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對決

　　眾人轟然應諾。
　　別的地方不知道。
　　但是在這新縣，無論是千戶所，還是軍校。
　　張靜壹都有無上的權威。
　　尤其是新縣千戶所的校尉，已經開始有第三特別教導隊的人員作為補充之後，裏頭已有小半人，由特別教導隊的軍校生取代。
　　跟著張靜壹，不只是張靜壹是恩師的緣故。
　　而是張家的體系，已經開始擴張。
　　雖然在廟堂上，張靜壹除了幾個準盟友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實力。
　　可在廠衛系統，在軍中，這種擴張的跡象是十分明顯的。
　　封丘縣已建了壹個千戶所，專門負責刺探流寇的情報。
　　而近來又有可能在遼東，設立三個千戶所。
　　壹個沈陽千戶所，壹個錦州千戶所，還有壹個便是旅順千戶所。
　　這三個千戶所，各自分工不同，則主要是對遼西，遼東，遼南三處進行活動。
　　甚至……還有壹支，專門針對極北之地進行探索。
　　大量的機構設立，張家體系下的流動性也很大，只要好好幹，三年之內，從壹個尋常的校尉直升百戶、千戶都有可能。
　　再加上他們名為錦衣校尉，可是待遇，卻比北鎮撫司的優厚。
　　如今這錦衣衛之中，誰都知道，張家已經足以和北鎮撫司分庭抗禮！
　　這北鎮撫司現在也乖巧了，以往彼此間還會有壹些摩擦，而如今，卻是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新縣這邊找人協助，北鎮撫司那邊，也往往比較主動。
　　那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此時似乎也老實了許多，不敢再爭功了。
　　其實傻子都明白，反正爭也爭不過。
　　張靜壹給校尉和生員們帶來的，已經不只是優厚的薪俸，還有便是會對他們的家人，進行妥善的安置。
　　當然，若是更高壹層的追求，則是榮譽感。
　　這些年來，查辦過多少的大案，又打過了多少的勝仗，這都是有數的。
　　以至於現在不知多少待嫁之女，就指著能夠嫁個這樣的男子。
　　在婚慶市場，這些生員和校尉，可都是炙手可熱。
　　壹般屬於被媒人踏破門檻的對象。
　　當然，這既得益於這些年的戰功。
　　還得益於張靜壹的苦心經營。
　　什麽是榮譽感？
　　要建立榮譽感，可不是張靜壹對著他們瞎咧咧的大吼，我們要榮譽。
　　男性的榮譽，本質上來源於女子的傾慕。
　　而在這個時代，好男不當兵。
　　為了扭轉這種觀念，張靜壹可是費盡了心思。
　　比如，張家那邊的胭脂水粉就很暢銷。
　　為了回報客戶，張靜壹特意弄了壹些精美的小冊子，上書婦女之友之類。
　　這婦女之友寫了不少常識性的東西。
　　比如痛經怎麽處理。
　　比如難產如何處置。
　　又如胭脂水粉如何搭配，方才可顯出膚色自然。
　　總而言之，這玩意……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因而……又開始在裏頭夾帶壹些私貨，比如X山不孕不育……不，比如壹些有趣的小故事，大抵都是生員們擊建奴，或是智鬥土財主之類。
　　反正……故事越簡單越好，有不少閨閣中的女子，勉強識字，讓人買了胭脂水粉來，打開精美的小盒，便可見熏香的紙上，印著壹行行小字。
　　在這個娛樂匱乏的時代，這等宣傳簡直就是大殺器。
　　以至於京城中的寡婦、閨閣中的女子們，對東林軍校和錦衣校尉的好感直線暴漲，頓時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偉男子，其余男子，皆為爛魚臭蝦。
　　某種程度而言，當妳影響了女人的價值觀時，那麽在這價值觀之下，自然是可塑造出新的男子群體的。
　　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好歹婚娶之事，總要詢問壹下女兒的心意，這女子若是堅決不從，狠心的爹娘自然不管不顧，可不狠心的，就難免要尋媒人到處尋生員和校尉了。
　　這種效果，可謂是立竿見影。
　　至少每年立誌報考軍校的人，可謂是年年暴漲。
　　人們到處都在尋報考的資料。
　　甚至還有寡婦，身上有萬貫家財，只求壹個生員的丈夫。
　　在壹個社會，女人是什麽樣，男人就會塑造成什麽樣。
　　因而，只要引導了女子的喜好，那麽比之說破天來宣傳軍校的好處，也不及這等小手段。
　　張靜壹甚至還破天荒的在軍校之中，設立了東林軍宣傳司，專門就是進行無孔不入的宣傳。
　　以至於還出現了大過年的時候，免費發放門神畫像，而這門神的畫像，卻是東林軍形象的事。
　　只有深入人心，才可引導社會的潮流。
　　當然，這壹切的前提是壹個好的引導。
　　倘若引導人去傾慕那十裏秦淮河上塗脂抹粉的浪蕩公子哥，亦或者是粉墨登臺的戲子，這可能就真真得等孔尚任每日來唱誦：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之類的詞句，每日放出悲歌，哀嘆興亡更替，人如草芥了。
　　在內憂外患的時代，靡靡之音確實是奢侈品。
　　因而，現在這天下，逐漸開始分化，壹是傳統的道德和傳統，另壹個便是張靜壹通過樹立東林軍而推崇出來的新的道德和傳統。
　　當然……此時兩者之間還未發生激烈碰撞，這是因為，讀書人所推崇的東西，終究還屬於上層建築，而張靜壹則是極註意中層和底層的百姓的宣傳。
　　其實校尉們沒壹個是傻子，自然清楚今日要傳喚的是誰。
　　不過張靜壹壹聲號令。
　　數百人立即行動，壹時之間，大獄內外，肅殺壹片。
　　其實那孔衍植入京之前，本是略帶著幾分惶恐不安的。
　　不過到了京師之外，卻見這裏人山人海，心下稍安，於是給眾人紛紛見禮。
　　而後被眾人的擁聚下迎入城。
　　可壹進城，卻立即見壹隊錦衣衛挎刀而立，個個面露嚴厲之色。
　　這壹下子，倒有人上前道：“我乃……”
　　“滾開！”為首的百戶淩厲地吐出兩個字，而後冷著臉道：“我奉遼東郡王之命，特來傳喚衍聖公，誰敢阻攔，即為從逆，依律，殺！”
　　鏗鏘……
　　壹聲聲龍吟壹般的聲音。
　　卻是後頭數十個校尉，齊刷刷的將刀拔出壹半。
　　那明晃晃的刀身，驟然讓人心中生怯。
　　那本是想要來疏通的人，也是朝中重臣，此時頓覺得顏面大失，氣得瞠目結舌，卻終究還是沒有吭聲。
　　孔衍植見狀，反而走上前去，溫和地微笑著道：“既如此，老夫隨妳們去。”
　　說罷，便匆匆上轎，在壹隊校尉的押送下，直往那大獄而去。
　　那些本是來迎接的人，看著那遠去的轎子，頓時沈默，烏壓壓的人……在短暫的沈默之後。
　　有人拂袖，冷笑道：“罷罷罷……讓他們去胡鬧吧。”
　　說話這人，卻是內閣大學士李國，李國說罷，目光泛冷，而後鉆入了轎子離開。
　　……
　　孔衍植壹路至大獄。
　　他倒是壹臉平靜之色。
　　作為大成至聖文宣王的子孫，至聖先師的血脈。
　　其實他內心是平靜的。
　　他很清楚，現在京城裏鬥的厲害，不過這世上，敢怠慢他的人還未生出來呢！
　　莫說是遼東郡王，就算是天啟皇帝和魏忠賢，又如何？
　　只是……他所擔心的……卻是這錦衣衛想借自己女婿之名，羞辱自己。
　　也罷……
　　從容應對便是。
　　抵達了大獄後，便有人請他下轎。
　　孔衍植下轎之後，便微笑道：“此處倒是幽靜，聽聞此處打殺了不少的讀書人，不知是真是假？”
　　卻是沒有人應他的話。
　　他倒也不惱，扶了扶綸巾，只壹襲儒衫，輕快進入大獄。
　　這壹路，都有人板著臉，挎刀而立，三步壹崗，五步壹哨。
　　孔衍植目光流轉，看著周遭的壹切，又笑道：“這是殺威棒嗎？”
　　當然，也無人回答。
　　隨即，他被人引入了壹處正堂！
　　孔衍植入堂，便見張靜壹端坐高位，左右早有幾個校尉挎刀候著。
　　孔衍植擡頭，看壹眼張靜壹。
　　他其實是略感意外的，這張靜壹竟不似在曲阜時，被人所傳說的那般獐頭鼠目，不但年輕，而且竟還生得端正，相貌堂堂，眉宇間帶著神采！
　　孔衍植含笑道：“郡王殿下……”
　　張靜壹淡淡地看了他壹眼，只道：“入座。”
　　孔衍植頷首：“多謝。”
　　於是，輕描淡寫的在殿中的椅上坐下。
　　孔衍植道：“殿下召我入京，所為何事？”
　　他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可以說，他是帶著愉快的心情來這裏的。
　　上下打量這裏，這裏乃是許多人所傳言的魔窟，卻似乎還算幹凈整潔。
　　張靜壹道：“妳自然知道自己為何而來。”
　　“不知。”
　　張靜壹眉皺道：“劉中砥此人，妳可有耳聞嗎？”
　　“這是吾婿。”孔衍植從容應對道。
　　張靜壹很直接地道：“他也是亂黨。”
　　“人已死了，死人不會說話，若是殿下認為他是亂黨，那他就是亂黨好了。”孔衍植繼續保持著微笑。
　　他的眼神裏，帶著似有似無的高貴感，就好像……用壹種上等人極力掩飾自己高高在上地位，降下尊軀，來和下等人打交道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