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壹章 誤會

　　商瑞莫名其妙，“我犯什麽事了，要派錦衣衛抓我？”
　　“何家人在哪？”梁秀逼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問出點什麽，否則的話沒法向上頭交待。
　　“在杭州。”商瑞看向胡桂揚，“妳要是不同意這門親事，那就算了，何必鬧成這樣？”
　　胡桂揚笑道：“妳沒聽到嗎？連我也被抓了。”
　　“不準交談。”梁秀壹聲令下，兩名校尉攔在胡桂揚面前，逼他退後幾步，遠離商瑞等人。
　　“何三塵在杭州還是京城？”梁秀繼續訊問。
　　“何三塵？”商瑞壹頭霧水。
　　“別說妳不知道何三塵是誰。”
　　“聽說過，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我根本不認識她啊。”
　　“她派妳進京求親，妳卻不知道她在哪？別人為錢而接受托付，妳有什麽借口？”
　　商瑞發了壹會呆，突然笑了，“誤會，壹場誤會。這個何家跟何三塵沒有關系，只是恰巧同姓而已。何家是我們商家的親戚，論輩份，何家小姐要稱我家大人‘舅舅’。當年大人告老還鄉時，何小姐也在船上，因此見過胡校尉壹面，就此記在心間，才有今日壹段姻緣。”
　　胡桂揚聽得目瞪口呆，梁秀更是呆若木雞，好壹會才開口道：“既然是正經人家，為何不肯透露姓名，卻要故弄玄虛，找壹些商人過來求親？”
　　商瑞壹臉無奈，“還是因為少保大人？何家雖是商家的遠親，但終歸是親戚，平日裏走得比較近，而胡校尉……畢竟只是壹名校尉……”
　　“錦衣校尉。”胡桂揚在另壹頭強調道，他也實在沒什麽可炫耀的身份。
　　“對，錦衣校尉。兩家有點門不當、戶不對，少保大人又是致仕首輔，難免遭人揣測，所以就想暫時保密，沒想到會惹出這麽大的誤會，‘秘密’也只好提前說開。”
　　梁秀冷冷地盯著商瑞，好像剛剛聽到壹個拙劣的謊言，漏洞太多，反而不知該從哪裏還擊。
　　“鎮撫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杭州打聽，壹問便知，就是京城裏，也有官員認識何家老爺，可以……”
　　梁秀壹揮手，表示不想再聽，生硬地說：“跟我來。”
　　梁秀邁步進廳，商瑞只得跟進去，向胡桂揚道：“這算怎麽回事？”
　　“就像妳說的，壹場誤會。”胡桂揚回道。
　　廳門關上，花大娘子隔著幾名校尉向胡桂揚道：“真的，這算怎麽回事？”
　　“就像他說的，壹場誤會。”胡桂揚只有這壹句回答。
　　“不準交談！”壹名校尉喝道。
　　胡桂揚笑道：“大家不用緊張，鎮撫大人正在廳裏與商十三談笑風生，馬上就能成為至交，待會攜手出來，看到妳們這個樣子，反而會不高興。”
　　梁秀進廳之前可沒有“談笑”的意思，校尉們還是保持著強橫的姿態，但是不再阻止“人犯”互相交談。
　　花大娘子道：“親事若是黃了，妳可別怨我。”
　　“不怨妳，可是何家的銀子咱們還用回去嗎？”
　　“東西都在這兒呢，他們可以拿走，還有妳手裏的五十兩銀子……”
　　“沒怎麽用，但是不到五十兩。”
　　“行，不夠的我補上。”
　　兩人在做最壞的打算，花小哥終於從母親身後走出來，“憑什麽還銀子啊，那是他們……”
　　“小孩子閉嘴。”花大娘子將兒子攔住。
　　百戶左預推門出來，身後跟著那名無辜的何姓商人，左預面無表情，向校尉們道：“都去外面。”
　　南司諸人互相看了看，誰也沒敢詢問廳裏發生了什麽，乖乖退出。
　　胡桂揚道：“這是我家，我就不必退出去了吧。”
　　左預瘦削的臉上擠出壹絲微笑，“怪不得胡校尉壹直鎮定自若。”
　　“對這場誤會，我跟妳們壹樣，事先壹無所知。”胡桂揚辯解道。
　　左預嘿地笑了壹聲，也走出胡宅。
　　花大娘子向何姓商人道：“親事還定嗎？”
　　“我、我不知道。”何姓商人還沒緩過神來。
　　又過壹會，梁秀與商瑞壹塊出來，真讓胡桂揚猜對了，是“攜手”而出，親近得像是結識多年的老友。
　　兩人在院子裏又說幾句閑話，哈哈大笑，互相謙讓多時，才依依不舍地分別，旁觀者總算明白左預為何要將南司諸人攆出胡宅了，這樣的場面，下屬的確不宜觀看。
　　錦衣衛走得幹幹凈凈。
　　院中諸人安靜壹會，花大娘子正要開口，卻被何姓商人搶先，“錦衣衛都走了？”
　　商瑞點點頭，“就是壹場誤會。”
　　“我們也能走了？”
　　“當然，可是親事還需要……”
　　“我就是來幫襯的，與兩家都不認識，說好的錢我不要了，我得回店裏收拾東西……”何姓商人幹脆不找理由，邁步就往外走，另外幾人緊隨其後，再不敢趟渾水。
　　商瑞送到門口，轉身笑道：“難怪他們害怕，我看到那麽多錦衣衛，心裏也是惴惴。”
　　花大娘子上前，“別管錦衣衛了，還定親吧？”
　　“當然，聘禮、婚書都在，婚事已定，沒法反悔，就差選擇吉日成親了。”
　　花大娘子露出笑容，“好事多磨，我看也別等明年成親了，年前就辦了吧。”
　　“娘，別讓三十六舅在我前面成親……”
　　花大娘子瞪兒子壹眼，向商瑞笑道：“胡家什麽都準備好了，成親之後不住在這裏，另有大宅院，不會委屈何家小姐。”
　　“馬上就要入冬，何家北上不易，等到明年開春吧，三四月間我會再來商定吉日。”
　　“也好。”
　　胡桂揚走來，“我能說句話嗎？”
　　“妳的婚事，妳當然能說話。”花大娘子笑道。
　　“何家小姐真在船上見過我？”胡桂揚問。
　　“這有什麽可撒謊的？何家雖非大富大貴，但是何老爺在戶部為吏多年，提起‘何璉’的名字，許多人應該還都記得。”
　　胡桂揚拱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高攀不上了，請……”
　　花大娘子壹把將他推開，向商瑞道：“別聽他的，胡家的事情我做主，親事已定，不可反悔。”
　　商瑞笑道：“我就知道此事找花大娘子沒錯。我得盡快返回杭州，就不停留了，告辭，明年再見，定要討杯喜酒。”
　　“唉，這邊的酒菜都準備好了，被錦衣衛壹鬧，大家都沒興致。商爺慢走，我們可就等著新媳婦進京了。”
　　商瑞告辭，臨時仆人也被遣散，花大娘子長出壹口氣，向胡桂揚道：“妳應該去廟裏燒炷香，轉轉運。”
　　“我不信這個，妳也不信。”
　　“我是不信，可我想明白了，何必固執呢？大家都信，妳也裝出相信的樣子，至少不會引起別人的反感。”
　　“不行，我裝得不像，別人壹眼就能看破，反而更不討喜。”
　　花大娘子嘆息壹聲，“那就沒辦法了，妳自己選的泥路，看看什麽時候才是頭吧。行了，親事已定，妳就等著吧，新宅子需要收拾壹下，壹切妥當之後，妳再搬過去。”
　　“這門親事……”
　　“別再說了。”花大娘子直接打斷，“妳心裏想著別人，別人未必想著妳。妳已經老大不小，浪蕩江湖吧，妳不願意，受不得苦，求官求財吧，妳也不願意，受不得委屈，那就甘心做個尋常人，有人管妳，妳該慶幸，就別推三阻四了。”
　　“我的確要做尋常人。”
　　“嗯，明天妳留在家裏休息，別外出。”
　　胡桂揚壹楞，隨即明白過來，“好，我不外出。”
　　花大娘子帶著兒子離開，“挺聰明的人，就是不求上進，小哥，妳可別學妳舅舅。”
　　“三十六舅很聰明嗎？我怎麽沒看出來？”
　　花大娘子的確準備了壹桌酒菜，還沒人動筷，胡桂揚自斟自飲，揀肉多的骨頭分給大餅，壹人壹狗吃個痛快。
　　次日，胡桂揚早早起床，將屋子又收拾壹遍，準備迎接公主的信使。
　　花大娘子讓他留在家中，不會有別的原因，胡桂揚相信公主不會親自登門，肯定是派壹個中間人來。
　　他沒等太久，屋子裏外剛剛收拾好，外面就響起敲門聲。
　　胡桂揚開門，立刻皺起眉頭，“怎麽是妳？”
　　“呵呵，可不就是我。”來者白發白須，身穿道袍，正是老道樊大堅。
　　“袁茂沒什麽大事，我去的次數越多，他越遭懷疑……”
　　“跟袁茂沒關，我為別的事情前來拜訪。”
　　胡桂揚很是意外，“妳……進來吧。”
　　樊大堅進院，贊道：“妳這是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啦，把自己家收拾得這麽幹凈。”
　　“別人收拾的。”
　　“哦，聽說昨天妳定親了。”
　　胡桂揚攔在客廳門口，“有事在這說，我就不請妳進屋了。”
　　“呵呵，是妳請我過來，就這樣待客嗎？”
　　“妳……”
　　“沒錯，我為公主傳話，壹兩日內，羅氏與蜂娘會來見妳，還有……”
　　“等等，妳給公主做事？”
　　“不行嗎？”
　　“袁茂呢？”
　　“他暫時沒調到這邊來。”樊大堅突然笑了，“以為我倆忘恩負義吧？妳這麽生氣，說明咱們還真有幾分交情。”
　　“我幹嘛生氣？只是有點疑惑罷了。”
　　“有些事情現在不好說，妳再等等，我們會給妳壹個解釋。”
　　“好啊，我會給我兒子留份遺書，讓他聽妳們解釋。”
　　“呵呵，還說不生氣。”樊大堅從胡桂揚身邊擠過去，進入客廳，找椅子坐下，“不用等那麽久，妳成親的時候，我與袁茂大概就不用隱瞞了。”
　　“妳們還對何家抱有懷疑？直接去杭州查個明白不就得了？幹嘛非得等我成親？”
　　“唉，妳是歇了兩年多，我們可是跑斷了腿，可我只能告訴妳壹件事：這門親事不簡單，南司太愚蠢，好在沒造成影響，妳得成親，到時候妳自會明白。”
　　“我現在就想明白。”
　　“哈哈，風水輪流轉，胡桂揚，終於換成妳被蒙在鼓裏，可我知道得也不多，而且未獲允許，連所知的壹點事情都不能說。快拿酒菜來，我跟妳喝兩杯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