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變計

　　丘連實原本制定了壹套完整計劃，先是比武，然後是聲東擊西，隨後是引蛇出洞，再後是暗渡陳倉，最後是殺個回馬槍，令東西兩廠防不勝防。
　　蕭殺熊這壹掀桌子，壹條計策也用不上。
　　李歐早已忍耐多時，上次戰敗他就不服氣，這回第壹個響應，合身撲來，嘴裏叫道：“再打壹次！”
　　老實說，胡桂揚是有點意外的，他向來管不住自己的嘴，見誰都要猜疑壹番，猜錯了就打哈哈混過去，猜對了則令對方狼狽不堪，總之都不討喜。
　　他可沒料到這些前異人真的別有用心，所謂比武只是壹個幌子。
　　他倒是不怕，玉佩在手，鬥誌也比平時旺盛得多，將玉佩緊緊握住，拳打李歐，腳踢蕭殺熊，嘴上仍不肯停歇，“壹起上吧，來個了結！”
　　丘連實嘆息壹聲，向林層染發出暗示，兩人同時加入戰團。
　　還剩下四人，張慨沒練過功法，戰鬥剛壹開始就急忙躲開，趙阿七、江東俠、小譚稍壹猶豫，先後參戰。
　　房間本來就小，地上壹片狼籍，七人打壹人，幾乎沒有輾轉騰挪的余地，胡桂揚不擅招式，比較喜歡這種打法，雖然不占上風，倒也沒有露出明顯的敗相。
　　丘連實大聲道：“諸位請稍退壹步，讓我倆來！”
　　別人都盡量後退，蕭殺熊和李歐卻不肯讓開，仍與胡桂揚纏鬥不休。
　　丘連實、林層染找準機會，調轉紙傘，將傘柄末端對準胡桂揚，分別射出細線。
　　丘連實的線不小心纏到李歐的手臂上，林層染的線則準確纏中胡桂揚的右腕。
　　胡桂揚這壹拳正擊向蕭殺熊，到了半途竟然不受控制地低垂，心中立刻明白這是天機術，但他現在功力深厚，沒有完全受到控制，左手、左腳還能動，於是先飛起壹腳將蕭殺熊踢開，伸左手去解右腕上的細線。
　　在他身邊，李歐大怒，沖丘連實道：“我早猜到妳心懷鬼胎。”
　　“別亂動，我給妳解開。”丘連實急忙解釋道。
　　李歐不信，他受到的控制更少，雙手抓住細線，要將對手拽過來。
　　操縱機匣是件極為精巧的活兒，丘連實舍不得毀掉手中的傘，只得松手，罵聲“笨蛋”，壹步躥來，揮掌拍向胡桂揚。
　　胡桂揚還擊，可是半邊身子越來越不受控制，偏偏丘連實功力之強不在他之下，只憑壹手壹腳根本鬥不過。
　　“停。”胡桂揚收招站定，“我不打了。”
　　“妳認輸了？”站在壹邊的蕭殺熊大喜過望。
　　“當然不認，我給妳們時間幫壹下李歐。”
　　李歐拽來紙傘，忙亂之間，手臂上的細線沒有解開，反而纏得更緊。
　　丘連實過去，厲聲道：“告訴過妳，別亂動。”
　　“妳……”李歐滿面通紅，既有羞愧，也有警惕。
　　丘連實拿起自己的傘，輕輕按動幾下，細線自行解開收回，不等李歐開口，丘連實轉身發招，將胡桂揚的左腕纏住。
　　胡桂揚笑道：“丘兄的手法不如這位林兄啊。”
　　“我的神力，快交出來！”蕭殺熊眼睛都紅了。
　　胡桂揚努力晃了兩下，發現只有嘴巴不受影響，稍稍松了口氣，“這不是咱們約好的比武，玉佩不能給妳，而且妳的三次機會都沒有了。”
　　“嘿，現在可不是妳做主的時候。”蕭殺熊過來要掰胡桂揚的手掌。
　　丘連實攔住他，“現在不是計較小利的時候，忘了嗎？這只是妳的壹部分神力而已。先將胡桂揚帶出去，若得神玉，妳能分到幾倍的神力。”
　　蕭殺熊止步，勉強地說：“好吧，出去再說，還按原計劃進行嗎？”
　　原計劃早就已支離破碎，丘連實忍住不滿，“做些改變，咱們分成三撥闖出去。第壹撥是江、趙、譚三位，出門之後大叫大嚷，往後院去，吸引官兵註意。第二撥是蕭、李、張三位，請蕭兄、李兄假裝挾持張兄，直接往大門外闖……”
　　“咦，原計劃不是這樣的。”張慨質疑道。
　　“原計劃裏張兄是壹位可以依靠的高手，現在……請張兄低頭，暫時假扮壹下胡桂揚，多少對大家有點幫助。”
　　張慨撒謊在先，這時不敢再說什麽。
　　蕭殺熊對他人的態度全看對方功力深淺，上前將張慨扛在肩上，“這樣壹來他就擡不起頭了。”
　　張慨沒敢反抗。
　　丘連實繼續道：“我與林兄帶胡桂揚最後壹撥出去，出宅之後壹切都按原計劃進行，大家明白嗎？”
　　眾人點頭，卻沒人動彈，尤其是第壹撥的江、趙、譚三位，腳底像生根壹樣，壹動不動。
　　丘連實哈哈壹笑，從懷裏拿出鐵匣，拋給江東俠，“壹點薄禮，事成之後，大家共享神玉。”
　　江東俠顧不得大俠形象，馬上打開鐵匣，摸了壹下匣中的玉佩，確認無誤，又讓趙阿七、小譚各摸壹下，“由我攜帶，兩位沒意見吧？”
　　兩人同時點頭。
　　另壹邊的蕭殺熊不幹了，“我們三人的呢？”
　　林層染操縱胡桂揚松手，玉佩掉在地上，蕭殺熊撲來，卻被李歐搶先壹步。
　　“它在我手裏比較安全。”
　　李歐直接將玉佩收入懷中，蕭殺熊連多看壹眼的機會都沒有，不敢多說什麽，只得道：“妳拿也行，但是記住它屬於咱們三人。”
　　胡桂揚向丘、林二人笑道：“好壹群白眼狼，吃我的、喝我的，還要搶人、搶物。妳倆的天機術跟誰學的？很壹般啊。”
　　丘連實笑道：“請胡校尉諒解，我們並無惡意，更不會傷妳性命，事成之後，必然將妳原樣送回，還要擺席請罪。”
　　“說那些廢話幹嘛？”蕭殺熊肩上扛人，有點著急。
　　丘連實道：“請李兄將胡校尉捆綁起來，現在這樣不太方便。”
　　胡桂揚道：“還是妳倆學藝不精，要不就是機匣造得不夠好。”
　　林層染用另壹只手掏出軟繩遞給李歐。
　　李歐來到胡桂揚身後，壹邊套繩子壹邊說：“這就叫報應，妳會使詐，別人也會。”
　　“對啊，所以妳想要神玉，別人也都想要，妳擡頭看看，滿屋子的人，誰值得妳信任？”
　　李歐沒擡頭，“獨吞神力的結果就是失去神力，我們已經明白這個道理，壹塊發過毒誓，任何情況下都要共享神力。”
　　“明白道理就不需要發誓，既然發誓就是還沒接受道理。”
　　李歐將繩子系成死結，“省省妳的嘴功吧，沒用。”
　　丘連實向門口的江東俠等人點下頭，三人開門出屋，亂叫“神玉”、“胡桂揚”，直奔後院而去。
　　外面叫聲未歇，蕭殺熊扛著張慨，與李歐壹道沖出去，叫嚷著“帶人快走”，奔向大門。
　　趙宅亂成壹片。
　　胡桂揚笑道：“不等天黑嗎？”
　　按原計劃是該等到天黑的，丘連實無奈地說：“烏合之眾難成大事，請胡校尉老實跟我們走。”
　　“我快要被捆成粽子了，還能怎樣？”
　　“順其自然，胡校尉頗有道家風度，妳若願意，可以與我們共享神力。”
　　“不行，我這人霸道，要麽獨享，要麽幹脆拒絕，從來不懂什麽是共享。”
　　外面突然傳來連串巨響，仿佛晴天霹靂，門窗皆被震得顫動不已。
　　這是西廠校尉齊射鳥銃。
　　丘、林二人等的就是這壹時機，外面銃聲未絕，林層染當先沖出去，丘連實扛起胡桂揚緊隨其後。
　　時近黃昏，前院各屋的窗口濃煙升騰，正在迅速擴散。
　　放銃之法至少要安排三輪，可今天並非重要日期，銃手大都休息，只安排了壹輪，放過之後，必然要重頭準備。
　　林層染幫忙，丘連實扛人躍上房頂，貓腰疾奔，向胡同深處跑去。
　　胡桂揚只能看見瓦片和墻頭飛速掠過。
　　丘林二人早已定好路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壹步也不停歇，將近天黑才回到街面上。
　　他們比原計劃到得早了壹些，等了壹會才有騾車過來，兩人將胡桂揚扔進車廂，自己卻沒有上車，繼續奔跑。
　　胡桂揚更是什麽也看不見，車廂顛簸起伏，他能做的事情就是翻個身，自語道：“我這是第幾次被綁架了？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啊？”
　　車停下時夜色已深，兩名陌生人出現，將胡桂揚拖出車廂，送到房間裏。
　　胡桂揚左瞧右看，認不出這是什麽地方。
　　胡桂揚被放在椅子上，笑道：“能給我解開繩子嗎？我不會逃走。”
　　兩人既不回答，也不看人，壹個站在門口，壹個坐在窗下，時刻監視外面。
　　“我有壹點印象，妳倆是當初的官府異人吧？也在趙宅住過，怎麽給丘連實、林層染做事了？妳們的上司呢？唉，不必多說，妳們都是神力的受害者，不死不休。其實何必呢？神力只是天機船留給凡人的壹點殘羹剩炙，妳們若真有野心，就等天機船再來時……”
　　“閉嘴。”終於有壹人沈不住氣。
　　“給我解開繩子，我喝多了，要解手。妳們不知道我的新名號嗎？‘漏酒校尉’是也。”
　　坐在窗下的那人起身，正要走向胡桂揚，門口的人說道：“來了。”說罷稍稍打開門。
　　丘、林兩人到來，丘連實壹進屋就給胡桂揚解開繩索，拱手道：“多有得罪，請胡校尉多多海涵。”
　　“讓我解手，再說海涵的事情。”
　　“給胡校尉拿夜壺來。”丘連實道。
　　“就在這兒？”
　　“都是男人，又是朋友，胡校尉不必拘謹。”
　　“嗯，從前妳偷聽水聲，現在要光明正大地聽？”
　　丘連實大笑。
　　夜壺送來，胡桂揚背朝他人，沖著墻角解決，良久方才結束，“不好意思，酒喝得有點多。”
　　端走夜壺的人皺眉抽鼻。
　　“多嘴問壹句，妳們真打算讓其他人到這兒嗎？”胡桂揚道。
　　丘連實點頭，“當然，玉佩裏的神力雖然不多，也不該平白流落在外。”
　　“蕭殺熊的神力被分成幾份？”
　　“我知道的有三份，還有沒有更多，我就不知道了。”
　　“分配神力的人是哪位？”
　　“李仙長。”
　　胡桂揚呵呵笑了兩聲，“得，那我真要倒黴了。”
　　沒過多久，三名前官府異人帶著江東俠回來。
　　江東俠身上負傷，進屋就倒在地上，“聞家的天機術太強，趙阿七與小譚……唉。”
　　又過壹會，兩名前官府異人帶回李歐。
　　壹向膽大的李歐面無人色，“再來壹輪鳥銃，我也出不來……”
　　胡桂揚開始覺得離開趙宅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