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

上山打老虎額

歷史軍事

張靜壹頭痛欲裂,腦子裏像是灌了漿糊壹樣。
眼皮猶如千斤重,使上了全身的氣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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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錦衣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2-5-20 21:39

  昏暗的廬舍裏,連呼吸都沒有了。
  大家都木然地站在原地,然後用壹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劉四。
  天啟皇帝更是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亂了。
  魏忠賢的臉色驟變,他萬萬沒想到,最後會引火燒身。
  那禦史韓林更是瞠目結舌。
  怎麽……這個叫劉四的……是東廠的遺孤?
  這清平坊是安置遺孤的所在,錦衣衛的人最多,罹難者自然也是最多的,當然,也不是沒有其他的遺孤,比如東廠……
  可畢竟東廠人數少,而且幾乎不會外派出京,平日裏當值,不會有什麽風險,故而住在這裏的東廠遺孤數量極少。
  可偏偏……劉四就是東廠的遺孤。
  而至於韓林,他是禦史,平日裏彈劾的人不少,讓他真正來這汙濁不堪的清平坊進行調查,這……顯然不可能。
  他是清流啊,怎麽可以和壹群像叫花子壹樣的人為伍呢?
  因此……韓林搜集的證據,不過是捕風捉影,大抵知道有這麽壹個人,很慘,然後進行舉證。
  這年月,禦史們都這樣幹,畢竟他們是清流,清貴無比。
  而且,人家確實提供的……就是劉四這個人的訊息!
  至於甄別?朝中的事,還需甄別嗎?
  因此,這個時候,韓林急了,他瞪大眼睛看著劉四道:“妳的父親是在東廠?”
  “壹直都在東廠。”劉四回答:“這有什麽分別嗎?”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天啟皇帝,又哭了:“陛下要為草民做主啊,錦衣衛是為陛下效命,難道東廠就不是為陛下效忠嗎?怎麽還有分別了?”
  他說的理直氣壯。
  理是這麽個理。
  只是天啟皇帝要窒息了。
  隨即,天啟皇帝又是勃然大怒,他死死地盯著韓林:“妳用東廠的遺孤,來狀告錦衣衛百戶官?”
  韓林連忙道:“陛下,臣……臣確實出現了些許差錯,只是……無論是廠是衛……他們……他們……陛下,至少陳家占地,乃是實情,眾人皆知……”
  天啟皇帝冷笑,四顧左右:“這裏可有錦衣衛的子弟?”
  張靜壹連忙道:“陛下,附近有不少。”
  天啟皇帝深吸壹口氣,他越發覺得今日的事荒唐透頂,可是……不查個水落石出,他很不甘心。
  於是他隨即對劉四道:“妳的事,朕記著了,到時自然會給妳做主。走。”
  他壹個走字,率先旋身,闊步出了這廬舍,就在不遠,另壹個小院落裏升起了炊煙。
  天啟皇帝加急腳步,他壹直沈默著不做聲,以至於魏忠賢和張靜壹還有韓林人等,都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
  徑直到了升起炊煙的廬舍前,天啟皇帝闊步進去,此時,恰好壹個男子出來,驚訝地道:“妳這是要找誰?”
  “找妳!”天啟皇帝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以至於這男子竟下意識的心虛了。
  男子的手裏正抱著壹沓紗布,天啟皇帝看了看男子,而後繼續往前走,就像來了自己的家壹樣。
  這壹屋的人,似乎比方才的劉四處境要好不少。
  至少庭院收拾得還算幹凈,天啟皇帝居然直接走進廂房。
  男子急了,忙道:“這裏頭有女眷……”
  可很快,男子的話音,便戛然而止了,因為他看到天啟皇帝的隨行之人,雖然穿的都是便服,卻依舊有類似於腰牌之類的東西自腰間顯露出壹角。
  若是別人,或許難以辨別,可似清平坊這些大多出身於廠衛的子弟,卻是壹下子能看出端倪。
  他壹下子明白了,帶著這些人的這個青年人,很不簡單。
  天啟皇帝就像強盜壹樣,直接推開了門。
  果然,看到老少兩個婦人正在裏頭,屋子很簡陋,陳設也很普通,可裏頭卻是堆積了大量的棉紗,兩個婦人正圍著壹張紡織機忙碌著。
  老婦搖著紡織機的手搖柄,而後,棉絲緩緩的拉伸出來,少婦則在壹旁進行幫襯。
  她們顯然也沒想到,有人居然直接冒失的闖進來,因此,老婦手中的活計戛然而止。
  兩個婦人不約而同地看著天啟皇帝。
  天啟皇帝剛才還滿面怒容,可看到這裏……卻已是楞住了。
  因為……他看出來了,這紡織機,正是他自己當初改機的那款紡織機。
  可現在……卻出現在這裏……
  男子已匆匆地跟了上來。
  天啟皇帝壹頭霧水,滿臉疑竇地道:“妳們是不是錦衣衛的子弟?”
  男子搖頭:“不是。”
  又不是……
  卻聽男子又道:“不過家父曾是錦衣衛,後來因公殉職,至於我們……錦衣衛早沒人理睬我們了。”
  看來……這壹次是了。
  天啟皇帝心裏想,這壹次,應該找對了。
  壹旁的韓林,已是惴惴不安,他禁不住道:“看來妳對錦衣衛也有許多怨言。”
  男子道:“當然是有的,那陳煌……”
  韓林聽到這裏,皺眉,誘導式地道:“說的不是陳煌,陳煌已經獲罪了。我的意思是,自陳煌獲罪之後,妳的境遇,依舊很糟糕吧。”
  眾人看著這男子。
  男子卻看著這個喋喋不休詢問的人,道:“並不糟糕啊。”
  “……”
  還不糟糕?
  韓林有些急了。
  妳看這個家,除了比方才那劉四幹凈了壹些外,不也是家徒四壁嗎?
  “怎麽不糟糕,妳們平日……”
  “本來是很糟糕的!”男子咳嗽壹聲,他總覺得韓林給人壹種不舒服的感覺:“不過這些日子,改善了不少。”
  “……”
  而在此時,天啟皇帝已是徐徐踱步到了紡織機面前,他的手摩挲著紡織機。
  “這織機不好!”天啟皇帝突然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天啟皇帝的身上。
  壹旁的婦人忍不住道:“誰說的,好的很……”
  “妳不懂!”天啟皇帝很認真地道:“大致的木工沒有錯,可是當初的草圖,許多地方依舊還有誤差,還有用料,不該用梨木,而該用柳木,這兒……還有這兒……”
  魏忠賢和韓林萬萬沒想到,居然天啟皇帝在這兒將紡織機說的頭頭是道。
  天啟皇帝隨即又道:“這紡織機,是從何而來?”
  “張家給的,張家和咱們訂立了契約……”男子認真地回答。
  “哪壹個張家?”其實天啟皇帝的內心已有了答案。
  “當然是張副千戶家了,噢,他有壹個兒子,是個百戶,在宮裏做大漢將軍。這張百戶,是大善人啊……聽說……為了這個營生,他欠了不少債。”男子說到這裏,壹副萬分敬仰的樣子。
  張靜壹在旁拼命咳嗽。
  雖然別人叫他大善人,可實際上……在這個語境之下,張靜壹覺得這張大善人和張大傻瓜是同義詞。
  天啟皇帝的目光離開了紡織機,落在眼前這男子身上,而後,他看到了長條凳,坐下,淡淡道:“妳慢慢說,妳叫什麽名字。”
  “我……我姓姜,名建。”
  “父親曾是錦衣衛?”
  姜健點點頭:“是……”說著他嘆了口氣:“我爹……哎……”
  “妳爹死了之後,衛裏可有撫恤?”
  姜健撥浪鼓似的搖頭:“根本無人問津,沒人理睬我們。這些年來,壹直飽壹頓餓壹頓。不過這幾日……張百戶開了恩,實在幫了大忙。”
  “給妳們發了錢糧?”
  姜健苦笑道:“錢糧當然沒有發,不過張百戶的原意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說是咱們在京裏辛苦,又沒有父兄依靠,所以給咱們尋壹個差事,他按著戶頭,給咱們發這織布機,讓咱們幫著紡紗,他們提供棉花,再約定每月上交的棉紗數目,只要完成了任務,多余的棉紗,他們再以市價來收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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