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殺之

　　這麓山先生已是勃然大怒。
　　可惜，他的手腳統統上了鐐銬。
　　最可笑的是，這鐐銬竟還是他自己教人上去的。
　　因而……這個時候，他怒不可遏地掙紮，反而讓人覺得可笑至極。
　　此時的麓山先生，真是無地自容。
　　因為像他這樣的人，圖謀這般的大事，若是沒有幾分我很聰明的覺悟，是絕對不可能的。
　　天啟皇帝壹句自比管仲、樂毅，壹下子讓他破防。
　　因為麓山先生確實就是這般的人。
　　他自覺得自己可以做出壹番大事業，認為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壹定可以光耀萬世。
　　只是可惜……
　　做了這麽多的事，淪落到現在，真如小醜壹般。
　　他的眼裏，既透著不甘心，可那眼底深處，卻有壹種強烈的羞恥。
　　而在天啟皇帝看來，對付這種人，就是要讓他羞恥。
　　……
　　張靜壹這時候正帶著壹隊人，火速趕往詔獄。
　　這壹路馬不停蹄地疾奔，卻是無數的念頭湧上心頭。
　　他是萬萬沒想到，天啟皇帝竟如此愚蠢的。
　　可能是平時浪的習慣了。
　　現在更是再沒有人管他，他自己也將自己當做了昏君，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而這……恰恰也成了某些人對付他的手段。
　　這不是吃死了天啟皇帝就是這樣的莽夫嗎？
　　張靜壹現在是急得不行，只恨不得插翅而飛。
　　來不及聚集太多人了，眼下也只能先帶著數十人，便壹路策馬奔馳。
　　壹面狂奔，壹面再交代註意事項。
　　“進去之後，要警戒，那裏藏著賊子，誰也不要相信，壹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動手。”
　　“保護陛下要緊，所以壹定要先與我見著陛下……”
　　砰砰……那詔獄裏頭……傳出了槍聲。
　　槍聲大作。
　　張靜壹已在附近幾條街道了。
　　因而，壹聽到槍聲，便在馬上顫了顫。
　　這槍聲壹點都不陌生。
　　京城之中，有槍的未必就是新縣錦衣衛，也不壹定是軍校生員。
　　他腦子裏頓時亂哄哄的。
　　要知道，在這京師之內，不少的人馬都曾向張家購槍。有當初練新軍的神機營，有守衛宮禁的勇士營，還有……北鎮撫司，也購置了壹些。
　　這槍聲壹起，即代表張靜壹十之八九……來遲了。
　　壹想到如此，張靜壹險些經得丟了魂，差點要跌下馬來。
　　張靜壹臉色略帶慘白，立即咬牙道：“快，快……”
　　數十騎繼續飛馳，已顧不得街道上的行人了。
　　只是遠遠的便聽張靜壹大呼：“讓開，讓開，九千歲辦事……”
　　這句話……很有效果。
　　街上本是熙熙攘攘的人，先是聽聞急行的馬蹄聲。
　　本來這京城急行者不少，絕大多數人便會早早的讓開道路。
　　可有總會有壹些作死的人，就愛置若罔聞地繼續走著，就好像路是他家的壹般，有膽妳來撞我啊！
　　往往遇到這樣的情況，那快馬不得不停頓下來。
　　這是天子腳下，不是其他的府縣，誰也無法確定，妳即將撞到的人是誰。
　　可張靜壹歇斯底裏地這般壹吼。
　　什麽阿貓阿狗，也乖乖地靠邊了。
　　更有擡著轎子的，聽到動靜，火速往街邊鉆。
　　轎裏的人還在大罵，畢竟在暖轎裏，外頭的動靜聽不真切，壹看轎夫如此，頓時勃然大怒，鉆出轎子就要打人，轎夫便道：“魏公公在辦事。”
　　這壹下……
　　除了咕噥幾句之外，似乎……便再沒有了什麽言語。
　　整條街被清空。
　　張靜壹等人已風馳電掣壹般的奔過。
　　而在另壹邊，這詔獄的動靜，也火速地引發了擔憂。
　　內閣……
　　壹個內閣舍人快步進來，隨即道：“詔獄起了槍聲。”
　　此言壹出，各自在公房裏辦公的幾個大學士，火速地鉆出來。
　　黃立極道：“詔獄？”
　　“是，詔獄……”
　　黃立極的臉瞬間拉了下來：“今日，陛下不是去了詔獄嗎？老夫就知道……這陛下……屢屢出宮，總要出事的，快……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眾人的臉色，都很糟糕。
　　這陛下，實在太壹意孤行了。
　　……
　　張靜壹抵達詔獄的時候。
　　壹下子……便與詔獄外頭的錦衣衛劍拔弩張起來。
　　這些校尉，個個風聲鶴唳，又見壹隊人沖來。
　　這些人個個帶著短槍，坐在馬上，蓄勢待發，似乎見誰都想殺的樣子。
　　而校尉們，也無法分辨來人是什麽身份。
　　好在這時，有人呼道：“是遼東郡王，見過遼東郡王。”
　　張靜壹下馬，可他的護衛卻依舊緊張，手中端著短銃。
　　張靜壹厲聲道：“所有人……統統放下刀劍，蹲下，給我靠墻站著。”
　　“殿下……”似乎聽到了動靜，壹個錦衣衛的僉事火速上前來。
　　算起來，錦衣衛裏有兩個同知，兩個僉事，僉事理論上比同知低半級，可因為都是指揮使的佐官，因而彼此都是錦衣衛的高層，所以都算是衛中掌管壹方的諸侯。
　　不過這指揮使僉事還是賠笑著上前道：“殿下……都是自己人……”
　　張靜壹很不客氣，擡手就是給他壹個耳光。
　　這個時候，還跟他客氣什麽。
　　這指揮使僉事萬萬沒想到，張靜壹說動手便動手，而且當著這麽多人，整個人已被打懵了，便聽張靜壹道：“誰和妳是自己人？妳……靠墻邊去，來人，聽我號令，不聽號令的，殺之！”
　　指揮使僉事頓覺得自己無地自容，論品級和衛中的地位……我也並不比妳差啊。
　　他心裏夾雜著羞愧、憤怒、恐懼，可是很快，卻又麻溜地到了墻根站好。
　　而後按著張靜壹的吩咐，火速的兩手拉著自己的耳朵，老老實實地蹲了下去。
　　張靜壹留壹人看管，隨即火速帶著人，進入了詔獄之中。
　　只見這壹路的甬道，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首。
　　張靜壹看得觸目驚心，臉色難看至極，心裏不免擔憂萬分，只是……
　　等他們順著屍首趕至壹處囚室的時候，便聽到熟悉的聲音：“朕所恨者，是妳們分明是壹群廢物，卻還想故作聰明，想著憑借這麽點兒人手，就想置朕於死……”
　　張靜壹率先沖進囚室，立即看到壹身灰色大衣的天啟皇帝。
　　見他還活蹦亂跳，此時紅光滿面，這驟然之間，張靜壹的心才終於放下。
　　如釋重負啊！
　　天啟皇帝壹見到張靜壹，也不禁驚愕，於是道：“朕原料想，卿家至少需半個時辰之後才趕到，沒想到才壹炷香多的功夫，便來了。莫非……是妳也察覺到了？哈哈……果然英雄所見略同啊。”
　　天啟皇帝的眼裏，不無欣慰。
　　因為若不是張靜壹已經提前知道，那麽是絕不可能這麽早趕到的。
　　唯壹的可能就是，天啟皇帝剛剛抵達這裏，張靜壹那邊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而後火速趕來，而隨後，有人行刺，天啟皇帝反殺。
　　張靜壹驚魂未定地道：“臣……聽聞陛下來了詔獄，又結合了壹些訊息，感覺這詔獄有鬼，因而趕緊來救援，陛下，沒有受傷吧。”
　　“皮肉之傷沒有……”天啟皇帝拉下臉，壹臉嚴厲的樣子，他既欣慰，又有幾分不滿，因而厲聲道：“可心裏卻很不痛快。”
　　張靜壹便沈著臉道：“誰讓陛下不痛快了？”
　　“當然是妳！”天啟皇帝道。
　　張靜壹：“……”
　　天啟皇帝嚴厲的道：“妳這短銃，很好……可問題也不少，其壹還是不夠穩定，有兩把，居然卡殼了，妳來說說看……也幸好朕渾身都帶滿了短銃，如若只帶壹兩柄，這豈不是要害死人？朕是防範於未然，可若是其他人，也能如朕壹般嗎？短銃的好壞，決定生死大事，怎麽還如此的粗心？”
　　說著，天啟皇帝又道：“問題還有，子彈射出時，震動太大了，若是雙手握持還好，單手握持，幾火銃下去，這胳膊便要酸麻，手臂便覺得不是自己的了，也就是朕，平日裏熟悉弓馬，頗有幾分氣力，若換做是其他人，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要力竭了！這還了得？壹旦力竭，命就沒了。”
　　“再有……妳這短銃，若是在十丈之內，勉強還能指哪打哪，壹旦超出了十丈，它飛去了哪裏，朕便再如何練習，也無法掌控。可見精度……還是差了許多，這樣，朕明日，羅列這短銃的問題，妳回去好好琢磨，要想盡辦法改進，這是事關生死的事，絕不可疏漏，出了紕漏，便教人死無葬身之地，等妳讓匠人改進之後，再送到朕這兒來，朕要親自試銃。”
　　張靜壹壹臉無語，卻也只好道：“臣遵旨。”
　　說著，張靜壹連忙轉移話題：“陛下，賊子呢？”
　　“賊子？”天啟皇帝輕描淡寫地道：“該殺的都殺光了，壹個沒留下，有幾個有用的，留著。妳看，朕現在正在和這麓山先生……打交道呢，得從他口裏問出壹點什麽，至少要曉得他的真實身份。”
　　張靜壹聽罷，則突然道：“陛下，他們的身份……臣已有預料了。”
　　“什麽？”天啟皇帝愕然地看著壹臉自信滿滿的張靜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