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四章 小草的笑

　　小草伸手拿起地上的紅球，發現它壹點也不熱，“我可能會被紅球殺死，但妳仍然給我壹枚？”
　　胡桂揚點頭，“對，無論如何，紅球現在能讓妳功力倍增，這很重要，無論妳做任何決定……”
　　“我已經做好決定。妳會跟著我？”
　　“我會幫助妳，為此，我必須跟著妳。”
　　“再遇到何三姐兒呢？”
　　“她跟這件事完全無關……好吧，在妳脫離危險之前，我會壹直跟著妳，任妳驅遣，絕不半途而廢。”
　　小草右手握著紅球，不自覺地舔了舔左手手指上的油脂，然後勉強點下頭，同時嗯了壹聲，表示接受胡桂揚的“跟隨”。
　　胡桂揚笑了笑，“妳的決定是什麽？”
　　“從前妳做主的時候，每壹項決定都會告訴我嗎？”小草反問道。
　　胡桂揚大笑，“好，那我就跟著妳，等妳的命令。”
　　“出發。”小草邁步就行。
　　胡桂揚這回沒有多嘴，跟著走出壹段路，他問：“紅球對妳有影響嗎？”
　　“之前攜帶紅球的時候，我感覺不錯，但是沒來得及嘗試，這回……再等等，時間太短。”
　　小草在山裏長大，狩獵經驗豐富，順舊路出廢村，途中沒有壹次判斷失誤。
　　胡桂揚很佩服，他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妳昨晚跑哪去了？”
　　“到處逛逛，這裏的山跟老家不太壹樣，我得認壹認。”小草來到那條荊棘通道的入口，突然壹甩手，鏈子槍飛出，刺透壹株碗口粗的小樹，隨即被拽回。
　　胡桂揚立刻亮出架勢，卻沒發現任何危險，連只松鼠都沒有，“妳幹嘛？”
　　“試試功力，的確增長壹些，但還不夠。”小草收起鏈子槍，抓起壹把樹葉用來擦手，“有點手滑。”
　　胡桂揚掏出巾帕，發現這原是何三姐兒的東西，略壹猶豫，還是遞給小草。
　　小草仔細擦手，見胡桂揚壹直盯著巾帕，伸手還回去，“小氣鬼。”
　　胡桂揚收回巾帕，笑而不語。
　　離開山谷已是午時以後，小草吃過壹只燒雞，胡桂揚只在昨晚吃過兔子肉，肚子又在咕咕叫，但他遵守諾言，不多說，也不多問，想看看小姑娘到底有何計劃。
　　小草在山裏十分自在，無論有路沒路，哪怕只走過壹次，也能記在心裏，壹出山，看著到處都幾乎壹個模樣的曠野，她壹下糊塗了，原地站了壹會，東瞅瞅西看看，咳了壹聲，“該妳……帶路了。”
　　胡桂揚記得大概方位，先找路，然後順路前進，壹個時辰之後，回到山民聚集的山谷外。
　　山谷恢復戒備，眾多山民正在樹立更多木柵，兩人出現不久就被哨兵圍住。
　　小草道：“我是高家村的族長高青草，讓郭家村的郭舉人出來見我。”
　　小草自封族長，五名哨兵只覺得好笑，壹人道：“小姑娘，讓到壹邊去，讓大人……”
　　小草甩出鏈子槍，槍如閃電，依次打斷五人手中的刀槍，沒有壹個人來得及還招。
　　哨兵大吃壹驚，他們都曾吸取過丹穴精華，自以為習得神功，未想到在壹名小姑娘面前不堪壹擊。
　　“高、高族長稍等。”四名哨兵同時跑去報信，只剩壹人反應慢些，不得不留下，將手中的半截刀扔下，連退幾步，再不敢擋路。
　　鄖陽府如今是個到處都在發生奇跡的地方，武功高強的小姑娘讓人害怕，卻不至於無法理解。
　　郭舉人騎馬出來，沒帶任何隨從，唯壹的哨兵見到他之後撒腿就跑。
　　郭舉人下馬，奇怪地看了壹眼站在前面的小草，拱手向後面的胡桂揚道：“又見面了，謝謝妳將我們喚醒。谷中仙沒跟妳壹塊回來嗎？”
　　胡桂揚只是微笑，小草道：“谷中仙壹個人離開，沒說要去哪，總之壹點事沒有。”
　　郭舉人不得不正視小草，微微皺眉，“妳想見我？”
　　“對，同為山民，我想提醒妳壹聲，回山裏去吧，要不然就投降朝廷當順民，別再折騰了，白白死那麽多人。”
　　郭舉人楞了壹會，目光又轉向胡桂揚，“妳還沒打消勸降的念頭？”
　　“這不是我的念頭，小草姑娘做主，我是……她的跟班。”
　　郭舉人幹笑兩聲，“不愧是神槍無敵高含英的妹妹。好，提醒收到，謝謝。”
　　小草知道自己的話沒被當真，再次甩出鏈子槍，這回的目標是附近的壹塊巨石，槍頭直進直退，轟的壹聲，石破天驚，碎屑如雨壹般亂飛。
　　小草自己也沒料到這壹擊的力量如此之大，急忙跑開，胡桂揚和郭舉人呆了壹下，立刻也跑，躲避飛石。
　　“妳、妳……”郭舉人勃然變色，卻沒有口出惡言，因為他看到壹些碎塊竟然鉆入地裏，雖然這是野外，泥土較軟，但僅僅是被擊飛的碎石就有如此力道，小草這壹槍的威力不可想象。
　　數日來，小草的臉上第壹次露出笑容，很快收起，嚴肅地說：“瞧，丹穴根本沒將全部功力送給妳們，山民變強，外面的人更強，而且數量眾多。咱們山民又不想當皇帝，爭這些幹嘛？郭舉人，請妳仔細再想壹想，別為了壹點無謂的野心，就讓大家死的死、逃的逃，連家都沒了。我在山谷裏沒見到女人和孩子，希望妳們別將他們給忘了。”
　　聽到這番話，郭舉人更加驚訝，半晌才道：“妳今年幾歲？”
　　小草哼了壹聲，轉身要走，又停下，“別管我幾歲，送我兩匹馬吧，我不想整天走路。”
　　“還有食物和水。”胡桂揚補充道。
　　郭舉人沒回答，走向受驚逃到遠處的馬匹，上馬之後直奔山谷。
　　“我沒說清楚嗎？”小草問。
　　“給他壹點尋思的時間。”
　　“那他會送東西？”
　　“我覺得會。”
　　小草點點頭，無聊地轉了壹圈，還是要問壹句，“我剛才說的話有沒有錯？”
　　“沒錯，有理有據。”
　　小草笑了壹下，“郭舉人會改變主意嗎？”
　　胡桂揚搖搖頭，“不會。”
　　小草嘆了口氣，“我想也不會，但是有些話總得說出來，對不對？”
　　“對。”
　　郭舉人帶著驚訝離去，帶著馬匹回來，將韁繩拋給胡桂揚，自己沒有下馬，直視小草，“等妳有空，請回來壹趟，我想跟妳談壹談，山民當中有不少青年俊傑，妳應該認識壹下。”
　　“好啊。”小草忍不住笑了，能讓對方改變態度，她已經非常高興。
　　兩人上馬，尋路往南去，郭舉人目送，良久方才轉身，低聲道：“高家出人才，卻都是女子，郭家男兒眾多，卻……唉。”
　　胡桂揚搜索馬背上的包裹，找到了幹糧與酒，立刻吃了壹點，嘴裏塞得正滿，小草開口道：“做決定挺有意思，妳把自己當回事，別人也會把妳當回事。”
　　桂揚硬咽下去，“妳打碎那麽大壹塊石頭……”
　　“郭舉人還要介紹許多人讓我認識呢，以後我會有許多朋友。”
　　“嘿，他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他……我也不知道，郭舉人……接下來要去哪？”
　　“跟我走就是了。”小草信心增長，更有姐姐高將軍的氣勢。
　　村子裏的山民顯然已經退回山谷，官兵重新將此地占據，數量更多，設置重重障礙，道路都被堵死。
　　“妳走前面。”小草知道，無論功力有多強，壹名山民都沒辦法讓官兵讓路。
　　“然後呢？回城裏嗎？”
　　“不，就在村子裏過夜。”
　　胡桂揚突然明白了小草的意圖，“妳要找大鐵錘報仇？”
　　“如果我只有數日可活，起碼讓我先報仇吧？”小草臉上並無明顯的恨意，想了壹下，補充道：“大鐵錘和楊九問都是仇人，這是我的決定。”
　　“大鐵錘已經加入官兵，楊九問不知身在何處，報仇可以，但是……”
　　“我沒對妳說過‘但是’。”
　　胡桂揚開始覺得讓小草做主有些草率，但他並不後悔，“我去開道。”
　　官兵前哨早就看到這兩人，持槍戒備。胡桂揚仍帶著守備臧廉的金牌，向官兵亮出來，以為能夠輕松過關，結果卻遭到拒絕。
　　“這是什麽玩意兒？”
　　“行都司衙門的金牌，妳不認識？”
　　“我只認東廠和西廠的大印。”
　　胡桂揚收起金牌，又取出西廠與錦衣衛共同簽發的駕貼，“兩位廠公都到了？”
　　看到駕貼，官兵態度立變，恭敬的接到手中，掃壹眼交還，“到了，坐鎮城中。”
　　“知府大人還在這裏管事嗎？”
　　“吳知府已被招回城中，如今管事的是黃將軍。”
　　胡桂揚不知道黃將軍是誰，又問道：“西廠的人呢？校尉石桂大帶來的那些人。”
　　官兵們互相看看，壹人道：“原先駐紮此地的官兵，都被調走了。”
　　胡桂揚與小草順利過關，沒必要再去村裏，沿路直奔鄖陽城，駕貼依然好用，壹路未受阻攔。
　　天色將暗，小草低聲道：“這些官兵是新來的？”
　　“嗯，應該是兩位廠公帶來的。”
　　“他們好像都吸取過丹穴精華。”
　　胡桂揚也註意到了，官兵個個矯健，絕非平庸之輩，否則的話也不敢與山民對峙。
　　“官兵怎麽不去進攻山谷？他們占據四處丹穴，就差那壹處了。”
　　“我不知道官兵為什麽還不開戰，但我知道，兩位廠公絕不會將任何壹處丹穴讓給他人。”
　　小草回頭望了壹眼，在送信與報仇之間做出衡量，最後還是選擇後者，“至少要殺死大鐵錘。”
　　胡桂揚笑了笑，沒有反對，心裏正在琢磨，如果谷中仙所言不虛，只有那些僬僥人才可能想出辦法救小草壹命。
　　有些決定還是得他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