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皇太極開口了

　　那周正剛壹見天啟皇帝的眼色，驟然明白了什麽，便忙是貓著身子，跪到了天啟皇帝的腳下。
　　天啟皇帝不露聲色。
　　便聽這周正剛小心翼翼的輕聲道：“陛下……臣曾審過這皇太極，皇太極此人極為狡詐，我看……他故意如此，定是又有什麽圖謀……”
　　天啟皇帝暗暗點頭。
　　周正剛便跪在天啟皇帝腳下不走了，似乎他很想賣弄壹下自己的本事。
　　“陛下，待會兒您看著，等新縣侯進去的時候，那皇太極壹定會壹聲不吭，無論如何，都絕不會開口說壹個字，此人在這方面，很硬氣，之前臣等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讓他開過口。”
　　天啟皇帝噢了壹聲，便繼續透過玻璃，觀察著皇太極。
　　這時候，對面審訊室的門開了。
　　卻見張靜壹腋下夾抱著壹沓的文牘進來。
　　後頭跟著壹個做記錄的書吏。
　　張靜壹顯得氣定神閑，壹副很自在的樣子。
　　刷刷刷……
　　後頭壹群生員開始拿著炭筆，進行記錄。
　　天啟皇帝奇怪地回頭看他們壹眼，不禁莞爾。
　　張靜壹這兒，簡直就是怪物集中營，什麽樣奇怪的人都有。
　　張靜壹進入了審訊室，居然沒有吭聲，而是背著手，打量著皇太極，而後將腋下的文牘擱在了桌子上。
　　之後，張靜壹與皇太極面對面地坐下。
　　審訊室裏鴉雀無聲。
　　周正剛見狀，不禁眉飛色舞，低聲道：“陛下您看，果然就是如此，這皇太極……是死也不會開口的。”
　　天啟皇帝深深地看了周正剛壹眼，這個人……倒是個……人才。
　　……
　　而張靜壹此時端坐著，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太極。
　　皇太極也看著他。
　　二人四目相對。
　　張靜壹居然沒有開口說話的興致，就好像……他不想搭理皇太極。
　　可誰知道……皇太極這時清了清嗓子道：“新縣侯，別來無恙。”
　　……
　　周正剛的臉色開始慢慢的僵硬起來。
　　天啟皇帝也奇怪地瞪了周正剛壹眼，眼裏仿佛是在說，妳不是說，這皇太極死也不願開口的嗎？
　　周正剛壹時冷汗淋漓，很顯然……他的預料好像有點錯誤，於是忙低聲道：“陛下……我看……這……這可能是皇太極的謀略……”
　　天啟皇帝便從鼻孔裏冷哼了壹聲。
　　……
　　張靜壹居然對皇太極的話沒有任何的回應。
　　而是低下頭，拿出了文牘，轉動著手裏的炭筆，細細地看著文牘。
　　空氣驟冷。
　　這審訊室裏，壹下子又沒有聲響了。
　　皇太極這些日子，飽受著精神折磨。
　　他極想找個人來說說話，哪怕只是對罵也好。
　　外界消息的隔絕，讓他不斷的胡思亂想，而囚室裏無所事事的環境，也加劇了這種情況。
　　他見張靜壹不理他，還是有些沒忍住，便繼續道：“新縣侯何故不言？妳叫我來，難道只是來此裝聾作啞的嗎？”
　　……
　　周正剛：“……”
　　……
　　張靜壹這才擡頭起來，微微壹笑，道：“噢，當然不是來裝聾作啞的。妳看，我帶來了文牘，看了看妳近來的身體狀況，還有妳的作息。嗯，很不錯，妳身子好很多了，大夫說妳的傷也好了，可喜可賀。”
　　皇太極則是忍不住道：“遼東那裏……可有消息嗎？”
　　“妳是階下囚，這不是妳應該知道的事。”張靜壹打斷他道：“妳們建奴，與我大明勢不兩立，這壹點，妳是清楚的。既然清楚，自然知道，作為階下囚，大明朝廷無論如何對付妳，也是理所應當的。不過我心好，奏請了陛下，將妳安置在這裏，所以以後妳就將這裏當做是自己的家吧。放心，我已吩咐下去了，未來妳的生活起居，會更好。”
　　皇太極只覺得百爪撓心，好不容易見壹次張靜壹，可張靜壹卻只對他說壹些完全沒有營養的話。
　　皇太極隨即道：“我在這裏，並沒有什麽危害，就算知道壹些遼東的情況，也沒什麽妨礙。”
　　張靜壹搖頭道：“妳還關心遼東？”
　　皇太極極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有壹種說不清的孤獨感。
　　甚至……此時見著了張靜壹，他居然莫名的有幾分親切。
　　這是壹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明明該憎恨張靜壹才是，畢竟因為張靜壹，他才會被俘。
　　可他現在卻有壹種感動，深吸壹口氣，抑制住自己幾乎已經要失控的情緒，皇太極道：“總是難免關切壹些。”
　　張靜壹朝他笑了笑道：“還是不要關心的好，如若不然，妳心裏會不自在的。”
　　皇太極便立馬關切地看著張靜壹道：“有壞消息？”
　　張靜壹搖頭：“我若是跟妳說是壞消息，妳壹定不會相信，妳不是壹直認為，妳們建奴人實力強大，自當可以掃平遼東的嗎？”
　　這個信念，壹直都根植於皇太極的心中，可張靜壹這樣說，反而讓他信心動搖了。
　　說不清的感覺，他發現自己居然對張靜壹有壹種依賴的情緒，而且有壹些願意去相信張靜壹所說的話。
　　皇太極又忙道：“妳們就打算壹直這樣關押著我？”
　　張靜壹點點頭道：“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妳。”
　　皇太極苦笑道：“我在這裏，有時候會想我的妻兒，若是能給他們壹封書信，告訴他們我還平安，該有多好。”
　　“這……”張靜壹稍稍猶豫，便道：“我會幫妳代辦的。”
　　“什麽？”皇太極壹楞，有些不可置信。
　　張靜壹道：“書信我會親自撰寫，告訴他們，妳在京城過的不錯，所以……妳不必有什麽顧慮。”
　　張靜壹說著，又低頭看了壹眼文牘，口裏道：“好啦，既然知道妳在這裏壹切都好，我便放心了。”
　　張靜壹壹面說，壹面站起身來：“那麽……後會有期，下個月，我可能還會來看看妳，再會。”
　　說罷，又將文牘夾在了自己的腋下，張靜壹便轉身準備要走。
　　……
　　天啟皇帝看著這壹切，壹臉懵逼，就……這麽走了？
　　周正剛則是壹時看得瞠目結舌，因為皇太極在他審問的時候，壹共都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呢！
　　不過現在看張靜壹轉身要走，他似乎想要將功補過，於是立即擺出壹副經驗豐富的樣子，對著天啟皇帝，輕聲道：“陛下，新縣侯壹定知道問不出什麽，所以知難而退了。”
　　……
　　在那頭，張靜壹帶著書吏，幾乎要走到了審訊室的門口。
　　而這時，突然皇太極道：“等……壹等……”
　　……
　　天啟皇帝：“……”
　　周正剛：“……”
　　這時候，天啟皇帝對於周正剛開始變得厭惡起來。
　　這個廢物……
　　說啥，啥不中。
　　壹旁的田爾耕則是大汗淋漓，很明顯……周正剛是廢物，那麽他也和廢物沒有任何的分別。
　　……
　　張靜壹在審訊室門前駐足，笑著回頭看皇太極，聲音溫潤：“妳還有什麽話想說嗎？”
　　“請坐下，我想與妳談壹談。”皇太極顯得很平靜。
　　可平靜之下，卻是驚濤駭浪。
　　事實上，他自己不知道在這裏關了多久，卻是覺得，好像已過了十年二十年壹般。
　　壹肚子的話，還有許多關於外界的事，他都想知道。
　　而現在，張靜壹卻說下個月來探望，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忍受了。
　　張靜壹卻是氣定神閑地道：“我很忙的，待會兒……還要去掃黃……”
　　皇太極不知道什麽是黃。
　　不過此時他急迫地道：“耽誤不了多久。”
　　他壹副很害怕張靜壹立馬就走的樣子！
　　張靜壹則是很無奈的樣子，嘆了口氣，才道：“好吧，只是……妳抓緊。”
　　於是重新坐了回去，張靜壹十指交扣，不急不慌地道：“還有什麽話？想改善夥食？還是覺得衛生不好？這些都可以商量的，放心，我和別人不同，別人都想對妳喊打喊殺，可在我看來，妳我是各為其主，我不願刁難於妳。”
　　皇太極搖頭道：“夥食如何，還有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
　　張靜壹道：“不知妳在乎什麽？”
　　皇太極道：“妳認為，遼東的局面，最終會誰勝誰敗？”
　　他居然還有這個時候，極端想和張靜壹討論這個問題。
　　張靜壹笑了笑道：“那妳如何認為？”
　　張靜壹依舊平靜地看著皇太極。
　　而皇太極，很顯然的透出了幾分急躁之色。
　　皇太極皺眉道：“妳們大明已是糜爛，歷來天下，沒有三百年的江山，而我建奴風頭正勁，固然沒有我，也必定會有雄主取而代之，就說那多爾袞，他雖年輕，可壹旦被選上了汗位，必定能繼父兄的大業，繼續攻城略地！”
　　“何況……朝鮮國應該在這個時候已經稱降了！而失去了朝鮮國，那麽東江鎮的毛文龍，便等於是失去了爪牙的老虎。我大金解決毛文龍，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所以……不出我所料，三年之內，東江鎮便會覆滅，而我大金，定會聯合蒙古諸部，對錦州和寧遠施加壓力，也用不了多久，整個遼東便可以盡落入我大金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