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震撼出世

　　壹說到婚事，張靜壹倒是早有心理準備：“這事，已修書給臣父操辦了。”
　　對於張靜壹的懂事，天啟皇帝甚是高興，他頷首道：“如此甚好，到時定要風風光光才是。”
　　張靜壹想了想，卻道：“臣倒以為，不必風光，壹切從簡為宜。”
　　天啟皇帝下意識地皺起眉道：“這又是何故？”
　　“臣聽聞，許多人為了操辦婚事，哪怕是貧民也非要大操大辦不可，可實際上……禮儀過於復雜，卻給人帶了巨大的負擔，甚至還引起了許多地方的奢靡攀比之風，眼下國家貧困，正是積弱之時，還不是引發攀比和奢靡的時候，不妨就以臣來破這個先例，以簡陋為主，如此壹來，東林軍校的那些弟子們若是將來成婚，自然也就不可能比臣的規格更高了。”
　　在張靜壹看來，這些立了功勛的生員們，將來遲早會充塞天下各州縣的文武官員崗位的。
　　這個時代，人們講究的是禮，臣子不可僭越皇帝，門生不能僭越恩師，張靜壹若是與公主大婚的時候壹切從簡，那麽其他人也就不好超越這個規格了，如若不然，非但不會覺得面上有光，反而會讓人笑話。
　　而生員們如此，將來他們的下級，又會如何呢？
　　這些越來越繁復的禮儀，不但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還容易生出攀比之風。
　　張靜壹又道：“臣還聽說，有不少百姓，竟要通過借貸來完成婚事，這面子是得了，禮數倒也周全了，可於國家和百姓的生計又有什麽好處呢？所以臣的意思是……盡力從簡，索性來做壹個表率，反正臣不好這個面子。”
　　天啟皇帝沈吟著，略帶猶豫道：“若如此，只怕委屈了宮裏和張家。”
　　“沒什麽委屈。”張靜壹倒很是坦然地道：“大丈夫建功立業，才是最大的面子，公主下嫁給張家這樣的功勛之家，也不失體面，如何能靠大操大辦，來得大家的贊揚呢？這是舍本求末，臣以為……委實沒有必要。”
　　“那妳上壹道章程來。”天啟皇帝道：“朕看看再說。”
　　張靜壹應下。
　　又過了半個多月，壹封新的奏報自漢口傳來。
　　奏報送到了內閣，內閣頓時嘩然。
　　黃立極拿著這奏疏，只是苦笑，他將奏疏丟給孫承宗和劉鴻訓，嘆道：“妳們好好看看吧。”
　　孫承宗和劉鴻訓都看過了奏疏之後，也都皺眉起來。
　　確切的奏報……武漢三鎮已被李自成拿下。
　　原本李自成只占據了江北的漢口。
　　按理來說，武昌的守軍只要據守江防，便可抵禦李自成，只可惜……有人投了李自成，讓李自成的軍馬終於進入了武昌。
　　如此壹來，武漢三鎮，便徹底的落入了李自成之手。
　　而李自成進入了武昌，幹的第壹件事，竟是開設科舉。
　　“開科取士，這是要拉攏士紳啊。”劉鴻訓憂心忡忡地道：“荊楚之地，士紳遍布，原本防備流寇，士紳出力最多，現如今……壹旦這些士紳轉而支持李賊，如之奈何。”
　　黃立極沈吟不語。
　　孫承宗所擔心的卻是另壹件事，於是道：“這李賊奪了武昌，居然勒令秋毫無犯，竟是不再動士紳的產業……這才是心腹大患……不過，這李賊不拷餉，餉從何來？”
　　黃立極便道：“這裏還有壹份奏疏，妳且看看。”
　　孫承宗於是打開這壹份奏疏，壹看之下，頓時壹切都明白了。
　　武昌還有壹個楚王，楚王朱華奎是個狠人，他幹過壹件非常狠的事，那便是指使人直接將湖廣巡巡撫趙可懷直接打死。
　　此人在位多年，府內財貨堆積如山，而這壹次李自成攻打武昌，湖廣地方大員慌了，齊聚楚王府，跪求朱華奎捐資助餉，朱華奎指著洪武朝所賜之裹金交椅，就說道：“此可佐軍，他無有！”
　　不無令楚中大員失望至極。
　　於是李自成殺至武昌，殺盡楚王府滿門，盡取宮中金銀各百萬，輦載數百車不盡！
　　可以說……李自成居然靠楚王十幾代的積蓄，直接滿血復活了！
　　不只如此，楚王還有大量的王莊，這些王莊裏，有堆積如山的糧食，根據奏報，這些積糧，足以維持李自成大軍壹年之用。
　　於是李自成打出了開科舉，收買士紳，勒令軍馬，對百姓秋毫無犯的旗號，同時又開始搜刮宗室的錢糧，壹時之間，震動荊楚。
　　“繼續放任下去，未必是好事啊！壹旦江南糜爛，我大明可就糟了。”劉鴻訓苦笑道：“其實……老夫說句本心話，有些士紳，確實是過分了，老夫也出自士紳之家，如今這天下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這確實不是好兆頭。可新政如此急進，那些本是心向朝廷的士紳，如今竟寧願與李賊同流合汙，只怕這個時候……咱們京城，也有人暗暗稱頌李賊呢。”
　　黃立極也忍不住嘆息道：“李自成是開了壹個壞頭啊。不過眼下當務之急，還是高迎祥人等……聽聞他們在南直隸附近遊動，甚是可慮。”
　　只有孫承宗此時陷入了更深重的憂慮之中。
　　他有壹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明明知道，張靜壹的手腕，未必是壞事，或許國家長治久安，就得靠百姓們有壹些土地，進而有口飯吃。
　　可他也清楚，這樣的新政，卻是將大明的基石給抽空了。
　　再加上撬墻角的李自成……這……
　　他禁不住幽幽嘆息。
　　果然……荊楚發生的事，立即在京城之中起了很大的回響。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的。
　　朝廷這般苛難士紳，現在好了，連士紳都逼反了，這樣下去，如何了得？
　　於是壹時間，京城裏籠罩著壹股子讓人窒息的氣息。
　　不少禦史，終究沒沈住氣，大理寺卿陳揚美，上壹次沒有波及，因為他為官確實清正，而且幾乎沒有什麽汙點，這是錦衣衛驗證過了的。
　　可他也沒有領張靜壹的情！
　　這壹次，他上奏，懇請朝廷立即想辦法挽留士大夫，以免被李自成鉆了空子。
　　其實他的立論也沒有錯，朝廷不拉攏士紳，那麽士紳遲早會離心離德！
　　而李自成在武昌開科舉，分明就有籠絡天下士人之意，現在趁著士紳們對李自成這樣的流寇出身的人還懷有疑慮，朝廷必須暫停眼下的新政，頒布詔書，重新挽回失去的人心。
　　只是這份奏疏……石沈大海，被束之高閣。
　　可無論如何束之高閣，大家的憂慮，卻是依舊沒有解除。
　　陳揚美見天啟皇帝壹副鐵了心的態度，也只有壹聲嘆息了。
　　到了壹月月中。
　　此時，京城已被皚皚白雪所覆蓋，哪裏都是寒氣逼人。
　　就在這時候，壹直沈默的天啟皇帝則下旨，要擺駕去新縣新區。
　　陛下終於有了壹些反應，不過這個反應，卻還是讓人哭笑不得。
　　都什麽時候了，竟還有閑心跑去什麽新區？
　　這新區，就在京城之外。
　　乃是新縣開辟出來的壹處新城。
　　其實對於那地方，不少人都有所耳聞，不過畢竟有些遠，屬於城郊，去過的人比較少。
　　這壹天的清早，百官雲集大明門，在這大明門外侯駕。
　　張靜壹也來了，利落地從馬上下來，他本就生的俊秀，在這雪景之下，倒也算是壹幕好看的風景，不過照例，大家都不願理他。
　　反而這位郡王殿下，到達大明門門洞前的時候，卻有人和他打招呼：“殿下……”
　　張靜壹細細壹看，是孫承宗。
　　別人不敢理張靜壹，是因為害怕被人看出自己和張靜壹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系，可孫承宗不壹樣，因為孫承宗是最大的清流，所以他不害怕被人指摘。
　　反觀黃立極這樣名聲有爭議的人，卻只能擺出壹副莫挨老子的嚴肅表情。
　　張靜壹笑吟吟地和孫承宗見禮。
　　孫承宗則道：“去新區，是否是殿下是主意？”
　　張靜壹也不閃躲，直接回道：“正是。”
　　孫承宗卻又問：“此去新區，所為何事？”
　　張靜壹很認真地道：“我有個大寶貝，想給大家看。”
　　這是實話……
　　孫承宗：“……”
　　張靜壹隨即道：“對了，聽聞現在關中……又鬧饑荒了。”
　　“怎麽能不鬧？”孫承宗露出苦笑，隨即道：“本來流寇四起，關中已是沒有人煙，誰知道，好不容易流寇輾轉去了其他地方，可……今歲又是顆粒無收。”
　　張靜壹想了想道：“此次朝廷想過賑濟嗎？”
　　孫承宗倒是意外，沒想到張靜壹還關心著關中的事。
　　於是不少人雖然不吭聲，但是卻都豎著耳朵，想聽聽張靜壹和孫承宗在說什麽。
　　孫承宗苦笑道：“想要賑濟，卻有心無力啊！”
　　張靜壹便問：“這是何故？”
　　孫承宗擡眼看著他道：“殿下難道不知嗎？且不說，這沿途不太平，若是遇到了流寇，則運輸的錢糧，統統都要蕩然無存，更不必說，這麽多的糧食，如何運輸……這損耗有多大，殿下會不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