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手攬天下權

　　魏忠賢笑了笑，看著張靜壹道：“這錦衣衛，出了妳這樣的人，就顯得那田爾耕如草包壹般。”
　　頓了頓，魏忠賢又道：“其實田爾耕的本事，確實沒有多少，他唯壹擅長的，就是聽話。不過……”
　　魏忠賢道：“從前的時候，這大明只需要壹個聽話的指揮使，就足夠了。可如今啊，單憑壹個聽話的指揮使，有用嗎？陛下銳意改制，這是顯而易見的。可自古以來，改制哪裏有這麽容易？這是要將手伸到了人家的鍋裏搶肉吃呢！”
　　“妳別看那些讀書人，壹個個很迂腐，什麽事都辦不成，柔柔弱弱的，可若是有人觸動他們的利益，他們比誰都狠。”
　　“是嗎？”張靜壹看著魏忠賢。
　　魏忠賢平靜地道：“前些日子，已有奏報來。流寇開始蔓延，輾轉數省，各地的士紳惶恐，他們紛紛招募鄉勇，保護自己的莊子，妳猜他們拿住了流寇，是怎麽對付的？”
　　張靜壹道：“願聞其詳。”
　　“抽筋的，扒皮的，下油鍋的，都有！當然，妳以為他們對付的是真的流寇嗎？若真的流寇壹來，他們那點兒鄉勇哪裏是對手？他們對付，不過是壹群老實的流民罷了，將人吊起來，拿鐵刷子將人壹層層的皮給刷下來，刷下了肉，餵狗。剖開有身孕的婦人裏的孩子……這些事……應該妳也有所耳聞。”
　　魏忠賢繼續道：“咱是什麽人，咱可是打小就是苦過來的，不苦過來，怎麽可能割了自己入宮呢？這些人什麽嘴臉，咱會不知道？對外，他們是積善人家，講究的是溫良恭謙讓，和和氣氣，可這嘴臉，是他們讀書人自己關起門來的事。誰若是犯了他們的利益，就說對待那些流民和流寇吧，他們可是當真敢殺人的，這酷刑的手段，可壹丁點都不比咱們廠衛手軟。”
　　魏忠賢突然駐足，凝視著張靜壹，又道：“那麽妳可以想見，陛下若是繼續推行新政，惹的這些人怨聲四起，若是成功了，自然是光耀萬世，可若是失敗了呢？若是陛下失敗，自然是要亡天下，可失敗之後，妳我會如何呢？落到了他們手裏，妳以為會比落在詔獄裏的處境要好嗎？因而，這等事兒，要嘛不做，要做，就要破釜沈舟，因為沒有退路了。”
　　張靜壹點點頭，他可不信那些文章所說的所謂仁政和聖人之道，這是騙人的，只不過人家不但占了好處，占了高位，而且還要連帶著道德壹並占據。
　　魏忠賢接著道：“今日說這麽多，是因為咱想要告訴妳，妳我無論算不算兄弟，卻也是壹條線上的螞蚱了，咱們只能捏著鼻子，壹條道跟著陛下走到黑。田爾耕呢，是咱的幹兒子沒有錯，不過他沒本事，現在這個時候，壹個人無能就是十惡不赦之罪。這錦衣衛指揮使，終究還是妳的……田爾耕那邊……過壹兩年，咱會將他調到金吾衛去，讓他做都指揮使吧，其實他就是善妒了壹點，本事少了壹點，其他還好。”
　　“總而言之，妳我不能傷了和氣，若只是咱們把眼界放在陛下身邊，妳多吃壹塊肉，咱就少吃壹塊肉，遲早有壹天，咱們得兵戎相見。可不妨將眼界放寬壹些，妳我若是禍起蕭墻，將來妳我二人，都得綁著，讓人下了油鍋，扒了皮。咱們不是壹個人啊，到時……真要死，那就是血流成河。”
　　張靜壹算是聽明白魏忠賢的意思了。
　　今日的事，讓魏忠賢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這還沒開始推廣新政呢，現在就已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許多人恨不得將這宮裏的人統統誅個幹凈，將來怎麽樣，魏忠賢其實心裏也沒底，他需要將張靜壹拉住，怕將來生出嫌隙，到時被人各個擊破。
　　張靜壹耐心地聽完魏忠賢說的話，看魏忠賢推心置腹的樣子，哈哈笑道：“田爾耕乃是指揮使，我不過是個僉事，此時也沒什麽非分之想，我現在心思都放在軍校上頭，顧不得其他的事。”
　　魏忠賢沒想到張靜壹居然對指揮使之位暫時沒有企圖，卻不由得壹楞，而後也哈哈笑了起來，拍了拍張靜壹的肩道：“就送到這裏吧，他日再會。”
　　張靜壹點點頭，卻是細細咀嚼起魏忠賢的話，不過魏忠賢的話，還是提醒了張靜壹，某種程度而言，那些商人們固然可怕，可那些讀書人，也絕不是省油的燈，他只在京城裏看到壹群讀書人迂腐的壹面，但是並沒有看到他們殘暴的壹面。
　　他快步出了宮，而後騎上馬，帶著壹行衛士回到新縣。
　　商人們的線索，他現在倒不急了。
　　此時得了陛下的恩準，這軍校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
　　張靜壹是真的暫時沒有指揮使的企圖，在他看來，現在的錦衣衛，就是壹個臃腫的爛攤子，裏頭太多混吃等死的人，這些老校尉和緹騎們，個個都是油子。
　　與其和他們為伍，倒不如自己抓起校尉的培養和操練。
　　因而，軍校是重中之重。
　　張靜壹先將盧象升招來，現在的盧象升，才更像是新縣的縣令。
　　盧象升坐定後，便笑看著張靜壹：“京裏昨夜突然出現了許多廠衛的人員，鬧了壹夜，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大事。”張靜壹直截了當的道：“不過……這些事，現在已經解決了，暫時和我們無關。我現在倒是有壹件事，需要咱們新縣竭力配合。”
　　“不知什麽事。”
　　“教導隊招生。”張靜壹斬釘截鐵地道：“要擴充規模，至少現在需要招募的生員，在三千人以上，要規定好年齡，年齡在十七歲至二十歲之間，身體要健康，這裏的健康，不只是四肢要齊全，還得沒有眼疾以及其他之類的毛病，不只如此，還需進行壹場考試，四個教導隊，都需要考，出題之後，身體檢查通過，年齡符合的，只要通過了考試，就可入學。”
　　“招生？還要考？”盧象升先是顯得驚訝，頓時覺得責任重大。
　　要招募三四千人，若是常理來說，可能來報考的，得有上萬人才是。
　　即便是科舉，也沒有如此巨大的規模。
　　人員、場地、考試的紀律，還有招生的宣傳，這些任何壹個地方出了差錯，就要鬧笑話的。
　　“考什麽？”
　　“考最基礎的。”張靜壹道：“我會發壹個單子，妳讓人印刷，先行印刷十幾萬份，到各縣去，免費分發，只要肯報考的，人手壹份。”
　　“什麽單子？”
　　張靜壹隨即拿出了壹張稿子，交給盧象升。
　　盧象升壹看，裏頭都是壹二三四五，或者是雞鴨魚、又或者是壹些簡單的算術題，還有就是壹些簡單常用的字：“就考這個，這麽簡單？”
　　這玩意放在後世，其實就是小學二三年級的水平。
　　“對，就這麽簡單。”張靜壹道：“這是常用字，還有壹些極簡單的算術，不過這天底下，能認識這些字的人，未必有多少，妳分發之後，他們自然可以自學，其實成年人真要自學，壹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掌握了，而學會了這些，可以進行壹些簡單的算術，也可以勉強看壹些簡單的書報，即便最後有人考不上，其實也不吃虧。”
　　盧象升笑了笑道：“倒是頗有道理，這樣說來……得先從招生開始，至於考試的安排，我先擬壹個章程出來……”
　　說著，他還是帶著壹點不確定地道：“不過侯爺，妳這些舉措，可是壹個創舉啊，真有這麽多人來考？”
　　“怎麽沒有？”張靜壹很是篤定地道：“每月三兩銀子的補貼，包吃包住，夥食豐盛，這軍校的生員在妳們讀書人眼裏，可能不算什麽。可在尋常百姓眼裏，卻也不比秀才差了。進了學堂，就可以保持自己和自己家人可以體面的過日子，這樣的好事，到哪裏找去？”
　　“再者說，將來的前程，也比尋常的農家和匠人子弟要強，這樣的好事，妳去哪裏找？所以招生宣傳方面，妳要上心，要抓住百姓們的痛點，包吃包住，有魚有肉，三兩紋銀的補貼，這些都要加上……”
　　盧象升聽罷：“若真這樣，只怕到時候報考的莫說是壹兩萬人，便是七八萬人也有，這未來，不知天下多少讀書人，拿著這印刷出來免費贈送的單子，每日學習呢。”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張靜壹笑道：“讀書人那壹套教化，我是不信的，不過我卻相信壹個人若是能簡單識字，並且能寫會算之後，天下多壹些這樣的人，那麽對天下則有莫大的好處！”
　　頓了壹下，他又接著道：“他們將來，不但成為我們軍校的生員，或是未來生員們的預備隊，甚至還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力量源泉。那些所謂的清流背後是十萬個有功名的讀書人還有士紳，而我們的身後，得有百萬個這樣的人，才算是有了執宰天下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