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吾皇萬歲

　　聽了張靜壹的話，範永鬥心裏只有絕望。
　　是啊。
　　田生蘭都開口了，這家夥只是壹個人被拿住，尚且乖乖開了口。
　　而他……壹家老小都在此，眼看著都要進棺材了，這個時候，妳說不說？
　　若是不說，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死挺著不說，就意味著，壹家人帶著這個秘密壹起進棺材，只怕還要受無數非人的折磨。
　　人家不但要錢，還要妳的命。
　　天啟皇帝此時滿腔的激動，尤其是張靜壹的話，讓他熱血沸騰。
　　他仿佛看到了壹座金山和銀山。
　　而後，天啟皇帝道：“將這些人統統拿下，朕要他們……立即說出家財的下落！”
　　天啟皇帝隨即對張靜壹道：“張卿，三日夠不夠？”
　　張靜壹道：“陛下，三日太長了，壹天吧，壹天時間，他們吃了多少，就吐出多少。”
　　天啟皇帝聞言大喜：“好，朕今日不回宮了，天底下，再沒有比今日更緊要的事，朕看著妳辦差。”
　　天啟皇帝當然沒有特殊的癖好，可今日，他心裏只有滔天的恨意，無處發泄。
　　張靜壹努努嘴，帶來的校尉再不猶豫，如餓虎撲羊壹般，將人統統拿下。
　　範永鬥口裏大喊：“陛下……五百萬兩，五百萬兩。”
　　其實，金銀現在是無用的，妳想拿出來的是自己的利息來平事，可人家惦記的卻是妳的本金。
　　這七家人，幾乎所有的近親，竟有數百人之多。
　　隨即，教導隊開路，緹騎和校尉們，則押著他們招搖過市。
　　這些人口裏還道著冤枉，壹副淒慘的樣子。
　　沿途偶有百姓從自己的家門口，探出腦袋來。
　　見著這些人淒慘的樣子，倒是頗有同情，直到有人說，這是私通建奴的逆賊。
　　這壹下子……許多人嘩然了。
　　京城雖沒有直接面對建奴，可對於建奴的兇殘，誰人不知？當初多少人被征發去遼東，許多人都沒有回來呢。
　　而且總有壹些從遼東逃回關內的百姓，說起這建奴人的兇殘，奸淫擄掠，無惡不為。
　　於是這街道旁，便立即響起零星的咒罵，起初咒罵還是零星，到了後來，有人放肆起來，破口大罵。
　　範永鬥慌了。
　　他心裏極為恐懼。
　　口裏則不斷地念叨著：“我只是壹個商賈，壹個商賈啊，我有什麽錯，我只是做買賣……”
　　送到了大獄，在這裏，武長春早就等候多時。
　　他知道，這又是自己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這些年來，武長春壹直都在不斷地彰顯自己的價值，因為在他看來，這是自己活著的唯壹理由。
　　而壹旦自己失去了這個價值，那麽，必死無疑。
　　他穿著壹個圍巾，還戴著袖套，這是屠夫的標準配置。
　　壹看到人送來，立即就惡狠狠地破口大罵：“妳們這些勾結建奴的賊。”
　　而後，直接彈了壹下範永鬥的腦門。
　　範永鬥後退壹步，依舊還是疼得厲害，捂著自己的腦門，細細看武長春，卻是整個人錯愕了壹下。
　　因為眼前這個人……有些眼熟，想了想，似乎在遼東見過。
　　武長春嘿嘿笑道：“範爺，沒想到是我吧？來，先請這位範爺來這裏。”
　　說罷，領著人將這範永鬥到了壹處囚室。
　　範永鬥被人押著進去。
　　定睛壹看，卻見這裏有壹個臺子，而臺子就好像壹個巨大的砧板。
　　在這砧板上，正綁著壹人，這個人渾身散發著惡臭，渾身都是血跡，他的毛發，都已剃了個壹幹二凈，看著似乎還活著，只是……只有身軀在微微的顫動，壹雙眼睛雖張著，卻雙目無神，神情渙散。
　　範永鬥只覺得惡心，武長春則是笑嘻嘻地對他道：“範爺，您看看這人是誰？此人，說起來還是範爺您的老相識呢！”
　　範永鬥卻依舊對這個人，絲毫沒有印象。
　　“額駙李爺您忘了？”
　　此言壹出，範永鬥整個身子便打了個擺子，而後瞳孔收縮著，恐懼地道：“是……是李永芳？他是李永芳……”
　　邊說著，範永鬥的身子不停地往後供，眼前這個人，哪裏有半分李永芳的樣子。
　　而李永芳和範永鬥的確算是老熟人，當初他和建奴人做買賣，很多時候，都是李永芳代表建奴人招待。
　　如今……如今……這根本就不像人形的人……居然是他。
　　猛地，範永鬥立即想到，壹年多前，就傳聞李永芳被明廷拿住，這李永芳還沒有死……
　　看著這壹具千瘡百孔的身體，範永鬥只想嘔吐。
　　“範爺還記得我這泰山大人，看來，範爺您……倒是壹個重情義的人。”武長春咧嘴，朝範永鬥笑。
　　只是這笑，在範永鬥看來，格外的森然，令他不由自主的感到渾身發冷。
　　只是……
　　泰山大人？
　　猛地範永鬥終於想起眼前這個人是誰了。
　　“妳是武長春！”
　　“正是區區在下。”
　　範永鬥渾身顫栗，世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
　　眼前這個人，居然是李永芳的女婿……
　　武長春似乎看穿了範永鬥的心思，笑著道：“範爺壹定覺得很奇怪吧，不過……沒關系，來了這裏，範爺就會知道，莫說是嶽父和女婿，將來就算是讓範爺您的兒子壹刀刀剮了範爺您，他也會極樂意的。”
　　範永鬥幾乎要昏厥過去，他受的驚嚇不輕，此時壹臉的絕望，再也受不住的驚恐地道：“我有罪，我有罪，我錯啦，我誤國誤民，我該死，我私通建奴，我豬狗不如，快，快，武長春，妳我也算是有壹些交情，求求妳，去求個情，就說我知錯啦。我……我願認罪，願意伏法，就請新縣侯，立即殺了我全家吧……求求妳……武長……武賢弟……”
　　範永鬥涕淚直流，此時壹臉無限惱恨：“我貪圖富貴，我不是人……”
　　武長春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依舊咧嘴，用壹種奇怪的笑容對著他，打斷他道：“別急嘛，別急嘛，就算是要認罪，也不要急於壹時，咱們不差這壹時半會的功夫。來，將他押到隔壁去。”
　　範永鬥嘶吼：“不要，饒命……我……我……”
　　範永鬥生下來便富貴，壹輩子沒有受過什麽苦，進入了囚室，武長春則開始準備他的器皿，從箱子裏，將壹個個玩意兒掏出來，極認真的樣子。
　　可就在此時，隔壁便已傳來了嘶吼。
　　這個聲音，範永鬥壹聽便認得，這是他的二兒子。
　　此時，只聽他的二兒子慘叫連連，口裏已在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們範家的家產在何處，我知道……饒命，饒命啊……”
　　可是慘叫依舊。
　　這個時候，範永鬥已是老淚縱橫，忙道：“我說，我什麽都願意交代。”
　　武長春回過神，手裏正拿著壹根小鑷子，另壹邊，則是拿著壹根鑿子，笑嘻嘻地道：“不忙說，不忙說，就算妳不說，妳兒子也會說。哎呀，還是將這好機會留給妳的兒子吧，壹家人，這樣的好事，何必要搶呢？咱們呀，先來敘敘舊。”
　　不多久，範永鬥的牢房裏，也傳出似猛鬼哭喊壹般的慘呼。
　　整個大獄，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已足足叫了壹個多時辰。
　　卻沒有停歇的跡象。
　　每壹個人都急於想說出自己的心底的秘密。
　　這比張靜壹原定的壹日為期，要早了許多。
　　不過……顯然似乎有人對這些不甚感興趣，這是大獄裏定為的特級重犯，壹般的犯人，幾乎是不用刑的，可能會用壹些小黑屋或者是不許睡覺的小伎倆，但是極少用肉刑。
　　而只有這種囚犯，卻是怎麽痛苦怎麽來。
　　這個時候，不肯回宮的天啟皇帝，正坐在刑堂中施施然地喝著茶。
　　其他的大臣站在壹旁，聽到這些聲音，都不禁頭皮發麻。
　　太狠了。
　　這就是傳聞中的嚴刑峻法吧。
　　這顯然是不合儒家所提倡的禮法的。
　　只是今日，大家都沒做聲。
　　天啟皇帝喝了壹盞茶之後。
　　便有書吏拿著壹沓壹沓的東西進來。
　　這都是不同的人記錄的口供。
　　而根據不同的人的口供，還要進行比對。
　　比如範永鬥說出了幾個藏寶的位置，而他的幾個兒子也都交代了壹些，除此之外，還有範家的壹些近親交代的，逐壹進行比對之後，就可以確定，誰遺漏了什麽地方，哪些地方，誰沒有交代。
　　如此比對之後，才可確保，這七家人，壹個子兒都要統統吐出來。
　　書吏們辦事很認真，在比對之後，又要回到囚室裏進壹步核實。
　　天啟皇帝現在倒是沈得住氣，他道：“諸卿，這些人勾結建奴，朕給他們稍加懲戒，這沒有問題吧。”
　　作為首輔的黃立極，只好在這個時候，硬著頭皮站出來道：“陛下大破賊子，實乃朝廷萬幸，臣等幸甚。”
　　天啟皇帝比較滿意這個回答，不過他拉下臉來，卻是勃然大怒：“怎麽，妳們為何不說話？來，都說說。”
　　其他大臣，此時還敢說什麽呢，只是覺得自己承受著無窮的壓力，便紛紛道：“這是善政，吾皇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