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二章 神仙

　　胡桂揚跑出樹叢，向索橋對面望去，嘍羅都在小屋子裏，沒人出來，轉身再向後看，根本沒有什麽寬袍大袖的神秘人，只有泛綠的十幾棵小樹。
　　“我眼花了？”胡桂揚呆呆地站了壹會，邁步進屋。
　　事實證明，他的眼睛沒花，那名“客人”正站在屋地中間，背對房門，低頭看著桌上壹大壹小兩只機匣。
　　胡桂揚壹楞，想叫人，又怕遭到嘲笑，何況嘍羅們要重新鋪設橋板才能過來，根本來不及相救。
　　想了想，胡桂揚幹脆視而不見，走到床邊坐下，脫下靴子，伸懶腰打個哈欠，做出要躺下睡覺的意思。
　　“這是壹件很古老的機匣。”神秘人終於開口。
　　胡桂揚擡頭看了壹眼，那是壹名身材高大的老者，至少有五十歲，瞧不出具體年齡，長著壹雙細長的眼睛，仿佛畫中之人。
　　“據說它叫靈緲。”胡桂揚道，“另壹個呢，有什麽說道嗎？”
　　老者看了壹眼稍大些的機匣，“平庸之作，無可談說。”
　　胡桂揚笑道：“就是這件平庸之作還有壹點用處，可惜已經用盡了。”
　　細針仍然留在床板上，胡桂揚壹直沒有收拾。
　　老者拿起小機匣，“有匣無心，利器蒙塵，不過應該還能小用壹下。”
　　老者擡起另壹只手，按在匣子上快速移動幾下，不知動了什麽手腳，木匣居然就在胡桂揚眼前發生變化，分別向上、向左右擴展，中間偏下位置露出空隙，剛好能容下四根手指。
　　胡桂揚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老者將右手四指伸入匣中，匣淺指長，只能進去大概兩段指節多壹點，拇指和整個掌心仍然留在外面。
　　但是這就夠了，老者四指微動，從匣裏飛出壹小團寒光，比豆粒大不了多少，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胡桂揚只覺得眼前壹閃，寒光又回到了匣內。
　　“當初造匣者必然傾註了極多心血，使得此匣歷時百年仍然不朽，可贊，可敬，可嘆。”老者突然微皺眉頭，“是誰暴殄天物，破壞了機匣壹角？”
　　“不是我，到我手裏就是這個樣子。”胡桂揚急忙道，然後疑惑地問：“妳究竟是什麽人？”
　　老者將“靈緲”放回桌上，雙手壹陣撥弄，機匣又恢復原先的大小，“妳應該聽說過我。”
　　“嗯？”胡桂揚壹點印象也沒有。
　　“何三塵、何五鳳曾經叫過我師父。”
　　胡桂揚大吃壹驚，他壹直以為何家姐弟的師父是何百萬故弄玄虛假裝的，沒想到真有這麽壹個人，脫口道：“妳是神仙？”
　　“神仙？”老者顯出壹絲困惑，“世上真有神仙嗎？”
　　“何五瘋子說妳是‘神仙師父’。”
　　“哦，他是這麽叫過，好吧，我是神仙，不，我叫神仙，從現在起，神仙是我的名字。”
　　要說相信，此事實在匪夷所思，要說不信，剛才老者分明用“靈緲”展示了天機術，胡桂揚心中混亂，問道：“妳住在這兒？”
　　神仙搖頭，“我是跟著妳來的。”
　　“跟著我？”
　　“嗯。”
　　“為、為什麽？”胡桂揚有些結巴，這位老者的出現，比高含英對他的綁架還要古怪百倍，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為了它。”神仙指著桌上的機匣。
　　“不對，大機匣妳瞧不上，小機匣妳剛剛才註意到，妳不是為它……哦，妳是說天機術？”
　　神仙點點頭。
　　“那妳找錯人了，我不會天機術，只用過兩次機匣，就是妳瞧不上的那壹只，至於靈緲，在我手裏就是廢物，妳想要的話，拿走就是。”
　　神仙盯著胡桂揚看了壹會，“天機術與火神訣，妳想學哪壹樣？”
　　“啊？”胡桂揚更糊塗了。
　　“天機術與火神訣，妳想學哪壹樣？”神仙重復道。
　　“我……妳先解釋壹下原因，為什麽非要教給我？”
　　這句話似乎惹惱了對方，神仙轉身走了。
　　胡桂揚赤腳下地追了上去，推門看去，只見斜坡、索橋和小屋，山風颯颯，哪有半個人影？
　　“真是神仙？”胡桂揚擡手打了自己壹巴掌，沒敢太用力，但臉上也有點火辣辣的感覺。
　　他不相信世上真有神仙，老者剛才的表現也不像是傳說中的神仙，他既然能傳授天機術與火神訣，武功自然不弱，完全有可能躲過嘍羅們的監視。
　　或者這是高含英開的玩笑、設的詭計？
　　胡桂揚想不明白，回到屋裏，坐在凳子上，仔細研究小機匣“靈緲”，逐寸觀察、撫摸，怎麽也看不出半點破綻，連條縫隙都找不到。
　　胡桂揚見過那種特制的變形盒，多塊合在壹起，掰開之後又能變成另壹個樣子，但是都比較簡單，沒壹個能像“靈緲”這樣，從裏面射出寒光。
　　想到寒光，胡桂揚立刻起身，憑著記憶走到窗邊，此前的寒光就是飛到這裏，又返回匣內的。
　　這回的觀察終於有了結果，在窗欞的邊線上有壹小塊缺口，木屑看上去是新鮮的，應該就是寒光造成的。
　　“蚊子咬壹口也就是這樣吧。”胡桂揚對“靈緲”的威力有些失望，轉念壹想，可能是神仙沒有用上全力，也可能是“有匣無心”的原因。
　　他猜所謂的“心”就是何三姐兒曾經出示過的玉佩，她離開京城時，曾經通過大餅留下壹枚，胡桂揚藏在家裏，沒有帶在身上。
　　“我真笨，肯定是這個原因啊。”胡桂揚壹拍腦門，心中豁然開朗，“老家夥是何百萬的同夥，想‘幫’我成妖或是成神，看我太弱，所以要傳授幾招異術。”
　　想通此節，胡桂揚心情舒暢了壹會，沒過多久，又覺得漏洞重重。
　　他實在想不明白，幹脆上床躺下，打算睡壹覺。
　　夜色降臨，胡桂揚根本睡不著，翻身起來，到處找油燈、蠟燭，發現屋裏沒有照亮之物，於是將機匣“靈緲”拿在手裏，像盲人壹樣輕輕摩挲、按壓、推動……各種手法都試過了，匣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折騰到半夜，胡桂揚實在太累了，抱著機匣不知不覺睡著，夢裏還在拆匣子，壹直到醒也沒撬開壹角。
　　高含英又來了，帶著兩名嘍羅，送來新食物，收拾昨天的剩肉。
　　“妳吃得不多啊。”高含英皺眉道。
　　胡桂揚坐起來，看到手中的機匣還在，“妳們這裏從來不敲門嗎？”
　　“妳是俘虜，又不是客人，敲什麽門？”高含英看壹眼小機匣，“怎麽，妳想用它打敗我嗎？”
　　“沒準。”
　　“哈哈。”高含英發出笑聲，臉上卻沒有笑容，“需要我給妳找位木匠修理壹下嗎？”
　　“不用。”
　　“嘿，那妳慢慢研究吧，什麽時候覺得成功了，找我比武就是。”
　　胡桂揚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認真地問：“妳打算關我到什麽時候？”
　　“打敗我，或者求我壹件事。”高含英還是同樣的回答。
　　“我救過妳，妳不應該這麽對待我，傳揚出去，有辱妳‘神槍無敵’的名聲。想還人情，以後有的是機會，沒必要急於壹時吧？”
　　“救我的時候，妳比較勉強，沒將我當成朋友看待，我現在自然也沒有必要當妳是朋友。”
　　胡桂揚目瞪口呆，沒想到高含英竟然在這種事情上“挑禮”。
　　高含英繼續道：“至於名聲，外面沒人知道妳在這裏，我的部下絕不會亂講。妳們會亂講嗎？”她向兩名嘍羅問道。
　　嘍羅同時搖頭，壹人道：“爛在心裏，也絕不說出去。”另壹人道：“就是對老娘、對老天也不說。”
　　高含英滿意地點頭，“即便傳揚出去，我也不在乎，本將軍搶過的男人多了，不差妳壹個。”
　　兩名嘍羅偷偷地笑。
　　“求我。”高含英命令道。
　　胡桂揚笑了，“好吧，既然妳非要現在就還人情，我求妳——”
　　“嗯。”高含英雙眼微挑。
　　“離我遠點。”胡桂揚往床上壹躺，壹副聽天由命的架勢。
　　壹名嘍羅太想討好將軍，沒聽出話中之意，笑道：“這個要求容易滿足……”
　　高含英轉身，壹腳將嘍羅踢出房間，對另壹名嘍羅道：“把食物帶走，餓他壹天。”
　　胡桂揚為壹時口快付出了饑餓的代價，沒有吃的就算了，可是嘍羅連酒水也拿走了，他壹整天滴水未進，嗓子眼裏幹得冒火。
　　高含英沒再來，神仙也不現身了。
　　胡桂揚只能躺在床上發呆，琢磨這兩個“怪人”是不是壹夥的，如果不是，自己到底該向哪壹個低頭。
　　他已經想明白了，以自己的本事，實在沒資格再橫下去，必須討得某壹人的歡心，才有機會離開這個鬼地方。
　　向高含英低頭比較簡單，但也比較丟人，胡桂揚想不通，自己當初好心救人，怎麽就成了得罪人的壞事？
　　向神仙低頭就比較復雜了，老者出現得太突然，來歷也太模糊，難保沒有包藏禍心。
　　次日上午，高含英還是沒來，只有嘍羅送來食物，勸道：“我家將軍是不會心軟的，開口求人而已，身上的肉壹塊不少，妳還是仔細想想吧？”
　　胡桂揚搖頭，先喝壹大口酒，然後扯肉往嘴裏塞。
　　他開始期盼神仙出現了，他已經想好答案，願意接受神仙的傳授，只要——他其實沒什麽可要求的。
　　神仙是當天夜裏來的，無聲無息，胡桂揚卻壹下子就醒了，向屋內的模糊身影說：“我學，什麽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