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天賜良機

　　魏忠賢當夜又回到宮中。
　　而此時，天啟皇帝疲倦地到了紫禁城中的暖閣。
　　天啟皇帝顯得很沮喪，自從乳母病了之後，他便開始茶不思飯不想起來。
　　他的生母早亡，壹直都是乳母客氏將他帶大。
　　天啟皇帝是個極重感情的人，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客氏能夠在宮中呼風喚雨。基本上客氏的要求，只要能討她喜歡，天啟皇帝沒有不應的。
　　這麽說吧，在這大明朝，若是有人上書罵天啟皇帝，天啟皇帝大抵只是壹笑置之，不會去計較，就算生氣，也不過是下旨罰俸。
　　可若是有人上書痛罵客氏，那麽這個人可能就離死不遠了。
　　畢竟人和人看待事情的角度是不壹樣的，大臣們覺得妳客氏就是壹個村婦，居然敢在宮中呼風喚雨，名不正言不順，還敢做宮中的貴人，得趕緊打發出宮，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可在天啟皇帝看來，就完全不同了！
　　朕從小喝她奶水長大的，自小到大都是她護著朕，朕生病了，是她衣不解帶的照料，朕餓了肚子，是她成日惦念著，朕有時睡不好，也是她在臨睡時哄著。朕要對誰好，礙妳們什麽事？
　　“陛下。”
　　魏忠賢匆匆進入了暖閣，此時已三更了，不過魏忠賢也猜想這個時候陛下睡不著，所以徑直進來。
　　天啟皇帝擡頭，瞥了魏忠賢壹眼：“哦，是魏伴伴，妳不是出宮了嗎？”
　　“奴婢出宮，是想給內人尋醫問藥。”
　　天啟皇帝聽罷，嘆了口氣道：“今日病癥又重了壹些，令人擔憂啊，哎……朕恨不得短壽三年，求她平安。”
　　魏忠賢聽到這裏，心裏壹暖。
　　天啟皇帝隨即道：“可尋到了什麽醫藥嗎？”
　　“這……”
　　天啟皇帝看著魏忠賢的表情，壹下子就明白了，他露出了失望之色，道：“今日趙太醫，當著朕的面前說，若是再不見好轉，只怕要早做準備了。”
　　早做準備的意思……就是準備棺材吧。
　　魏忠賢便道：“其實，倒也未嘗沒有辦法。”
　　天啟皇帝擡頭看著魏忠賢：“什麽辦法？”
　　“既然進獻的仙藥沒有用，太醫們也沒有用，那麽為何，陛下不張榜求賢，這天下有這麽多世外高人，想來……總能尋到幾個有真才實學的吧。”
　　“張皇榜……”
　　為了給客氏治病張皇榜……
　　這顯然是壞規矩的事，要知道，皇榜其實就是皇帝的詔命，是向天下人宣告的東西，這玩意歷來是很嚴肅的。
　　卻因為這個而張皇榜，壹般的皇帝是絕對幹不出來的。
　　而天啟皇帝顯然不是壹般的皇帝。
　　他此時憂心忡忡，也算是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了，於是道：“這樣可以嗎？”
　　“奴婢覺得，可以試壹試。”
　　“只是……如何吸引人來呢？”
　　是啊，廣而告之是沒有用的，救治是有風險的，若是壹個不好，人沒救著，說不定還惹來壹身的麻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天啟皇帝頷首：“用什麽賞賜好？”
　　魏忠賢猶豫了，看著天啟皇帝道：“陛下以為呢？”
　　“若是賜錢，那些世外高人，未必看得上，總不能治好了，讓他們入宮來做禦醫吧？”
　　禦醫在這個時代，吸引力並不夠，至少有不少人就不愛做禦醫。
　　這官職要權沒權，還可能隨時承擔關系，畢竟，妳若是有壹身的醫術，給尋常百姓治病，治死了也就治死了，可妳若是不小心在宮中生出了醫療事故，那必然就不壹樣了。
　　“賜爵！”天啟皇帝斬釘截鐵地道。
　　只有這個有吸引力了。
　　魏忠賢倒是道：“只是賜爵，是不是不合規矩。”
　　天啟皇帝卻是壹臉肅然地道：“朕言出法隨，朕說合規矩就合規矩，夫人養育朕長大，雖無父母生養之恩，卻也差不多了。平日裏，他們不都教授朕要孝順嗎？朕就孝給他們看看。怎麽，妳還擔心有人不服氣？”
　　魏忠賢心裏有底了，到時候肯定是有人反對的，可只要陛下有決心，他魏忠賢怕什麽！
　　於是魏忠賢正色道：“奴婢遵旨。”
　　天啟皇帝似乎覺得又多了幾分希望，又覺得魏忠賢提出來的這個想法不錯，總比沒頭蒼蠅要好，因此臉色好看了許多，道：“這主意很好，是魏伴伴想出來的嗎？”
　　“是……”魏忠賢本想脫口而出，這是張靜壹想出來的，可話到嘴邊，心裏終究有些不甘願，隨即便道：“大抵是奴婢拿的主意。”
　　這話留了壹丟丟的余地。
　　拿主意的是咱，只是知識產權不是。
　　天啟皇帝沒有多想，便笑道：“看來魏伴伴也是聰明絕頂的人啊。”
　　魏忠賢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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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壹早，便有詔書下來。
　　當日，京城各處，開始張榜。
　　這突如其來的皇榜，壹下子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
　　在清平坊這兒，也有順天府的差役奉著皇榜來。
　　他們尋了清平坊的壹處城隍小廟，而後開始張貼。
　　許多人紛紛圍攏過來。
　　這時勢必會有識字的人開始念誦皇榜的內容，其他的百姓則紛紛圍觀。
　　只是其他地方的皇榜是如此。
　　清平坊這裏，就出現了壹個小插曲。
　　順天府的人剛剛將皇榜張掛上。
　　很快，壹隊錦衣校尉便到了。
　　這差役們壹看是錦衣衛，頓時覺得自己矮了壹截，方才還在怒喝那圍看的百姓，轉眼之間，個個如沐春風。
　　只見為首壹個錦衣衛小旗官到了皇榜之下，便直接將新張貼的皇榜直接撕下來。
　　頓時，百姓們沸騰了。
　　人們竊竊私語。
　　順天府的差役們目瞪口呆，居然還有這操作。
　　皇榜剛貼上呢。
　　便有壹個書吏小心翼翼地上前道：“這……這是何意？”
　　這小旗中氣十足地回應：“奉百戶之命，來揭皇榜，還能有什麽意思？”
　　“啊……”
　　……
　　張靜壹看到了揭來的皇榜，樂了，魏忠賢壹定沒有想到，我張靜壹又當又立，不，壹定想不到這邊勸他張皇榜，另壹邊，他張靜壹就揭了皇榜吧。
　　鄧健站在壹旁，卻是擔憂地看著張靜壹：“百戶，揭了皇榜，就要去看病的，百戶懂看病？”
　　鄧健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我覺得我可以試壹試。”張靜壹很認真地道。
　　鄧健：“……”
　　……
　　皇榜放了出去，魏忠賢滿心焦灼地在司禮監裏等候著消息。
　　也不知這皇榜有沒有效果，可現在……奉聖夫人客氏的情況已經越來越糟糕了，這算是最後的希望了。
　　此時他正茶飯不思，卻有宦官連滾帶爬地進來道：“九千歲，九千歲……有人揭皇榜了，有人揭皇榜了。”
　　魏忠賢壹聽，眉壹挑，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甚至顫抖著嗓音道：“是哪壹個高人，哪壹個？”
　　“是張百戶，是清平坊的張百戶啊……”小宦官嘶吼著道：“清平坊百戶所的人，早在那蹲守好了，這邊順天府壹張掛皇榜，另壹邊……”
　　魏忠賢雙眼猛地壹張……震驚了。
　　狗東西啊！
　　昨天給咱獻策建言張皇榜求賢。
　　今日……
　　魏忠賢的臉色壹下子不好看起來了，目光透出了冷冽之色，厲聲道：“他想幹什麽，他想故意拆臺嗎？他這究竟是想幹什麽，這壹次有什麽居心！”
　　這壹次，魏忠賢是徹底的怒了，開玩笑開到這樣的程度，這是真當我魏忠賢不敢殺人嗎？
　　魏忠賢目中掠過了殺機，此刻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顯得格外的可怕。
　　這小宦官有點被魏忠賢的表情給嚇著了，只唯唯諾諾地道：“那張百戶……張百戶他……他放出話來，說……說他想救人。”
　　魏忠賢冷哼道：“救人，憑他？”
　　……
　　張靜壹此刻，已到了張家鋪子隔壁的壹處醫館。
　　當然，這個醫館並沒有開業，倒是在張家的棉布鋪子開張的時候，便已開始招募大夫了。
　　張靜壹招募大夫的條件很奇怪，要年輕的，還要讀過醫書的。
　　讀過醫書這點很好理解，可非要年輕的，就讓人匪夷所思了。
　　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不是大家對年輕大夫有成見，而是想想性命攸關的事，當然還是老的吃香。
　　於是，招募了十幾個年輕大夫，可是醫館並沒有打開門做生意，而是張靜壹將人召集起來，只幹壹件事，就是壹次次進行實驗壹種……很奇怪的藥物。
　　當初的時候……張靜壹救下了天啟皇帝，就預料到了壹個更可怕的情況。
　　那便是天啟皇帝落水，會不會和明武宗那樣，直接壹病不起，最後死亡。
　　而有鑒於大明朝懂得都懂的禦醫體制，再加上天啟皇帝身邊魏忠賢這等喜歡跳大神的處事風格。張靜壹懷疑，若是事先沒有準備的話，壹旦天啟皇帝染病，可能直接病亡。
　　正因為如此，張靜壹壹直都在未雨綢繆，等的就是以防萬壹。
　　不過……張靜壹萬萬沒想到，天啟皇帝的身體倒是出人意表的強壯得很，並沒有染病，倒是天啟皇帝的奶娘奉聖夫人客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