的扣扣索索的性子,少賺錢也要方便百姓?
  沈翼是大明的師爺,壹切以朝廷的財政收入為主,這人屬於典型的保守派,連朝廷有點赤字都無法接受。
  朱祁鈺想發行點國債,沈翼都扣扣索索,壹副朝廷問百姓借錢,暴政虐政的車軲轆話壹直說,還跟皇帝砍價到了五百萬銀幣,說到底,沈翼就是不想付利息罷了。
  沈翼賺錢小妙招,就在這十枚銅板面值的景泰通寶身上。
  十枚銅板只是面值,其大小要大於景泰通寶,卻遠沒有十倍,只是大了壹圈,成本上漲了不到兩成,面值卻漲了十倍。
  翻譯翻譯,就是銅制的小額大明寶鈔。
  李賢在南衙僭朝出仕的時候,曾經跟僭朝的主事孫忠、僭朝文武算過壹筆賬,就是維護壹個朝廷的成本極其昂貴甚至是入不敷出。
  但是貴有貴的好處,貴就有權力,發幣權也是壹種權力,只要大明百姓認可這個面值十枚銅錢的景泰通寶,大明的記賬貨幣就跨出了壹大步。
  以大明朝眼下錢荒的狀態,不計後果發行寶鈔,百姓、商賈捏著鼻子也就忍了。
  連鹽引都拿出來當錢用的勢要豪右、富商巨賈們是不會挑挑揀揀的。
  畢竟新大明寶鈔精美無比,還能到寶源局承兌禦制銀幣,實在不行也能到倭國換取倭銀。
  沈翼是個合格的師爺。
  另外壹位合格的師爺,大明工部尚書石璞,第七十二次上書乞骸骨致仕。
  石璞年歲已高、精力不濟,上次要到開封府治理黃河,就已經開始上書請旨致仕,但是朱祁鈺壹直以【石尚書看起來很有精神】給否了。
  時至今日,石璞已經真的打不動灰了,言詞之間,頗有壹種再不準就只能自縊以謝天恩。
  朱祁鈺終於準了石璞的請辭,給石璞加了太子少師,送到了講武堂養老。
  大明現在的致仕和以往的致仕卻不相同,現在致仕不再視事,但是並不回鄉,而是仍留在京師,加太子少師官,住官邸,俸祿領到逝世的那壹個月,不滿月按滿月算。
  可謂是恩榮至極。
  這是景泰朝的退休制,大明朝正四品以上京官,致仕不離京,加官壹級,朝廷榮養。
  朱祁鈺付出了俸祿,但是減少了壹個鄉賢的誕生。
  萬歷十年,張居正死後,申時行接任了內閣首輔,這個和稀泥的老好人和稀泥,隨著萬歷皇帝的怠政,終於和不下去了,在萬歷十九年請辭歸鄉。
  蘇州府在葉向高的支持下推行役田之法,就是將勞役按照黃冊進行了攤役入畝,這不是讓老申家服役嗎?
  結果申時行立刻就帶頭鬧了起來,還威脅當時的浙江巡撫胡雅齋要上京詢問陛下為何有辱斯文。
  申時行的理由是[世世相保,垂利無窮,非所謂三代之道公其義而不私者歟]。
  這個理由道盡了官選官到世襲制的真諦,世世相保,垂利無窮。
  朱祁鈺搞這個離退休制度,完全是為了防止這些權傾朝野的明公們,回到地方之後,作威作福,形成新的高貲著姓、仕宦子孫。
  減少縉紳、宗族這個蛀蟲對大明這棵大樹的傷害,首先就要減少縉紳和宗族的誕生。
  這個離退休制度會加官壹級,那於謙這種加無可加,又該如何辦?
  在奉行可持續竭澤而漁的陛下手下,於謙還想退休?
  而新任的大明工部尚書是工部右侍郎、江淮廠總辦王巹。
  大明工部尚書的人選有前往勝州廠的蒯祥,有江淮廠總辦王巹,有大明治水至師、巡河禦史徐有貞。
  徐有貞和大明皇帝在觀瀾閣送行外逃富戶縉紳,算是納了投名狀,於謙安排徐有貞壹起送行,目的也是把徐有貞拉上船,消除間隙。
  但是朱祁鈺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把工部尚書的位置給徐有貞,而是讓他老老實實的繼續治水。
  “於少保問徐有貞要不要回朝,他自己說不要回京要治水的,這可不是朕對他有偏見啊。”朱祁鈺朱批了新任的工部尚書,對著興安解釋了下自己的人事安排。
  無論是能力還是名望,徐有貞都非常適合工部尚書這個師爺的位置,王巹雖然在正統六年已經代替了前任工部尚書吳中成為工部尚書,後來又跟王振起了沖突被迫致仕。
  但是論能力、論名望,徐有貞遠強於王巹。
  興安接過了奏疏,看到了上面工部尚書王巹的名字,俯首說道:“陛下說的是,是徐禦史自己放棄回朝為官,壹心只想服波平浪,安民生息。”
  興安滿是笑意,就是陛下讓徐有貞回來,徐有貞也不敢啊。
  有壹個天天盯著他,隨時打算砍了他的皇帝在,他敢回去嗎?
  只有治治水,才能維持生活的樣子,要是連治水這點本事都沒有了,那離人頭落地就不遠了。
  朱祁鈺做了新壹輪的人事任免。
  “陛下,咱什麽時候回京啊?”興安似乎是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朱祁鈺壹樂,問道:“誰給妳遞條子了?皇叔?宗親?朝臣?”
  興安見瞞不住,笑著說道:“都有,皇後千歲也問了。”
  高婕妤不受寵,這是壹件讓人比較意外的事兒。
  按理來說高婕妤普遍比後宮諸妃嬪小了近十歲,正是水靈的時候,男人嘛,都喜歡年輕的,不稀奇。
  高婕妤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手談也堪稱國手。
  皇帝不寵愛高婕妤,這是事實,時至今日,陛下也多數去冉思娘的房裏過夜。
  朱祁鈺也不是有毛病,而是這個高婕妤實在是優雅,整日裏不是彈琴就是譜曲,玩的東西,朱祁鈺大抵不會。
  朱祁鈺是個俗人,他喜歡釣魚。
  襄王問,是因為襄王有點頂不住壓力,請求陛下支援;
  宗親武勛們問,自然是希望陛下回京主持公義;
  朝臣們問則是陛下離京日久,冬序已經有了緩解,陛下到南衙就是募集善款、推行記賬貨幣、推行農莊法,這些都在穩步進行;
  也該回京了。
  朱祁鈺搖頭說道:“再待幾個月吧。”
  興安猛地瞪大了眼睛,陛下的行程就安排到了松江府,而且壹切按計劃進行。
  按之前的預計,陛下應該在十月份回京,壹路上遊山玩水,不耽誤回家過年。
  可是陛下這壹開口就是幾個月,顯然是還有事要做。
  朱祁鈺解釋道:“江西農莊法的推行受阻,就這件事就需要幾個月的時間,鳳陽、湖廣、兩廣、浙江、江蘇都在看著江西。”
  “朕此時回京,姚龍、楊翰是辦不下這些江西縉紳的,最後的結果就是農莊法推行受阻。”
  “而且廢太子黎宜民回到交趾之後,交趾定然大亂,朕在南衙,也好及時應對不是?”
  “今歲就不回京過冬了,讓皇叔再挺壹挺。”
  興安俯首稱是,陛下的決定就是最高意誌。
  北衙是絕對忠誠的,這壹點毫無疑問。
  圍繞著降襲制展開的政鬥,大家都非常有默契的將影響,縮小在極小的範圍之內,都在等著皇帝回去。
  壹個小小的交趾,為何陛下如此憂心?
  因為郡縣安南為交趾,是大明開海之路上,極其重要的壹環,是大明再次偉大的重中之重。
  而且,交趾每年超過三百萬石的糧食進口到大明,從宏觀上將,可以有效平抑大明糧價。從地方上講,交趾的糧食是大明松江府糧食的主要來源。
  松江府種棉花不種糧食,而且工坊遍地,幾乎不產糧食,如果交趾大亂影響到了松江府的糧食供應,那些個早就磨刀霍霍的縉紳們,會直接把松江府糧價擡到天上去。
  “那就只能讓襄王殿下再撐壹撐了。”興安倒是沒有反對。
  襄王還能撐得住嗎?
  人不逼壹逼,是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的。
  大明皇帝的聖旨,在官道驛路上飛馳著奔向了九江府,而楊翰提前收到了消息,鴿路比官道驛路要快很多很多。
  楊翰收到了消息之後,就找來了姚龍宣旨。
  鴿路來的聖旨並未加印,就是個提前通氣兒,也並沒有加黃錦,就是壹張很單薄的紙張。
  姚龍也見怪不怪了,陛下尚節儉,就是通過官道驛路來的聖旨也沒有。
  但凡是不是恩封需要傳家的聖旨,陛下都不用黃錦,因為壹丈黃錦至少要三百銀幣,能修三裏路了。
  姚龍猶豫了下說道:“楊指揮啊,趁著聖旨還沒到的時候,還是我去和白鹿洞書院好好談談,只要白鹿洞書院肯讓了,自然就沒事了。”
  姚龍的性情,典型的折中性格,他是願意談的,不要將事情撕破了臉,弄的大家都難堪。
  陛下不是不允許發財,更不是要讓宗族們斷根絕種,就只是不想讓縉紳們再收租,混吃等死。
  眼下海貿事,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早下場,早賺錢。
  楊翰想了想說道:“方伯有心了,加印的聖旨頂多三天就到了,到那時,陛下雖然還非常的溫和,但是已經怒從心生。”
  “妳知道的,陛下要是發起火來,於少保勸仁恕也是無用的。”
  “省得。”姚龍算是壹表人才,相貌堂堂,渾身的書卷氣,大抵就是大明文臣的風範,他家境殷實,做事不喜歡做絕,比較喜歡綏靖。
  陛下的脾氣暴戾,人人皆知,非要惹得陛下不快,都不好收場。
  縉紳是大明人嗎?
  顯而易見是。
  陛下對大明人下手如此之重,這風評絕對好不了,陛下丟了面子,縉紳們丟了裏子,這是何必呢?
  姚龍倒是會騎馬,但是也就僅限於踏青的水平,他坐著車,出了九江府的城門,向著廬山白鹿洞書院而去。
  白鹿洞書院並不是壹個洞,而是洞天福地的意思。
  白鹿洞書院共有五組院落,沿貫道溪自西向東串聯式而築,坐北朝南,每壹組院落都是三進出的四合院,以白墻黑瓦的徽派建築為主。
  天空淅瀝瀝的下著小雨,山中清風出吹拂著樹梢,發出了沙沙的響動,貫道溪汩汩流動著,時不時有遊魚躍出水面。
  車駕停在了下馬石旁,姚龍挽著褲管,下了車駕,看著面前的青綠色的拱橋。
  姚龍立於橋頭,感慨萬千的說道:“聖人曰:吾道壹以貫之,此溪故此得名,溪山石橋獨立,橋下流水潺潺,好壹副世外桃源的教化之地。”
  “鐵蹄踏處,安有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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