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吾誰與歸

歷史軍事

  正統十四年,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睜開了眼睛。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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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賊,全是賊!偷,就硬偷!

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

2023-7-15 23:31

  李賢的履歷比徐有貞還要輝煌壹些。
  李賢在宣德八年中了進士之後,在壹百五十人的進士之中,脫穎而出成為了考功郎和文林郎,他是翰林院的翰林。
  這在永樂、宣德、正統年間,是有機會入閣的。
  在做了翰林壹年之後,李賢立刻前往了河津考察蝗災,被任為驗封司主事,當時少師三楊之壹的楊士奇要見他,他以公務繁忙推脫開了。
  要知道當時三楊在朝中,那是有平叛之功,任內閣輔臣四十余年,任首輔二十壹年,真正的朝廷重臣。
  楊士奇要見李賢,李賢壹句我很忙給打發了,因為當時河津蝗災鬧得很兇,李賢忙得腦子都要裂了,當然沒空。
  這壹下子就把楊士奇給得罪了。
  三楊雖然在很多人眼中都是名臣,良臣,但是他們的心胸,絕對稱不上大氣。
  李賢壹個翰林院的翰林,如此狷狂,他們要見,居然還見不到!
  李賢治蝗頗有功德,但是這得罪了楊士奇,在正統年間,英宗幼沖,三楊輔國的年月裏,還能有好果子吃?
  李賢上諫了幾次稽戾王,比如也先韃官為害,應該減少這些韃子們的俸祿,但是稽戾王不肯聽,李賢就掛著吏部文選司郎中,巡撫地方去了。
  這十四年的正統朝為官的經歷,讓李賢變得圓滑了起來,正當他準備當誰家的門下走狗的時候,土木堡之變從天而降。
  大軍敗了,李賢也在軍中,他不想死,他又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用泥巴糊住了臉,還換了百姓的衣服,偽裝成了農夫。
  李賢在偽裝之後,還進了大帳,請求稽戾王更換服飾,抹到臉上泥土,偽裝民夫,等待時機回京。
  李賢跑路還叫上稽戾王,不可謂不忠心。
  稽戾王哪裏能吃這等苦?直接以朕與凡殊給打發了。
  李賢逃回了京師,被扔進了翰林院聽用,做了十六年的官,兜兜轉轉的回到了翰林院做了文林郎。
  於謙知道李賢有能力,舉薦了他南下巡鹽。
  李賢幹的好不好?他巴不得自己沒啥才能,沒把差事辦好!
  否則,也不被會昌伯府盯上呢!
  他就是抱著在地方巡鹽壹定要幹出點成效來,讓陛下看到他的才能來!
  結果可倒好,被抓了,被威逼利誘,被各種腐化,最終他不敢死,只能委身於賊。
  他是沒機會,但是現在天使,就在南京會同館的驛站居住,這是他的機會。
  他並不想反朝廷,更不敢反陛下,甚至他從來沒有用景泰帝稱呼過陛下,即便是站在朝堂之上,他也是以陛下相稱。
  孫忠要用他,王驥等軍勛得靠他弄糧草,江南縉紳們的確是不喜歡他,但是推不出比李賢更有才能的人了。
  多方博弈之下,李賢捏住了所有人的蛋,那就是財權。
  他愈發理解陛下鹽鐵會議上,高屋建瓴的論點了。
  太對了!
  而現在,他讓玉娘去會同館找天使,壹來是為自己委身於賊陳情,他真的是委身於賊。
  他不舍得死。
  誰舍得死呢?螻蟻且偷生。
  而且是那種埋到土裏,切開頭皮,灌進蜂蜜,被螞蟻活活咬死的死法。
  李賢想利用自己的才能,把叛軍變得分崩離析,以此立下功勛。
  他有幾個訴求。
  第壹,陛下本身就很少禍及家人,他乞求陛下能饒他家人壹命,哪怕是流放煙瘴之地,也不要流放極邊。五代不科舉之類,那是身後事了,他管不著。
  第二,皇帝天兵至南京城的時候,他乞求,賜死時,給他壹個痛快。
  委身於賊,再多的無奈,還是怕死,未死從賊,就是不忠,不忠就是該殺。
  第三,就是能不能讓天使護住玉娘,這女子也是無妄之災,而且陛下天兵至,很可能會有身孕,希望陛下不要把玉娘殉葬。
  大明是有殉葬的習俗的,而且民間也很盛行。
  玉娘忐忑不安的來到了會同館,才發現,會同館外,人滿為患,全都是磕頭的百姓。
  賊人入了南京城,橫行霸道,為禍百姓,壹片的雞飛狗跳,宵小橫行,百姓喊冤無門,滿肚子的冤屈。
  這聽說天使入了南京,匆匆趕來,請求天使做主。
  本來王驥派了人圍住了會同館,結果他的兵被這陣仗給嚇到了,直接溜了。
  玉娘最後還是見到了嶽謙。
  嶽謙搖頭說道:“哦,這麽說,李禦史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嗎?如何證明呢?陛下論跡不論心,若是無真憑實據,如何相信?”
  “身在曹營心在漢,也是在曹營。”
  玉娘從袖子裏拿出了壹本冊子抵了過去顫抖的說道:“官人會幫三位天使在這三日內,搜羅各地歷來的田冊、魚鱗冊等,最主要的是俸祿軍餉等物去向。”
  在玉娘心中,他的官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且心中有百姓,為百姓謀福,在朝堂上的所言所語也未又不妥。
  但是他官人那樣壹個偉男子,說起京師那位陛下來,就是顫抖不已,那種發自骨子裏的崇敬,是做不得偽的。
  當然李賢也怕。
  玉娘抿了抿嘴唇,咬了咬銀牙說道:“我家官人所求不多,只希望為朝廷效命,身不由己。”
  “還請幾位天使看在我家官人稍堪其用的份上,能為官人陳情,玉娘風塵女子,蒲柳殘……”
  嶽謙趕忙伸手,大聲的說道:“停!停!停!打住,打住,越說越離譜!”
  季鐸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來,他們都是軍伍的糙漢子。
  陛下對軍伍的確極好,但是陛下對軍伍也是極為嚴苛,那壹條條的連坐律例,就是例子。
  若是嶽謙真的看中了玉娘蒲柳之姿,那皇帝知道後,就會把他們十三人盡數連坐,斬首示眾。
  軍隊有軍隊的規矩,尤其是現在是在臨陣之時。
  他們是使者不假,但他們的確是以軍將的身份出使,打探敵情。
  這就是臨陣的時刻。
  再說了,他們三人什麽身份?那是天子近臣!
  但凡是有點危險,但是必須要做,而且不得不做的事兒,就是他們三人出馬。
  壹個江南名妓,他們還看不上眼。
  追求不壹樣。
  玉娘慢慢抽泣了起來,跪在地上俯首說道:“還請天使為我家官人陳情。”
  嶽謙被這哭聲鬧的心煩,他想了想說道:“妳先回去,也莫要來了,至於其余事,也不是妳壹個女子能左右的,外面兵荒馬亂,待在曹國公府便是。”
  玉娘只得離去。
  嶽謙、季鐸和袁彬三個人湊在了壹起。
  嶽謙點著桌子說道:“那個孫忠看起來是個能拿主意的人,但是他老了,也昏聵了,這個李賢,有才,而且還能說得上話,我們是不是可以爭取下呢?”
  季鐸認真的思考了許久說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他信得過嗎?若是無法信得過,信錯人事小,若是情報有誤,豈非耽誤陛下大事?”
  袁彬卻搖頭說道:“我們可以試試呀,陛下會把部分的夜不收調到江南,情報的事兒,會反復核對,陛下不是那種冒進之人,定會仔細核實。”
  嶽謙想了想說道:“那咱們舉個手吧,同意接觸下這個李賢的舉手。”
  袁彬舉起了手,嶽謙也舉手,季鐸沒有。
  “二比壹,那就接觸下吧,袁彬,妳帶面甲過去,親自盯著他,若有不法,立刻格殺勿論。”嶽謙拍板決定了。
  季鐸補充說道:“我雖然不同意,但是因為情報有誤,陛下降罪,我亦同罪。”
  季鐸保留自己的意見,但是願意壹起承擔責任。
  不到三日內,壹份很周詳的情報便做好了,送到了會同館。
  李賢是有才能的,他將最近三個月內,叛軍的銀兩調動和糧草調派,全都寫到了奏疏之中。
  他根據調往各地的銀兩的寡眾,再加上糧食的調派,大約估計出了哪些地方會有多少駐軍,這些細細分析,只要派出夜不收查點,就可以確定真偽。
  李賢是有才能,但是他不想把才能用在叛軍身上,因為叛軍不可能贏,雖然聲勢浩大,若是換到正統年間,或許火鬧出亂子來,但再看看現在陛下和陛下的朝廷。
  實在是雲泥之別。
  三名緹騎帶著書信,消失在了會同館的夜色之中,等待著城門洞開的時候,延著官道驛路送往京師。
  李賢還給了緹騎驛站使用的勘合信牌,三名緹騎搖身壹變,變成了秦州衛的掌令官。
  在緹騎們出發之後,孫忠忽然深夜到訪,讓李賢心中驚疑不定。
  “李尚書,不是孫某不信李尚書,咱們畢竟是清君側,李尚書是不是應該有點表示?”孫忠閃爍的說道。
  李賢壹楞說道:“我沒錢啊。”
  孫忠揮了揮手說道:“不是,不是錢的事。”
  李賢壹個窮書生,不貪不腐不朋黨,哪來的錢。
  孫忠笑著說道:“我的意思是,妳是不是可以寫壹篇檄文,痛陳景泰帝之惡行。這樣壹來,我們也好放心用妳。”
  李賢這才明白了孫忠的用意,看著那三名蠻兵,點頭說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麽退路不成?寫壹篇吧。”
  檄文,就是戰書。
  他李賢寫了戰書,就代表著李賢徹底站在了叛軍這壹側。
  李賢的文采極好,稍微把景泰帝的七宗罪進行了壹番整理之後,壹篇蕩氣回腸的討逆檄文,就寫好了。
  “這檄文怎麽沒有主語?怎麽都是空兩格啊?”孫忠看完了討逆檄文,頗為滿意,但是他馬上疑惑的問了壹個問題。
  李賢歪了歪頭,看向了別處,用力的吐納了兩口濁氣,罵人的心才慢慢的安定了下來。
  他才轉過來來說道:“談及陛下的公文,以「上」或空兩格代之,咱們是叛軍,總不能用上吧,那只能空了。”
  “這是公文的規矩,太祖皇帝為了不讓民間避諱故意為之,乃是我朝慣例。”
  其實朝臣們上書很少會說陛下如何,陛下如何,都是臣如何如何。
  子不言父過,臣不言君錯。
  這個規矩,不是文林郎哪裏懂?
  文林郎很多時候都要負責修前代皇帝的實錄,自然知道這個。
  修史可不是誰都能幹的,這種修史的規矩,等閑人的確不懂這個。
  李賢將景泰帝三個字,化用了兩個空格,這才是談到皇帝時候,正確的寫法。
  茴香豆的四種寫法,的確是不重要,但是總得寫對吧,畢竟是檄文,官面上的東西。
  孫忠抿了抿嘴唇,幾次想說話,但最終還是說道:“有勞李尚書了,看賞!”
  這是個有才的人,孫忠很確定,自己抓的是條大魚。
  當然孫忠此時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抓的水猴子。
  孫忠不糊弄李賢,看的賞,都是極為稀缺的景泰禦制銀幣。
  壹共五百枚。
  孫忠心滿意足的帶著孫繼宗和數位蠻兵離開。
  這蕩氣回腸的檄文之中,李賢對庶孽皇帝,痛罵不已,這就是沒有退路了。
  孫忠其實還有最後壹個疑惑,那就是,庶孽皇帝收到檄文之後,是否會殺掉李賢的家人。
  這庶孽皇帝壹向標榜不禍及家人,來標榜寬仁,堵住那些勸寬仁的禦史的嘴。
  這庶孽皇帝,要是殺掉了李賢的家人,孫忠反而覺得這李賢有問題。
  朱允炆曾經殺掉了富陽侯李讓的父親,江南指揮同知李達,最終逼得李讓壹條道走到黑,幹掉了北平布政使和都指揮使。
  奉天靖難,正式走上了正軌。
  孫忠是承認庶孽皇帝的賢德英明的,否則他早自己造反了,還能等到孫繼宗?
  若是李賢的家人死了,孫忠反而要懷疑,李賢到底是不是皇帝唱雙簧戲了,安排壹場假死並不困難。
  留著李賢的家人,就可以威逼李賢,甚至恩賞李賢家人,就可以離間李賢和僭朝的關系。
  這才是壹個英主應該做的事兒。
  但是人很容易就會刻意為之,落於下乘,這是人性。
  若是李賢和朝廷唱雙簧戲,那李賢的家人必死,至少表面上如此。
  若是李賢不是和朝廷唱雙簧戲,李賢的家人,反而會活下來。
  即便是庶孽皇帝盛怒,那不是還有於謙在側嗎?
  雖然於謙和陳循勸仁恕多數的時候,是失敗的。
  所以,孫忠對李賢的最後壹點懷疑,就是建立在了庶孽皇帝對李賢家人的態度上。
  李賢的情報,緹騎們火速送往了京師,和檄文幾乎是前後腳進的京,畢竟緹騎是在叛軍地盤上活動,多有不便之處。
  朱祁鈺先看了檄文,並不生氣。
  就文章的犀利程度而言,李賢的辭藻都算是客氣的了,京師這幫官僚,罵的那才叫壹個惡心,陰陽怪氣。
  李賢連陛下真是亡國之君都沒罵,不是客氣是什麽?
  朱祁鈺反而拿起了另外的情報看了許久,突然震怒了起來,將李賢的書信遞給了於謙說道:“賊,全是賊!”
  “偷,就硬偷!”
  “他們在造反!他們這造的哪門子的反?”
  “罵朕,數落朕的不是,說朕薄待了他們,壹二三四五六七!數了朕七條罪狀!”
  “朕當初給稽戾王才弄了五條!他們給朕扣了七條罪!”
  “既然是造反,就走自己的路出來!”
  “覺得朕不對,就把他們要走的路走出來,比壹比,看壹看,孰優孰劣。”
  “於少保,這才是造反吧。”
  “妳看看他們都幹了什麽?壹邊罵朕不對,壹邊有全面復刻朕的政令,連講義堂都建起來,太可惡了!”
  於謙看完了奏疏,眨了眨眼說道:“這不正說明,陛下自登基以來,所有政令,都是對的嗎?”
  “即便是被說成酷烈之法的考成法,他們也全面承襲了。”
  朱祁鈺壹楞,道理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換個角度壹看,的確如此。
  但是他依舊很氣的說道:“朕辛辛苦苦,壹點壹點試出來的路,他們全都偷了去!這還不算,他們還罵朕!”
  “有本事別幹這種放下碗來罵娘,端起碗來真香的事兒!壹群混賬東西!”
  於謙眉頭緊皺的說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理李賢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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