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得罪到底

　　李嬤嬤大概是在等候什麽人，因此開門時滿面春風，就差親熱地叫上壹聲“好兄弟”，看到胡桂揚，她的笑容瞬間凝固，突然沈下來，轉身就往院裏去。
　　“李嬤嬤是要找剪刀嗎？”胡桂揚笑吟吟地問。
　　李嬤嬤轉身惡狠狠地道：“我早跟妳說過，今天咱們就來壹個血濺當場！”
　　胡桂揚掏出匕首，雙手捧送，“這個鋒利，剪刀太鈍，用著不方便，活受罪。”
　　李嬤嬤楞了壹會，突然號啕大哭，好像皇帝、貴妃、兩位廠公都在附近觀看這壹幕，她挨個向不同的人哭訴、控訴，既要惹來同情，又要嚴懲作惡的校尉。
　　韋瑛按慣例等在遠處，趙阿七、小譚是第壹次跟來，尤其是後者，不了解胡桂揚，更不了解李嬤嬤，挨罵的不是自己，他卻聽得心驚肉跳，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李嬤嬤哭累了、罵累了，走過來要關門。
　　胡桂揚收起匕首，笑道：“李嬤嬤老驥伏櫪、威風猶在，可喜可賀。”
　　“只要我還有壹口氣，妳休想踏進府裏半步。”
　　砰，大門緊閉。
　　胡桂揚轉身向兩名異人護衛道：“我曾當過幾天異人，現在神力沒了，毛病卻留下來，每天必來壹趟。”
　　趙阿七笑笑，小譚卻是恍然大悟，異人都有不同病癥，像關木通喜歡挨打，那胡校尉喜歡挨罵也就很正常了。
　　韋瑛已經忍了好幾天，等胡桂揚走近，小聲道：“像這種管家婆，個個貪財，見錢如見聖旨，妳塞給她……”
　　胡桂揚搖頭，“我是查案，不是求人，況且我有辦法讓她給我開門。”
　　韋瑛嘿了壹聲，再不多說，“接下來去哪？”
　　“就在這兒，咱們多等壹會。”
　　“等什麽？”
　　“等老太婆回心轉意。”
　　“哈。”韋瑛短促地笑了壹聲，語氣裏不由得帶上壹點譏諷，“好，咱們就多等壹會。”
　　胡桂揚向少年道：“妳叫小譚？”
　　“是。”
　　“全名呢？”
　　小譚茫然地想了壹會，“我忘了，有個人叫我小譚，說他見過我壹面，但是也不知道我的全名。”
　　“這就是妳的病癥了？”
　　“小譚點頭。”
　　“那人沒說妳從前是做什麽的？”
　　“沒來得及，我壹時失手……”小譚臉上露出驚恐不安的神情，“我當時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會那麽大，我怕受到責罰，所以壹路逃亡，聽說京城更安全壹些，就過來了。”
　　“正常，大家壹開始都這樣。”胡桂揚輕松地說，好像他也這麽做過似的，又向趙阿七道：“妳的腿比前好多了。”
　　“嗯，最近比較冷，又能按時服食金丹，病癥大為緩解。”
　　“那小譚以後沒準也能想起自己的姓名。”胡桂揚笑道，從懷裏取出兩枚金丹，那上面的紅暈已經消退，露出壹條乳白色的細線，異人由四名增加到二十三名，消耗速度將會更快。
　　趙阿七咳了壹聲，“師兄收好，寶物不可輕易示人。”
　　胡桂揚重新收起，“妳倆能獲得所有異人的信任，也挺難得。”
　　趙阿七苦笑道：“不知為什麽，林層染認定我與羅氏關系密切，帶得其他人也生出同樣的想法，同意我當護衛，是因為能將羅氏當成‘人質’，師兄，妳說可笑不可笑。”
　　“可笑，就算妳與羅氏有染，也未必覺得她比金丹更重要。”
　　趙阿七壹臉尷尬，胡桂揚又問小譚，“妳呢，為什麽受到信任？”
　　“我不知道，可能……看我像個小廝？”小譚仍是壹臉茫然。
　　在胡桂揚看來，小譚的茫然神情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胡同外面駛來壹輛騾車，側前方壹名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趕路，遠遠地叫道：“前路的人讓路啊，磕著、碰著我們可不管。”
　　胡桂揚笑道：“等的就是他。”等騾車走近，下令道：“小譚，上。”
　　小譚越發茫然，可雙腿還是邁出去，站在道路中間。
　　中年男子吃了壹驚，斥道：“妳個毛孩子……”
　　車夫來不及停下，騾子直奔而來。
　　小譚伸出雙手，抓住騾脖子兩邊的套索，硬生生將它按下。
　　騾子掙紮、嘶鳴，很快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站立不動。
　　經過幾個月的適應，小譚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功力。
　　帶路男子氣急財壞，全沒註意到少年的異樣，上前就是壹腳，“沒長眼睛……”
　　小譚隨手壹撥，中年男子重重摔在地上，驚訝了壹會，“誰家的小子？知道我是誰嗎？”
　　中年男子扭頭看向旁邊的三人，目光落在韋瑛身上。
　　“他。”韋瑛指向胡桂揚，冷淡地說。
　　中年男子看向錦衣校尉，“妳是什麽玩意兒，不認得這是什麽地方嗎？”
　　“讓我猜猜，妳姓李？”胡桂揚笑道。
　　中年男子起身拍拍屁股，“姓李的人多了。”
　　“妳要去公主府？”
　　“看我們的派頭兒就能知道。”男子洋洋得意。
　　“妳是李嬤嬤的私生子？”
　　“那是當……妳敢罵人？我是親兒子……”男子還是沒反應過來，沖過來又要打人。
　　趙阿七上前壹步，同樣輕輕壹撥，男子再次重重摔倒，這回半天沒起來，坐在地上將幾個人挨個看看，突然跳起來，拔腿就向公主府跑去，喊道：“娘！娘！快出來，我被人欺負啦！”
　　車夫經驗豐富，碰到這種事，最好的做法就是抱著鞭子壹動不動，連頭都不要擡起。
　　公主府大門打開，男子哭道：“娘，我給妳送禮來了，有人攔路，還打我……”
　　李嬤嬤探頭看了壹眼，將兒子拽進門內。
　　胡桂揚問韋瑛，“妳說她會再開門嗎？”
　　韋瑛搖搖頭。
　　“唉，那走吧，明天再來。”
　　四人壹塊向胡同外面走去，準備上馬的時候，韋瑛道：“老婆子並不是真的怕妳，她沒去宮裏告狀，是因為舍不得花錢打點，真要是把她惹惱……”
　　“她沒去告狀，是害怕秘密敗露。”胡桂揚提出另壹種看法。
　　“什麽秘密？”
　　“還不清楚，所以要查個清楚。”
　　韋瑛翻身上馬，“妳說得算。咱們去哪？”
　　“餓了，回趙宅吧。”
　　兩人騎馬、兩人步行，四人又回到觀音寺胡同。
　　前院裏壹片忙碌景象，連守門的番子手也在幫忙幹活兒。
　　“這是在幹嘛？元宵節過完，趙宅反而有年味了。”胡桂揚笑道。
　　花大娘子正好從廚房裏走出來，沈臉道：“還說呢，客人壹下子多出二十來位，請的仆人卻跑了壹半，快要沒人幹活兒啦。”
　　“這真是個麻煩，我再去找孫二叔，看他能不能……”
　　“不用麻煩二叔，我能找來幫手，但是工錢還得再加倍。”
　　“沒問題，西廠出錢。”胡桂揚看向韋瑛，韋瑛只得點頭，含糊應是。
　　“那就好，沒吃飯吧？單獨吃，還是跟客人壹塊吃？”
　　“單獨吃，我與韋百戶兩人。”
　　這頓飯吃得比較簡單，飯罷，胡桂揚道：“壹塊去後院逛逛，那些異人我連名字還沒問全呢。”
　　“胡校尉壹個人去吧，我給妳守著前院，問過姓名之後，最好告訴我壹聲，我好報給西廠。”
　　“沒問題。”
　　後院房間不夠，二進院也被分給異人，許多房間連床都沒安置，只有被褥，這些異人倒不在意，有吃有住有安全就很滿意。
　　關木通迎上來，笑道：“胡老爺回來了。”
　　“我只是壹名校尉，別再叫我‘老爺’，還有，都已經住進來了，妳還拿著碗和棍子幹嘛？”
　　“習慣了，不拿著這兩樣東西，心裏空得慌。”關木通賠笑，沒有半點異人的架勢。
　　胡桂揚搖頭，“昨天妳們七人與李刑天交手，死了兩個，還剩五人，都叫到廳裏，我要見壹見。”
　　“好咧，胡老……胡校尉稍等，我這就去叫人來。”
　　另壹個異人頭目江東俠坐在廳裏，見到胡桂揚，起身拱手道：“胡校尉有些失望吧？”
　　“失望什麽？”
　　“異人有神力，卻沒有神仙風度，仍是壹群烏合之眾。”
　　“這是迄今為止我最感到慶幸的事情。”
　　江東俠向廳外走去，笑道：“我明白胡校尉的意思，可是等妳需要真正幫手的時候……”
　　“第壹個找妳。”
　　“隨時恭候。”江東俠抱拳離去。
　　關木通很快帶著五個人回來，多出來的壹位是梅娘子的丈夫，站在妻子身後，手握竹竿，壹句話也不說，盲眼四處打量，像是在嗅味道。
　　介紹壹遍以後，胡桂揚道：“諸位敢與李刑天約戰，雖然折了兩人，但是足見膽量，因此我請妳們過來，商量壹下再約壹戰。”
　　幾人面面相覷，梅娘子第壹個開口，“此事免談，我們不是李刑天的對手，今後再不提約戰之事，而且……昨天那壹戰，不是我們約他，是他約我們，不得不去，與膽量無關。”
　　關木通嘆了口氣，“我將胡校尉的兩位朋友帶去，就是想讓胡校尉知道李刑天的厲害。”
　　“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更要約戰，五個人不夠，那就十個人，還不夠，所有異人壹塊圍攻，李刑天還有三頭六臂不成？”
　　“李刑天倒是沒有三頭六臂，可是——”關木通壹臉苦笑，“胡校尉覺得宅子裏二十幾名異人真能聯手嗎？”
　　“命都要沒了，還有什麽不能的？就在今晚，趙宅要來壹次異人比武大會，最強者我直接給壹枚金丹。”胡桂揚掏出壹枚玉佩，往桌子上壹拍。
　　啪的壹聲，玉佩碎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