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七章 古怪的信息

　　聞不華壹劍刺出，立刻察覺到對方心口處有硬物阻擋，他反應極快，並不以硬碰硬，而是瞬間收劍，旋即再刺，正中胡桂揚小腹。
　　這壹劍未受阻攔。
　　聞不華心中閃過壹個念頭：這樣也好，可以讓他慢慢死去……
　　緊接著他的脖子突然感覺壹緊，心也跟著壹緊，不由大駭，他看得清清楚楚，何三姐兒離得較遠，絕對來不及出招相救。
　　聞不華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然後重重摔落地上，脖子仍被什麽東西緊緊勒住，只能張嘴嗬嗬地叫，說不出話來。
　　他落地的聲音驚醒了所有人。
　　何五瘋子壹個跟頭翻起來，先看向姐姐的位置，發現人不在，心中大驚，再壹轉頭，看到姐姐正在遠處俯身查看。
　　何三姐兒看著倒地的胡桂揚，臉上神情既有心痛又有不解，“為什麽不把他引到我那邊？”
　　胡桂揚捂著肚子，手掌被血染紅，仍然不肯收起笑容，“他有準備，我打算自己拼壹次，看來我的天機術學得不夠好……”
　　機匣“靈緲”貼在聞不華的脖子上，胡桂揚沒能及時收回。
　　“靈緲”還是那只殘缺壹角的機匣，唯壹的變化是裏面裝著壹枚紅玉。
　　胡桂揚共有兩枚紅玉，壹枚來自張五臣的香爐，壹枚來自少保商輅的贈與，前者偶爾借給何三姐兒壹用，後者被置入“靈緲”。
　　自從學會天機術以來，胡桂揚經常把玩自己手中唯壹的機匣，在莫家莊時又曾得到何三姐兒的幫助，終於找到安置機心的地方。
　　胡桂揚學過不少手法，卻是第壹次使用在完整的機匣上，速度慢了壹些，沒能搶在被刺中之前發招，若不是心口處有真火令牌防護，他會被壹劍殺死。
　　何三姐兒微微壹笑，知道胡桂揚沒有完全說實話，她手上沒有玉佩，發揮不出機匣的真正威力，所以他才不肯將聞不華引過去。
　　所有人都跑過來查看情況，只有何五瘋子去按住聞不華，“咦，這家夥還活著。”
　　何三姐兒轉身走到五弟這邊，再看聞不華已經暈過去，臉憋得赤紅，眼看就要氣絕，“把他捆起來。”何三姐兒彎腰收起機匣與細線。
　　“不如省點事……”何五瘋子嘴上這麽說，還是跑到堆放行李的地方，找出繩索，過來將人緊緊捆上。
　　聞不華臉色逐漸恢復正常，卻沒有醒過來。
　　何五瘋子起身，看到姐姐手裏多了三件機匣，“是這個家夥的？他可挺窮。”
　　何三姐兒嗯了壹聲，手壹翻，縮入袖中，再伸手出來，三件機匣無影無蹤，“去看看那邊需要幫忙嗎。”
　　何五瘋子跑過去，胡桂揚躺在地上，傷口已經得到包紮，有兩個人跪在他身邊發出抱怨。
　　“師兄壹身神功，怎麽會被刺中？他偷襲妳？真是不要臉的家夥。”趙阿七壹直以為師兄的武功比誰都高，很難理解為何會被壹名不字輩的聞家人傷到。
　　“妳是不是每次打架都要自己受傷？”小草也在埋怨，她剛剛幫著止血，手上都被染紅，“妳還是老實壹點吧，有幾條命夠妳拼的？”
　　胡桂揚笑了笑，“妳的金簪沒問題，我把它……”
　　“還笑！”小草像是要發怒。
　　胡桂揚閉嘴，慢慢收起笑容，雖然不是致命傷，但也不是無關緊要的小傷，他感到極為疲憊，腦子昏沈沈的，向上看去，有人悲痛，有人關切，有人疑惑，有人幸災樂禍……可是沒有何三姐兒，他記得她剛才還在。
　　胡桂揚覺得自己飛上雲端，忽起忽下，好幾次他想醒來，又覺得沒什麽意思，傷口反而會因此更疼，不如就這樣無知無覺。
　　他感到可笑，就像明知在做噩夢，卻不肯醒來，反而試圖改變夢境。
　　聞不華為什麽不帶著毛驢？
　　胡桂揚的思緒四處跳躍，從毛驢壹下子回到大餅身上，那條狗應該長大壹些了，為什麽沖著主人叫喚？
　　終於，跳來跳去的思緒還是被緊追不舍的疼痛感追上，像是壹個淘氣的孩子被嚴厲的父母壹把拎起，不等辯解，先挨壹頓板子……
　　胡桂揚疼得叫出聲來，然後他睜開雙眼，發現不只肚子上的傷口疼，從頭到腳全身都疼，連呼吸都在疼。
　　“我竟然沒死。”胡桂揚咒罵壹句，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睡壹會。
　　他的話在別人聽來只是壹串含糊不清的嘟囔，卻足以令小草欣喜萬分，“妳總算醒了。”
　　胡桂揚眼中的景物逐漸清晰，原來他已經躺在床上，旁邊是坐在凳上子的小草，壹臉倦容掩蓋不住心中的興奮。
　　“這是哪？”胡桂揚像是含著刀子說話，見小草沒聽清，咽咽口水，又說壹遍：“這是哪？”
　　“鄖陽府，咱們已經到了，真險。”
　　胡桂揚擠出壹個微笑，“這倒挺好，不知不覺就到了。”
　　小草臉色壹沈，“妳不知不覺，我們……瞧妳笑的樣子，比哭還難看。”
　　“那是妳沒見過我哭。妳剛才說‘真險’是什麽意思？我又沒死。”
　　“妳暈過去不久，那些強盜又追上來了，說妳才是騙子，我們邊走邊打，還拿聞不華當人質，壹路上不知遇到多少危險，總算遇到鄖陽府的官兵，將強盜擊退。”
　　“這麽精彩的經歷，我竟然錯過了，妳的鏈子槍又發威了？”
　　小草笑容燦爛，“當然，但是打退強盜的人還是趙阿七、何五瘋子，他們兩個比我厲害得多。”
　　“殺死多少強盜？”
　　“沒殺人，強盜怕傷著聞不華，沒敢硬攻，咱們人少，急著趕路，也沒沖過去……咦，這麽壹說，好像也不是太兇險，當時怎麽覺得跟壹點希望沒有似的？”
　　胡桂揚正要開口，外面有人推門進來。
　　何五瘋子走到床前，看到胡桂揚已經睜眼，毫不掩飾臉上的失望，“妳的命真硬，為什麽妳就不能跟別人壹樣，挨壹劍就老老實實地死去呢？”
　　“妳還沒死，胡大哥更不會死。”小草怒道。
　　胡桂揚卻不以為意，笑道：“因為我不是‘老實人’啊。謝謝妳這壹路的護送。”
　　“嘿，我就是愛打架，不是為救妳，但是打得不過癮。”何五瘋子搖搖頭，也不問傷勢，轉身就走，站在門口，扯著公鴨嗓，像宣告聖旨壹樣高聲道：“他醒了！”
　　第壹個進來的人是樊大堅，盯著胡桂揚仔細看了壹會，“妳真醒了？”
　　“別人護送我來鄖陽府的時候，妳在做什麽？”
　　樊大堅大笑，“真醒了，我差點以為白跑壹趟。”
　　“袁茂呢？”
　　“他和錢貢去衙門裏給妳請兵，壹直沒回來，估計不太順利，但是妳醒了，事情或有轉機，我得去告訴他們壹聲。”樊大堅轉身向外走去，在門口轉身補充壹句，“別再說我沒用了。”
　　胡桂揚回以笑聲，他感覺好多了，雖然全身仍然疼痛，卻能夠忍受得住，說話也越來越清晰。
　　趙阿七與張五臣壹塊進來，敷衍兩句告辭離開，張五臣壹直心不甘情不願，趙阿七也這麽冷淡，胡桂揚有點意外。
　　“他怎麽回事？”等兩人走後，胡桂揚小聲問。
　　小草知道這個“他”是指誰，“趙阿七？自從妳受傷之後，他就不太高興，總說這不應該、那不應該，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胡桂揚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他向趙阿七隱瞞實力，這麽久才受到懷疑，也算是壹個奇跡。
　　何三姐兒與聞苦雨最後趕來，後者只是陪伴，對胡桂揚是否醒來並不關心。
　　聞苦雨不願當丫環，可是跟隨何三姐兒這些天來，壹舉壹動越來越合格，似乎很願意服侍這位新主人。
　　“樊真人救了妳。”何三姐兒微笑，好像早料到胡桂揚今天會醒來，所以壹點都不著急，“靈濟宮的丹藥果然名不虛傳。”
　　樊大堅已經離開，胡桂揚沒機會當面感謝。
　　“這是鄖陽府的什麽地方？”
　　“城外的壹家客店。”
　　“嗯？”胡桂揚感到不解。
　　“原大人不告而別，有傳言說流民又要鬧事，所以鄖陽府關閉城門，嚴查進出人等。”
　　“連西廠的人也不能進城？”
　　“西廠公文和商少保的書信昨天被送到城裏，壹直沒有回應，袁茂、錢貢今天又去打聽情況，還沒回來。”
　　十有八九是已經進城的南司與東廠在阻撓，胡桂揚又問道：“聞不華呢？是死是活？”
　　“活著，就在隔壁。”
　　胡桂揚還有許多事情要問，可是身上的疼痛開始變得劇烈，他沒法繼續想下去。
　　“小草，妳累了，去休息壹會吧。”何三姐兒勸道。
　　看到胡桂揚醒來，小草已經心滿意足，嗯了壹聲，起身離開，聞苦雨看了何三姐兒壹眼，跟著出去，帶小草去找客房。
　　“她壹直陪著妳。”
　　“再這樣下去，就是我欠她人情了。”
　　何三姐兒笑了笑，從懷裏取出壹只小包裹，放在床頭，“玉佩都在這裏，壹共十枚。”
　　“十枚？”胡桂揚記得自己先後得到九枚玉佩。
　　“聞不華貢獻壹枚。”
　　“他是聞家人，才只有壹枚？”
　　“他在驛站裏沒能完成任務，被收走大部分器械，只剩三只機匣和壹枚玉佩。”
　　“倒黴的家夥。”
　　何三姐兒又從袖中拿出壹截小木棍，“聞不華為它而來。”
　　“裏面是什麽？妳看過了？”胡桂揚受托將此物帶給太監懷恩，壹直沒仔細研究過。
　　何三姐兒點點頭，將小棍兒壹扭，分成兩段，從裏面抽出壹卷紙，“僬僥人來。”
　　胡桂揚壹個字也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