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吾誰與歸

歷史軍事

  正統十四年,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睜開了眼睛。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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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壹章 比殺了他還難受

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

2023-7-15 23:36

  “來之前胡尚書,現在應該叫胡少師了,專門找到了我,跟我談了談朝鮮與倭國,自建文二年起,至正統十四年,朝鮮的康獻王、恭定王、莊憲王,壹共向倭國遣使十八次,其中有回禮使、報聘使和通信使,其中有五次因為各種原因,未能成行。”李秉說起了離京前的壹件小事。
  這康獻王,是李氏朝鮮第壹個受大明冊封的朝鮮國王,在永樂元年被冊封為朝鮮國王。
  可即使如此,這康獻王,仍然遣倭數次。
  李秉又補充說道:“胡少師告訴我,朝鮮並非鐵板壹塊,越靠近大明的地面,則對大明越發恭順,越遠離大明的地方,就越發的狷狂。”
  胡濙當然不是胡說八道,而是他作為禮部尚書,他在提醒出使倭國的使者,要小心提防,大明現在勢強,朝鮮自然恭順有加,壹切以‘事大交鄰’為主,但是在臺面下,也要註意到暗潮湧動。
  李秉繼續說道:“倭國在南朝鮮的頻繁劫掠,導致南朝鮮誕生了壹大批倭國的走狗,這些走狗,背靠倭寇,在鄉野之間,侵吞良田無惡不作,而這些走狗搖身壹變,成為當地的富戶縉紳,便愈加影響朝局了。”
  “當年王世子李弘暐不肯跪大明使臣,他不是無的放矢,抽風了才這麽行動,而是因為他那麽做,在朝鮮有很多的擁躉。”
  嶽謙迷惑的說道:“那不對啊,倭寇侵擾,不是應該恨的咬牙切齒,恨到不死不休嗎?這怎麽還出現了壹堆親倭的富戶縉紳呢?”
  按照大明的壹貫發展,如果說誰親倭,就等於把十八代祖宗都給罵了,若是說誰通倭,那就是奔著妳死我活的地步去的,在大明從上到下,從內到外,反倭都是絕對的政治正確。
  “道理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但是現實往往不是如此。”李秉嘆氣的說道:“不過都是利益,這些親倭的富戶縉紳,他們本身就因為倭寇起家,現在的朝鮮王李瑈,即便是對大明恭順無比,但他也不是能決定所有的事兒。”
  “所以,我們仍要小心,有朝鮮富戶縉紳通倭,如果有必要,我們是不是請陛下動用大明水師,短暫封閉朝鮮海峽,截斷山名氏的來自朝鮮的支持?”
  袁彬再次搖了搖頭說道:“若是來了,正好幫朝鮮清汰壹下,朝鮮王李瑈不敢幹,我們就幫他幹便是。”
  “我還擔心山名氏頂不住,現在看來,這場戰爭會持續很久很久的時間了。”
  長期的低烈度戰爭,是日拱壹卒的核心戰法,而這個低烈度戰爭會制造出壹條血腥的無人帶來,最終變成壹片不毛之地,進而更加容易統治。
  而現在這種低烈度的戰爭有利於倭銀入明,增大倭銀產量,袁彬就更加不願意盡早結束了。
  袁彬之所以沒有派除青兕組外任何的支援給大內氏和尼子氏,也是處於這個考慮,他擔心太用力了,山名氏快速倒下。
  壹旦石見銀山真的掌控在了大明手中,大明自有的高道德劣勢,又很難做到如同山名氏那樣殘忍的朘剝和壓榨,畢竟比起朘剝倭人這件事,倭人本身更加擅長。
  維持現狀,是袁彬目前的打算。
  很快,石見山的血戰,就讓大明壹眾頻頻側目,袁彬、嶽謙、季鐸、陳福寅、李秉已經覺得自己足夠的殘忍了,足夠的不把倭人當人看待,但是倭國大名在這方面更勝壹籌。
  前日雙方為了爭奪壹座箭樓,死傷數百人,今日雙方為了壹處高地,又死傷了數百人,下午為了壹個工坊、為了壹畝田地又死傷了數百人。
  用屍山血海去形容石見山戰場,絲毫不曾有半分的誇張。
  袁彬到底是沒有動惻隱之心,冷漠的看著這壹切殘忍的發生著。
  在戰爭發生的第二個月,如同李秉擔心的那樣,山名氏突然出現壹群來自朝鮮的武士,這些生力軍的加入,讓大內氏和尼子氏的戰線立刻後退了數裏之遠,只剩下了堅寨關隘。
  袁彬召見了細川勝元,要求細川氏的武士前往前線。
  細川勝元既然在這個買賣裏,賺的盆滿缽滿,就不能壹點力也不能出,在經過半個時辰的交談之後,細川勝元最終答應了下來,這天底下就沒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既然想掙這個錢,就得出力。
  袁彬控制細川勝元的手段非常簡單,只需要扣住細川勝元的船證,細川勝元的營生,立刻就斷了。
  細川氏的武士出發了,而李秉也離開了堺城,拿著壹大堆的船證,打算去京師好好跟這幫大名們,談談利益分配的問題。
  當敵人擰成壹股繩的時候,自然不好對付,但是李秉有很厚重的談判資本,那就是船證的發放。
  細川氏的武士和李秉在政治上的運作,讓山名氏推進的戰線再壹次的縮了回去,戰局再次開始相持,袁彬將倭國發生的壹切寫成了奏疏,送往了大明。
  朱祁鈺收到袁彬奏疏的時候,正在泰安宮裏抱孩子,高婕妤在九月初誕下了壹名公主,小公主已經兩個多月了,愈發的可愛了起來。
  朱祁鈺賜名朱見瑩,發了百事大吉盒。
  奏疏來了之後,朱祁鈺放下了孩子,和高婕妤又說了兩句話,拿著奏疏來到了泰安宮的禦書房,看起了袁彬的奏疏。
  “袁彬還沒用出全力來,這要是用全力,山名氏不就如同螞蟻被擰死那般?”朱祁鈺看完了袁彬的奏疏,批復之後交給了興安發往倭國市舶司。
  在批復中,朱祁鈺給袁彬極大的自主權,若是力有未逮,隨時想大明求援;若是想當倭國國王,和倭國的大名們虛與委蛇,那朱祁鈺也可以冊封,不用擔心大明,或者說他這個皇帝的態度。
  他只要倭銀,這方面袁彬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陛下,倭國國主敢稱天子,實乃是僭越啊!”興安作為內相,司禮監提督太監,自然也看過這封奏疏,對於那近乎於羞辱的十七條的第壹條的分歧,知之甚詳。
  在興安看來,這倭國天皇,簡直是十惡不赦!
  但是陛下似乎對這件事並不在意。
  朱祁鈺笑著說道:“現在這樣,比滅了倭國還要難受。”
  在大明最大的刑罰是斬首嗎?
  斬首就壹死了之,最大的刑罰是送解刳院,如同進入了無盡地獄之中,求死不能才是最大的刑罰。
  朱祁鈺對倭國和交趾的態度完全迥異,對交趾,朱祁鈺自從登基之後,就從不掩飾對交趾的企圖心,在講武堂壹進門的巨幅堪輿圖上,交趾的位置,始終是大明的四方之地,還有舊港宣慰司。
  但是對倭國,朱祁鈺壹直只要白銀,掏空了倭國的白銀,倭國就成為了真正的不毛之地,再無崛起的可能。
  “最近翰林院倒是有趣的很,開始講什麽天人感應來了。”朱祁鈺將另外壹本奏疏拿了出來,在手裏拍動著。
  在這些翰林院的筆桿子手中,大明朝成為了歷朝歷代最黑暗的王朝,其理由就是自古以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是屬於天道的,天子和皇帝只是代行權力。
  歷朝歷代有誌的皇帝都要去泰山搞封禪,向老天爺表達自己遵循了天道。
  即便是最為專制的秦朝,也是如此。
  但是大明卻完全拋棄了過去的法統,什麽天道、道統都不重要了,化公為私,整個大明朝成了老朱家壹人的私產。
  先是批判了壹下大明皇室的非刑之正,破壞大明法度,壹本《大誥》法外之法,在刑部之外還弄了錦衣衛,在內閣之外,又搞了個司禮監,朝廷之外再設小朝廷,簡直是聞所未聞。
  破壞法度的結果,就是用權術來完成皇帝對資源調配,而不是傳統的功勛獎懲,比如胡惟庸大案,比如藍玉大案。
  而後又批判了大明不恤民力,天下利出壹孔,大明皇帝不顧天下蒼生,只管自己壹家之私,只管自己的收入,把麻煩甩給了朝廷和地方去處置。
  如此下去,天下必亡,而陛下不革故鼎新,就是大明亡國之君。
  日後說起來,必然是大明亡於景泰。
  如何改變陛下是亡國之君這壹種可能?
  崇古,把天下還給天下人。
  朱祁鈺初讀的時候,只能感慨讀書人的邏輯真的非常嚴謹,居然能引經據典的把邏輯搞得這麽自洽,但是細細壹讀,完全是狗屁不通。
  “孔府在的時候,他們跟在孔府後面,罵老朱家暴發戶的時候,怎麽不說這些呢?”
  “現在孔府倒了,他們就說我老朱家化公為私,將天下變成了我們老朱家的天下了。”朱祁鈺將奏疏仍在桌子上,嗤笑的說道:“也不知道他們急什麽,這天下最終還不是他們的天下?等朕死了,他們還不是卷土重來?”
  “朕知道他們很急,但是朕還是覺得他們先別急,先蟄伏起來,積蓄力量,等著天變再謀而後動,方能成功。”
  朱祁鈺還給都察院的讀書人出謀劃策起來,他說的這套其實不新鮮,就是當初大明得天下的核心套路,廣積糧、緩稱王。
  當下大勢不可為,那就不為,積蓄足夠的力量,再倒行逆施,才是上策。
  眼下翰林院這麽搞,就像是葫蘆娃救爺爺,壹個壹個送。
  朱祁鈺真的聽了這套理論,那才是真正的亡國之君。
  他真的如同讀書人說的那般,這天下立刻就變成了倭國的模樣,群雄蜂起地方割據,民不聊生千裏白骨,只有死的人多到所有人無法承受的時候,才會達成了新的共識。
  這種喪亂天下要持續多久?
  按照歷代來看,少則數十年,多則數百年。
  “這翰林院要不要給他解散了?反正留之無用。”興安疑惑的說道,這翰林院的筆桿子們,整天罵皇帝亡國之君,還能活的這麽滋潤,陛下實在是太仁慈了。
  朱祁鈺搖頭說道:“隨他們說去吧,這理都是越辯越明,怕就怕的是不敢辯、不能辯,那才是真的不砸了鍋,只要能辯,那就是思辨。”
  “談,沒什麽不能談的。”
  “這些讀書人,永遠不知道,不談才是對他們最有利的,只要發生改變,就會觸動他們的利益,壹群糊塗蟲。”
  朱祁鈺可不是在空口白牙,有些公理是顛不破的,只要開始談,談來談去,辯來辯去,最終每壹條道理被辯了出來了,他們對知識壟斷的解釋權,就薄弱壹分。
  朱祁鈺損失的是面子,但是最後這些人丟的是裏子。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談,還不允許旁人談,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才是對這些人最有利的做法。
  “要是胡少師帶著翰林院的翰林們搞倒行逆施,他們也不至於這麽的丟人。”朱祁鈺最終將翰林院的奏疏扔進了垃圾桶裏,送到了小膳房引火用。
  “最近李賓言壹直被彈劾,弄清楚原因了嗎?”朱祁鈺翻動著壹疊奏疏,面色凝重的說道。
  天下誰不知道,憨直的李賓言是他朱祁鈺護著?
  朱祁鈺賜下去的永樂劍,都是事畢收回,唯有李賓言這個有赤子之心的臣子,朱祁鈺怕他在外巡撫真的把命丟了,就讓李賓言壹直帶著永樂劍護身。
  就是如此,李賓言最近被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彈劾了。
  在李賓言被彈劾的奏疏中,還夾雜著很多對李賓言溢美之詞,在這些描述中,李賓言立刻就成了另外壹個於謙,堪當大任,當調回京師堪以重任。
  被罵的是李賓言,被褒獎的也是李賓言,最近朝臣這股風力,讓李賓言立刻成為了風暴的中心,把朱祁鈺都搞的壹楞壹楞的。
  這到底是要讓李賓言死,還是要讓李賓言飛黃騰達?
  “最近計省定船證數量的日子快到了,松江巡撫李賓言在這件事上說話管用,無論是誇獎還是彈劾,無論是倒李還是挺李,不過是為了讓李賓言挪挪位置,把松江巡撫的位置空出來罷了。”興安將自己在燕興樓耳聞的內容,告訴了陛下。
  無論是希望李賓言倒黴還是希望李賓言升官,其實目的都是壹樣的,松江巡撫得換個人來。
  朱祁鈺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笑著說道:“果子熟了,知道饞了,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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