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吾誰與歸

歷史軍事

  正統十四年,朱祁鈺在皇位上大夢初醒,睜開了眼睛。   土木堡之變已經發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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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壹十九章 像模像樣的造反

朕就是亡國之君 by 吾誰與歸

2023-7-15 23:31

  來自河南南陽府的奏疏、兗州府的奏疏和河套的奏疏,在驛卒的加急之中,飛速的奔向了京師。
  而朱祁鈺在講武堂收到了這三份奏疏,他正在和於謙下棋,依舊玩的是投鞭斷流的淝水之戰。
  他並沒有過於生氣,其實他多少有點心裏準備。
  為何元儒對元忠貞不二,其實歸根到底不過是利益二字罷了。
  因為元朝足夠的寬縱,包稅制或者叫撲買制下,只要交夠朝廷的,他們隨便折騰。
  寬縱的危害,就會逼著百姓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造反。
  如果說元朝是寬縱直接導致了滅國,那大明就是因為寬縱導致了湖廣、福建等地的百姓民不聊生,最終導致了兩地百姓的大規模造反。
  不遜於黃巢起義的兩次造反。
  朱祁鈺看了許久的奏疏,然後遞給了於謙說道:“於少保看看。”
  於謙拿過來看了許久,也便放下了,繼續下棋。
  朱祁鈺嘆了口氣說道:“朕還說襄王府在湖廣可鎮湖廣呢,他倒是跑得快。”
  於謙差點笑出來,陛下那是讓襄王鎮湖廣?
  那是把襄王當餌下,可惜襄王見勢不妙溜之大吉,以極快的速度奔向了京師。
  朱瞻墡要是個糊塗人,早死了。
  算算日子,襄王車隊,已經快到北直隸地界了。
  於謙笑著問道:“陛下打算怎麽應對三省總兵官聯合起來造反的事兒?”
  朱祁鈺笑著說道:“李賓言去了山東,山東兩年重建了按察司,布政司裴綸雖然能力才情略差,但是卻知道該怎麽選。”
  “山西和陜西現在都等著河套地區安穩下來,糧價稍平,松口氣呢,這北方,大部分都亂不起來。”
  朱祁鈺這點還是有信心的,河套地區是有大利益的,陜西苦寒,三邊軍士都仰仗河套的糧食,他們等這壹天等了這麽久,如果選擇跟著南邊那群人鬧起來,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即便是有人想跟著鬧起來,三邊的軍士也不會同意的,會把他們扔進囚車裏送進京師。
  於謙繼續說道:“雲南也不會,即便新的黔國公沐璘是旁支,但依舊是黔寧王沐英曾孫,沐璘和雲南不會反叛。”
  “臣信黔國公府上下之忠心。”
  王國用為李善長陳情的奏疏說的很明白,以黔國公現在的地位,即便是跟著造反,最後也不過是個黔國公罷了,頂多是個黔寧王,能撈到什麽好處?
  於謙繼續說道:“福建也不會,寧陽侯專門弄了個月港,目的就是繞過這幫人,現在看來,寧陽侯的確是有長遠的目光。”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臣為陛下賀。”
  陳懋的很多舉動,在當時看起來,的確是有點問題,但是稍微停壹停,這事兒就容易理解了。
  比如月港之事,營建之時,可是沒少花錢,但是現在有了月港在,留在福建的大明京營進可攻退可守。
  比如時至今日陳懋不班師,就是在南方心腹的地方,維持壹只朝廷的部隊,防止有變。
  朱祁鈺嘆息的說道:“所以說,這是壹次,南直隸、浙江、江西、湖廣、四川、廣東、廣西、貴州波及壹京七省的叛亂啊。”
  朱祁鈺說的完全是料敵從寬。
  這裏面只有湖廣、兩廣、貴州以及南直隸是確定了要造反了。
  北直隸、山東、河南、山西、陜西、福建、雲南以及靖安,正正好也是壹京七省,這些是朱祁鈺的基本盤。
  於謙有些疑惑的問道:“陛下似乎並不是很著急。”
  “朕急也沒辦法,他們選的時機是極好的。”朱祁鈺笑著說道:“四威團營還在河套,四武團營、四勇團營剛剛回京,朕只能看著,等待京營攢足了力氣再平叛。”
  “壹群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
  盧忠噔噔噔的跑了上來,氣急敗壞的說道:“陛下,中軍都督府的右都督張輗,前軍都督府右都督張軏,還有彭城伯和惠安伯,昨天離開了小時雍坊未歸,算算行程,已經行至山東地界了。”
  朱祁鈺笑著說道:“朕知道了。”
  彭城伯和惠安伯是誰?
  仁宗皇帝誠孝張皇後的兩個哥哥,在朱祁鈺看來,這是外戚未以軍功封爵的開始。
  朱祁鈺在這裏是有壹些誤解的,其實彭城伯和惠安伯,並不是外戚未曾以軍功封爵的開始。
  這裏面涉及到了陳年舊案,甚至是永樂初年之舊事秘聞,甚至不見史書之中。
  禮部尚書胡濙,早就察覺到了陛下要對外戚封爵之事動手,已經準備好了洗地的工作。
  陛下啥時候推進,胡濙啥時候洗地,萬事俱備。
  這彭城伯和惠安伯為什麽會南下?
  這就要說道,孫太後到底是怎麽入宮的,她又憑什麽入宮扳倒了胡氏做了皇後。
  這就說起了壹段舊事。
  仁宗皇帝的誠孝張皇後、彭城伯、惠安伯的母親,宣宗朱瞻基的姥姥,彭城伯夫人,是永城人。
  彭城伯夫人回老家的時候,會昌伯孫忠,正好是永城縣主簿。
  孫忠好生接待了彭城伯夫人,哄的老夫人極為開心。
  然後孫忠把自己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孫太後,介紹給了彭城伯夫人。
  彭城伯夫人,便把現在的孫太後,許給了還是太孫的朱瞻基,當時已經有太孫妃胡氏了,所以孫太後也不是正室。
  正是因為有這層關系在,所以孫太後其實是孝誠張皇後的人,所以孫太後當年才能扳倒皇後胡氏。
  所以最後才有了朱祁鎮的登基。
  彭城伯和惠安伯和會昌伯同為外戚,自然是沆瀣壹氣,這不例外,會昌伯都跑了,這倆跟著跑不奇怪。
  除了徐有貞和石亨以及楊善以外,會昌伯府這次集齊了所有奪門之變的人物。
  “陛下要不要派出緹騎追殺?”盧忠臉色兇狠,暴怒的說道。
  這幫人居然敢私自離開小時雍坊不歸家,還跑向了應天府,這是要造反啊!
  朱祁鈺十分平靜的說道:“彭城伯、惠安伯、張輗、張軏壹出京師,如同遊魚入海,他們不走官道,妳如何追查?”
  盧忠呆滯了壹下說道:“這……陛下,就這麽放跑他們嗎?”
  朱祁鈺看著有些迷茫的盧忠說道:“沒事,他們跑就跑了,朕把他們的爵位廢了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要造反,總要聚集在壹起。”
  “比朕壹個壹個去抓簡單多了,稍安勿躁。”
  盧忠想了想俯首說道:“臣領旨。”
  這次造反的人數比較多,壹個壹個抓太麻煩了,而且也抓不到,這四位逃脫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次的造反終於是像模像樣,而不是廣通王那開玩笑壹樣的造反了。
  壹個小黃門,匆匆的走了進來,俯首說道:“陛下武清侯石亨請求覲見。”
  “宣。”朱祁鈺點頭說道。
  石亨風風火火的壹步跨過了三個臺階,沖上了樓,極其興奮的說道:“參見陛下,臣聽聞,有人謀反了!”
  “陛下怎麽打!”
  石亨眼睛裏放著光,這剛拿了侯爵的世券,公爵位置就在壹步之遙之外,但是大明多少侯爵,公爵又有幾個?
  他現在已經興奮難耐了,在他看來,謀反的人,簡直就是瞌睡了送枕頭,正正好!
  這都是功賞牌和功勛啊!
  “坐。”朱祁鈺示意石亨坐下,笑著說道:“目前情況不明,朕還以為妳要跟著張輗、張軏壹起前往應天府呢。”
  歷史上,被明代宗赦免提拔為京師總兵官,又在京師之戰中痛擊瓦剌,清風店死戰不退封為侯爵的石亨,參與到了南宮奪門,得到了明英宗復辟的從龍之功。
  石亨的參與,其實頗為無奈,他和於謙的矛盾很大,又無人居中調節,明代宗以權衡之術,對這種矛盾不但不調和,反而推波助瀾。
  明代宗的唯壹子嗣朱見濟離奇死亡、明代宗最鋒利的刀指揮使盧忠因為金刀案,開始裝瘋賣傻,於謙的痰疾數日不見好,三個月未曾入朝參贊。
  這種情況下,明代宗在奪門之變之前,其實已經大勢已去。
  石亨只能在會昌伯府的鼓動下,參與奪門之變,爭奪從龍之功。
  其實石亨和徐有貞,並非從龍之功的首功,他們沒過兩年也被明英宗在天順年間卸磨殺驢了。
  也就是說,無論是在奪門之變中,石亨徐有貞,無論幫哪壹邊,他的下場都是死。
  石亨呆滯的坐下說道:“啥意思?是壹起平叛嗎?”
  “陛下,臣老實說啊,張輗、張軏的哥哥英國公張輔,臣是十分尊敬的,若論咱大明勘定天下之後,最能打的當屬張輔、沐晟。”
  “但是英國公張輔這倆弟弟,就實在是太差勁兒了。”
  “陛下要是讓臣和他們壹起平叛,這叛還沒平呢,這就搞內訌了。”
  “臣不願。”
  無數次的例子證明了,世券這東西並不能免死,但是那是在政治鬥爭中,妳死我活的局面。
  其實在日常之中,石亨因為世券在身,壹些意見,也願意表達了。
  畢竟有世券,就有與國同休的可能,作為大明的合夥人之壹,他就可以十分有底氣的表達自己的意見了。
  壹個流爵和壹個世襲侯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
  石亨表達了自己對這倆兄弟的不滿,這倆臭弟弟到了軍中,只會搗亂罷了。
  朱祁鈺打量了壹下石亨,才確信,石亨不知道這倆臭弟弟已經跑了……
  興安、於謙、盧忠都不說話,這是陛下和武清侯之間的奏對。
  朱祁鈺疑惑的說道:“會昌伯的人沒找妳嗎?”
  石亨眉頭緊皺的說道:“找了啊,臣壓根就沒讓他們進門,靠著戚畹之恩封爵,天天閑不住,臣懶得理他們。”
  軍勛爵就是這麽硬氣。
  石亨乃是勛臣和這些外戚,雖然同屬勛戚,但是大有不同。
  孫鏜和會昌伯勾勾搭搭了幾天,若非陛下讓孫鏜炸稽戾王的皇陵,孫鏜二話不說直接帶著四五千斤的炸藥就去了,孫鏜早就人頭落地了。
  會昌伯畢竟涉及到了孫太後和稽王府那壹大家子。
  石亨為了避嫌,也不會見他們。
  朱祁鈺了然,石亨怕是真的不知道詳情,這也不意外,石亨現在滿腦子都是封公,他看誰都是軍功。
  朱祁鈺看了眼盧忠,示意盧忠告訴石亨其中的原委。
  奪門之變後,獲利最大的是誰?會昌伯府的孫繼宗。
  孫繼宗在成化年間掌控京營,成化皇帝朱見深,迫不得已又重組了壹下京營,才算是把孫繼宗的實權給卸了。
  石亨這才知道,這次謀反動靜這麽大,涉及到了這麽多的人。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啊!老……臣剛把河套給打下來,他們難道不知道怕嗎?”石亨呆若木雞,他差點就爆粗口了。
  十二團營大軍出動,先打集寧,再下河套,如同摧枯拉朽壹般,獲得了徹底的勝利,開疆拓土。
  這幫人,難道不知道大軍的實力嗎?如此膽大妄為!
  這完全不把十二團營、不把他武清侯石亨放在眼裏!
  石亨感覺自己完全被看輕了,當世能戰者楊洪、石亨、楊俊,楊洪已經薨了,他是這天下第壹號悍將。
  但是這幫人,居然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
  膽敢如此聯袂造反!這是對石亨的羞辱。
  “當初孔府孔克堅如何評價我大明?鳳陽朱,暴發戶。”朱祁鈺和於謙這棋顯然是下不下去了,直接投子認輸了。
  興安壹臉的失望,他可是準備好了大疫,卻無用武之地了。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說道:“他們看不起朕,認為朕是庶孽,他們看不起妳武清侯以為妳不過是運氣好,他們甚至看不起於少保,以為於少保時勢造英雄。”
  “他們但凡是對朝廷有點恭敬之心,對天下有點恭敬之心,就走不到這壹步。”
  朱祁鈺忽然聽到了外面有吵鬧的聲音,疑惑的看向了興安。
  興安走了兩步,趕忙說道:“陛下,朝臣們都來了,等著覲見呢。稽王府也來了,稽王府的車駕停在了講武堂的門前。”
  朱祁鈺點頭說道:“興安,妳讓朝臣們前往奉天殿等候,朕待會兒就去,去把稽王世子叫進來吧。”
  於謙、石亨壹聽陛下要見宗室,俯首說道:“臣等告退。”
  朱祁鈺坐直了身子,吵吵鬧鬧的群臣們,向著皇宮而去。
  稽王妃和朱見深是第壹次來講武堂,他們身份比較特殊,若是無事從不出門。
  稽王妃拉著朱見深向著聚賢閣而來。
  朱見深好奇的打量著講武堂的壹切,這是個好地方,他聽說過,但是從來沒來玩過。
  錢氏拉著朱見深來到了聚賢堂,稟報之後,走進了閣樓之內。
  “臣妾稽王妃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錢氏跪在地上,行了壹個三拜五叩的大禮,朱見深趕忙謙恭的行了壹個壹樣的禮數。
  朱見深壓根不知道,他現在已經在生死邊緣了。
  興安看了眼站在四個角落裏的天子緹騎,松了口氣,出不得亂子。
  “平身吧。”朱祁鈺示意錢氏和朱見深平身。
  錢氏站起身來,有些苦楚的說道:“會昌伯孫忠謀反壹事,臣妾不知情,稽王府上下也不知情,還是消息傳到了京師,臣妾才知道。”
  “還望陛下垂憐。”錢氏作勢再跪。
  朱見深打量著聚賢閣禦書房的壹切,看到母親下跪,他立刻也跪了下去。
  錢氏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稽王府安安穩穩,卻沒有壹天的消停日子可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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