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斬盡殺絕

　　那包裹砸入了張家的後院。
　　壹時沒啥反應。
　　校尉們卻都已經趴下了。
　　可等了很久。
　　還是沒反應。
　　反而這宅院裏傳出了狗吠聲。
　　這卻讓人壹下子無語了。
　　“怎麽回事？咋不響？”
　　“要不翻墻進去看看？”
　　“住嘴！”
　　“要不，再回去領壹個？”
　　就在這個時候。
　　壹聲震天巨響。
　　這黑夜中的巨響，比所有人想象中還要可怕。
　　壹團火焰，直接竄上了天空。
　　即便是在圍墻之外，校尉們依舊感受到了壹股熱浪撲面而來。
　　地動山搖。
　　那宅邸，則瞬間的陷入了火海。
　　裏頭的亭臺樓榭，大多是磚石結構，若是後世的鋼筋混凝土，或許還能扛得住此等黃火藥，可就這般的磚頭砌起的土木結構，在這黃火藥面前，卻好似是紙糊壹般。
　　驟然之間，在這地動山搖之中，壹大片的房屋直接垮塌，便連那壹面的院墻，也轟隆倒下。
　　震耳欲聾的聲音，傳至雲霄。
　　在張宅的後院。
　　本是張家數十口人，聚在壹起，今夜有大事發生，張家老爺出門之前，就已囑咐過，大家都壹概躲在後宅，不要出來，以防萬壹，那些亂兵們……說不定會滋生什麽事端。
　　這壹家子人，聽到了外頭的喊殺，自然也知道……事情果然如張家老爺所說壹般。
　　因而，張家幾房人，眾星捧月的都窩在後廳，圍著張家的老太爺在壹起。
　　為了讓老太爺不必擔心，家裏的幾個少爺說了幾個笑話。
　　而壹些女眷，則只坐在壹旁微笑。
　　老太爺擔心兒子今日不知什麽時候回來，最後的結果又如何。
　　這可是關系著張家榮辱的大事，這些年來，張家能有今日的富貴，能置辦下這樣大的家業，自然也多虧了自己那有本事的兒子。
　　可就在大家雖是有壹些擔心，卻還是有說有笑時，這爆炸發生了。
　　火焰瞬間的沖擊了整個後廳，緊接著，廳外的兩個家丁立即被這火焰吞沒，還未來得及嚎叫，便已成了焦炭。
　　隨後……梁柱便垮塌下來，砸死了老太公的壹個孫子。
　　緊接著，便傳出淒厲的哀嚎。
　　火焰開始席卷。
　　半邊墻壁開始垮塌。
　　倒是這老太公很是幸運，他坐的位置較裏壹些，垮塌的墻壁沒有壓住他，房梁的掉落，也沒有砸中，至於那撲面而來的火焰，到了他這兒的時候，卻只壹股滾滾的熱浪了。
　　只是……
　　老太公穩穩地坐在這兒，壹直紋絲不動。
　　身邊的哭喊聲，他壹丁點也沒有聽見。
　　他……嚇死了。
　　這巨大的火焰，直沖天穹。
　　火光照亮了整個天空！
　　……
　　此時，在暖閣裏的天啟皇帝，心隱隱的有些慌了。
　　難道張靜壹真出事了？
　　天啟皇帝本是對張靜壹有信心的。
　　可現在……張家著火，又有人去了張家搜出這些東西！
　　說到這些東西，天啟皇帝是看都不看。
　　可是……這證明了什麽？
　　證明了張家已經落入亂兵之手了，那麽張靜壹這時在哪呢？
　　張四知等人，現在卻備受鼓舞。
　　他們已經滿心歡喜，自覺得眼下計劃已經成功。
　　於是，壹個個理直氣壯起來。
　　“陛下，那張靜壹多半已是伏誅了，他犯了如此謀逆大罪，到了如今，陛下何須袒護？現在正是鏟除張靜壹余黨，滅其滿門的大好時機，臣聽聞，張家藏匿了不少錢財，都是他壓榨百姓所得，將張家抄了，既可充實內帑，又可安定軍心，陛下……這是壹舉兩得啊。”
　　眾人七嘴八舌起來，想盡辦法說動天啟皇帝。
　　大抵的意思是，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陛下何不就坡下驢呢？
　　為了江山社稷，也該如此啊，現在外頭混亂，只要陛下下壹道旨意，獎勵那些誅殺張靜壹的將士，自然而然，亂兵就會退去了。
　　“陛下，有沒有想過，若是不誅盡張靜壹余黨，現在張靜壹已死，這些余黨壹定不會幹休，所謂斬草除根，除惡務盡，到了如今，何須客氣……難道留著這些人，心懷怨恨，到時對我大明江山不利嗎？陛下明智，壹定能夠明察秋毫……”
　　這張四知說的起勁。
　　卻在這時……壹聲轟隆……震撼了整個京城。
　　便連數裏外的紫禁城，壹時之間，也是殿宇顫顫。
　　這壹聲巨大的爆炸，嚇壞了所有人。
　　張四知等人跪在地上，能感受到大地在顫抖。
　　而站著的天啟皇帝，也差壹點打了個趔趄。
　　魏忠賢在慌亂之中，攙扶住天啟皇帝，不過魏忠賢也被嚇得不輕，臉色瞬間蒼白。
　　天啟皇帝皺眉道：“怎麽回事？”
　　“這壹定是張靜壹的余黨在作亂，陛下……不可再姑息了。”張四知定了定神。
　　天啟皇帝卻是匆忙地走出了暖閣。
　　魏忠賢也跟了上去。
　　張四知等人，自然也關心宮外發生的事，鬼使神差壹般，起身追了上去。
　　遠處……壹團熊熊大火竄起。
　　“那是哪裏？”天啟皇帝手指著熊熊大火燃燒的方向。
　　許多人都壹臉茫然。
　　張四知壹看，卻是激動地道：“陛下，陛下……那是鐘鼓坊，這地方臣熟悉，臣的家就在那裏……”
　　是啊。
　　自己家不就在那壹條街坊嗎？
　　雖然只能大致的分辨出方位，不過在這夜裏，尤其是那大火燃燒的方向，反是更容易辨認。
　　天啟皇帝驚訝不已地道：“這爆炸，威力如此的巨大嗎？”
　　他震驚了，這只怕得有數百斤以上的黑火藥炸出來才有這樣的效果吧。
　　天啟皇帝不由緊張起來：“那裏可有武庫？”
　　這是天啟皇帝的懷疑。
　　只有武庫，藏著大量的火藥，才可能有此威力，莫非這壹場叛亂已經蔓延？
　　張四知便道：“陛下，那地方，臣再熟悉不過了，並沒有武庫，都是民宅……臣家……就在那裏呢，臣……”
　　說到這裏……
　　張四知的臉色……突然微微有些變化了。
　　他繼續努力地辨認著方位。
　　那熊熊大火的附近，似乎隱隱約約，可見壹個佛塔……佛塔的左邊……
　　驟然之間……
　　張四知身軀壹震，眼眸漸漸張大了起來。
　　他壹時麻了，居然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天啟皇帝的眼睛依舊看著那火光耀眼的方向，卻是著急地吩咐身邊的魏忠賢道：“快去查，去查看壹下，那裏是什麽地方……”
　　顯然，天啟皇帝此時是格外的關心宮外發生的事。
　　此時，下意識地回頭……
　　卻猛見張四知壹下子癱坐在地。
　　天啟皇帝正要大怒。
　　突然……卻見張四知捶著心口，哀嚎道：“那是臣家，那是臣的家啊……該死，這些亂黨……他們將臣的家炸了，臣家裏三十二口人，可都在家裏的啊，如此厲害的爆炸……裏頭的人如何幸存？陛下……陛下啊……要盡誅九亂臣賊子啊……”
　　張四知失聲痛哭。
　　人與人之間是沒有同理心的。
　　如若這個時候，別人家炸了，張四知多半會眉開眼笑，因為在他看來，外頭越亂越好，這樣才可逼迫陛下為了穩定事態，下旨對亂兵們招撫。
　　可是……
　　炸的是自己家，那就當然不壹樣了。
　　此時，他的父母妻兒，驟然之間在張四知的腦海裏掠過。
　　壹家人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這便更加刺痛了張四知。
　　張四知嚎啕大哭。
　　壹旁的陳道文見狀，便連忙安慰：“張公，張公，先不要急，先不要急，或許家裏還有幾個活口呢，此事乃亂賊所為，此時此刻，張公更應該振奮……要振奮啊……”
　　張四知卻只是嚎哭，哭的泣不成聲。
　　我全家大抵都可能死了，妳和我說這個？
　　陳道文這些人，生怕因為張四知而導致意外，所以更加勸得厲害：“還請節哀，只是張公乃是朝廷大臣，此時此刻，更該強忍悲痛……”
　　說到了這裏……
　　轟隆……
　　又壹聲震天巨響，所有人嚇的哆嗦。
　　這時，他們都在暖閣之外。
　　所以都看得真切，卻見京城的壹個方向，猛地在轟鳴聲中，又是壹團火光沖天而起。
　　黑夜中的火光，看的格外的清晰。
　　大家在這轟鳴聲中，都嚇了壹跳，個個臉色驟變。
　　剛才這陳道文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張四知要振作，此時擡頭壹看，那巨大的火焰……比那元宵佳節的火樹銀花更加震撼，整個天都似乎被竄起的巨大火焰燒紅了。
　　“那……那又是何處？”天啟皇帝急了，這火藥的威力實在太大，實在是令人震驚。
　　陳道文身軀壹震，他下意識地道：“那……那……那裏……像……像是法華寺左近……法華寺……是法華寺！”
　　天啟皇帝有時候不得不佩服他們，對於方位的辯知能力很強，居然只壹看位置，就曉得是在哪裏了。
　　而陳道文，眼裏的瞳孔收縮，滿臉的震驚，接著眼前竟是壹黑，而後……他用虛弱的聲音道：“那裏……那裏……好像是我家，是我家……該……該死啊，這群惡貫滿盈的畜生，他們將我家炸了。爹……娘……孩兒不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