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破才能大立

　　田生蘭不吭聲。
　　顯然這是家族的財富，壹旦吐露了出來，那麽便真的什麽都沒了。
　　天啟皇帝冷漠地看著他，此時他還沈浸在喪子之痛中。
　　他凝視著田生蘭道：“妳以為妳落到了朕的手裏，妳可以不說嗎？”
　　“不會說的。”田生蘭很認真並且篤定地道：“這非我壹人的財富，若是說了，便對不起列祖列宗……現在無非就是壹死而已。”
　　田生蘭的態度……很堅決。
　　天啟皇帝則是看了張靜壹壹眼。
　　張靜壹當然明白，接下來就是用刑了。
　　不過……能不能成功，這可就說不好了。
　　因為很簡單，古人的家族觀念很重，個人是隨時可以為家族而犧牲的。當個人與家族的利益沖突的時候，就算是承受千刀萬剮，也決不能做出損害整個家族的事，當然……吳三桂除外。
　　想要讓田生蘭開口，就必須拷打。
　　拷打在這個時代，就意味著隨時可能死亡，壹旦這人死了，那麽這壹筆財富，就算是被田生蘭帶進了棺材裏。
　　天啟皇帝沈默了片刻，便厭惡地看了田生蘭壹眼道：“將此人帶下去，送去新縣的大獄。”
　　外頭有幾個生員，早就等候了，進來拖拽著田生蘭便走。
　　殿中……
　　天啟皇帝則是背著手，來回踱步，他顯得很是激動，像是忍受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厲聲道：“朕的兒子，就死在了他們的手上……無數的遼東百姓，也間接地死在了他們的刀下。這麽多年來，建奴人之所以猖獗，便是因為這些該死的家賊，不盡誅這些家賊，朕意難平！”
　　張靜壹也在旁恰到好處地道：“不只如此，最重要的是……這些人積攢了無數的財富，到底有多少，誰也不知道。可臣在想，他們任何壹家人，這百年來牟取的財富，都不會比成國公的要少。若是能將他們壹網打盡，再得到這些財富……那麽……”
　　說到這裏，張靜壹擡頭，看著天啟皇帝，很是認真地道：“陛下……若如此……有了這樣的錢糧，那麽……陛下還需受制於人嗎？有了銀子，陛下便可自建壹支軍馬，花費重金，重新招募大量的匠人生產火器，不喜成本，制造火銃和火藥，只要有壹支這樣的軍馬在，屆時何愁內憂外患？”
　　天啟皇帝身軀壹震，而後凝視著張靜壹。
　　成國公的抄家，讓天啟皇帝手頭寬裕了不少。
　　可這壹千多萬兩銀子雖多，對於皇帝而言，卻總有壹些不上不下！
　　事倒是能辦，卻無法做到真正的大破大立，那麽就只好接受邊鎮那些驕兵悍將的勒索，不斷的給他們提供錢糧，又不得不甘心被各地的官府蒙騙！
　　因為妳睜壹只眼閉壹只眼，才勉強能收來這壹些稅，若是妳要砸鍋，說不定連這點稅都沒有了。
　　可若是有了壹筆巨大的財富，就完全不同了。
　　就如張靜壹所說的，有了如此巨大的財富，才有了大破大立的可能。
　　不再受人掣肘，壹切沒有隨心所欲。
　　“只是，這些人統統都在關外，他們不入關，如何能讓他們說出這些財寶的下落？”天啟皇帝皺著眉頭道。
　　張靜壹道：“是啊，不但要讓這些人入關，而且最好要讓他們的家眷壹並的入關，只有如此，譬如這個田生蘭，才肯真正說出下落，如若不然……但凡他還有壹點希望在，是死也不肯說的。”
　　張靜壹想到了壹個簡單粗暴的逼供方法。
　　田生蘭為了保存家族的財富，所以壹定會極力不開口。
　　可如果……他全家齊齊整整的都落在了朝廷手裏呢？
　　這個時候，他不說出財富的下落，又有什麽意義？反正他壹家老小，肯定也花不上這些財富了。
　　人都沒了，妳說的話，還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不說，就讓妳享受天下最嚴酷的刑法，這個時候……應該什麽都肯說出來了吧。
　　“讓他們入關？”天啟皇帝壹楞。
　　張靜壹正色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壹旁的魏忠賢和田爾耕，都不約而同地覺得自己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不過他們不必自卑。
　　因為天啟皇帝的腦子也轉不過來。
　　於是天啟皇帝便問道：“如何可以做到？”
　　“臣在想，他們雖遷出了關內，可在關外，他們的日子壹定很不好過。”張靜壹頓了頓，又道：“突然之間，與關內的聯系中斷，買賣也做不成了，出關之後，少不得仰某些人的鼻息，這關外的蒙古和建奴諸部，當初之所以給他們極好的待遇，並不是因為和他們有什麽交情，根本原因就在於，他們能將源源不斷的物資送出關外，可壹旦他們失去了這個利用的價值，那麽遲早彼此會反目。”
　　“這八大商賈世家的人，顯然也很清楚這壹點，這也是為何他們會定下這個計劃，貿然的刺殺陛下的原因！因為從計劃上看來，他們顯得有些操之過急了。這理應是倉促下的決定。由此，臣可以推斷，他們急於入關，並且立即著手，就是為了重新將這貿易重建起來，如若不然，即便朝廷不殺他們，這關外的許多人，怕早就想吃他們的血肉了。”
　　天啟皇帝下意識的點頭。
　　這話是有道理的。
　　張靜壹道：“所以……我們可以制造壹個假象……讓這些急於入關的人，統統進關來，如此……便可壹網打盡，而後……再抄家……滅族……”
　　天啟皇帝身軀壹震，眼裏放光：“制造假象？現如今……朕已拿住了田生蘭，難道那邊不會得到消息嗎？他們怎麽還敢來？”
　　“這世上，只要想做壹件事，就壹定會有辦法的，我大明大可以制定出壹整套的計劃，布下迷陣，未必……沒有成功的可能。”
　　張靜壹正色道：“現在就是壹場心理戰，為了完成這個心理戰……可以動用壹切的手段，既要利誘，也要逼迫。只要成功，那麽收益便巨大無比。”
　　天啟皇帝還是覺得可能性不大，於是又道：“或許消息已經走漏了。”
　　張靜壹道：“這並不會妨礙，陛下若是相信微臣，微臣可以試壹試。就算是魚兒不上鉤，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對我大明也沒損失，可壹旦魚兒上鉤，對陛下，對我大明而言，便可稱得上是利在千秋萬載了。”
　　天啟皇帝道：“朕現在不但要他們的錢，還要這些人的人頭，朕今日有言在先，誰能拿下這些人，朕賜公爵爵號，賜鐵券丹書！”
　　這倒是下了血本的，除了開國和靖難之役，大明幾乎已經不賜予人公爵了。
　　整個大明延續下來的公爵，寥寥無幾，壹只手都數的過來。
　　現在又沒了壹個定國公，公爵幾乎已經成了稀有品種。
　　這等殊榮，絕對讓人心熱。
　　至少壹旁的魏忠賢和田爾耕心也都火熱起來，他們開始絞盡腦汁起來。
　　當然，鐵券丹書……就次了壹些，因為這玩意……真沒什麽用！
　　理論上這是免死金牌，壹般的犯罪都可以得到赦免，可實際上呢，真想要宰了妳，還管妳這個？
　　張靜壹抱拳道：“陛下，此事臣既來辦，就不知宮中是否肯配合。”
　　天啟皇帝咬牙道：“當然壹切依妳行事，誰要是敢壞事，朕便殺了誰。”
　　天啟皇帝現在可是磨刀霍霍，既要為亡子報仇，也不禁對這數不清的財富動了心。
　　這到底是多大的財富啊。
　　張靜壹聽命，行了個禮，於是火速出宮。
　　顯然……張靜壹是心裏有底的，鬼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布置好了。
　　這倒令魏忠賢和田爾耕都忍不住眼熱起來。
　　二人看著皇帝，等張靜壹走了，魏忠賢便幹笑道：“陛下……這事兒……能成？奴婢鬥膽進言，只是覺得……有些難。”
　　“何止是難。”田爾耕正色道：“簡直就是難如登天，陛下……何況現在消息已經走漏了，那些人……怎麽肯輕易的回來，以臣之見……”
　　不等他說完，天啟皇帝就已怒道：“至少人家肯試壹試，妳們卻只能叫苦叫難，朕要妳們有何用？此次若非張卿，朕只怕要死在外頭了。”
　　魏忠賢便道：“說起這個，倒是真教奴婢害怕，此次多虧了東林軍校……倒是勇士營……實在讓奴婢汗顏，奴婢回去，壹定好好整頓勇士營……”
　　天啟皇帝卻是冷冷地道：“不必了。”
　　魏忠賢壹楞，狐疑地看著天啟皇帝。
　　天啟皇帝淡淡道：“若是靠整肅就有用，朕早將這天下的軍馬都整肅了壹遍，何至到現在這個地步……張卿說的不錯，大破才能大立，否則……我大明問題，便永遠無法從根子上解決，好啦……”
　　天啟皇帝擺擺手，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卻是話鋒壹轉道：“長生如何了，這些日子過的如何？朕要去看看他。”
　　魏忠賢道：“長生殿下已自己能坐起啦，軲轆壹下，翻個身，便能坐直。”
　　天啟皇帝眼睛壹亮，頓時眼帶喜色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