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失蹤

　　小龜島丹穴的另壹處入口位於上遊岸邊，何五瘋子壹個勁兒地催促，四人騎馬馳過荒野，望見島上的光柱，與之對比，城裏的丹穴更顯暴烈。
　　天機丸力量強大，丹穴每隔兩三天才能接受壹枚，胡桂揚將三枚通通拋入其中，即將超出丹穴的承受極限。
　　“要是再有壹枚天機丸……”胡桂揚念念不忘，仍想著如何毀掉丹穴和天機船。
　　聞不華放慢速度辨識方向，聽到這句話急忙道：“千萬不要，丹穴壹毀，天機船必受影響，萬壹掉落下來，地上諸人有死無生。”
　　“天機船飛升之後，這些人能活嗎？”
　　聞不華指著壹處窪地，“從這裏下去，在邊緣摸索，肯定有壹個小洞，爬進去什麽也別做，等壹會妳能看到壹點光亮，那是通道，順著壹直走就能到達丹穴裏面。”
　　與天機船內部很像，何五瘋子不關心這些，跳下馬就要去尋入口。
　　胡桂揚也跳下馬，將他攔住，“妳想好了，何三姐兒很可能不認妳，壹見面就把妳殺死。”
　　“那我也得進去，不能就這麽等著三姐死在裏面。”何五瘋子停頓壹下，“其實我壹直當妳是朋友，可三姐對我太重要。”
　　何五瘋子不善言辭，幾句話之後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握拳在胡桂揚肩上捶了兩下，跳進窪地，到處摸索入口。
　　胡桂揚被打得呲牙咧嘴，擡手輕揉肩膀，壹時激動，差點要跟何五瘋子壹塊去救人。
　　何三姐兒對他同樣重要，她的心思從來沒有完全放在任何壹個人身上，即便如此，只要接觸過，她總能給對方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唉。”旁邊傳來壹聲嘆息。
　　胡桂揚驚訝地看向聞不華。
　　聞不華也在看他，“何三塵是名奇女子，我也不想她白白死於丹穴之中。”
　　胡桂揚更顯驚訝，聞不華笑道：“何三塵對天機術有壹些奇妙的想法，不用機心也能發揮強大的威力，可惜她最近沈迷於丹穴……”
　　“找到了。”何五瘋子興奮地叫了壹聲，探頭進去，很快消失。
　　小草往下看了壹眼，扭頭問道：“咱們真的不跟著進去嗎？”
　　“進去之後我不知道該做什麽。”胡桂揚打消了最初的念頭，“咱們在這兒等壹會。”
　　“嗯。”小草轉身望向遠近的五根光柱，壹片黑暗中，它們極為清晰而突兀，眼前的景象與山裏不同，和山外也不壹樣，她感到迷惘，心裏壹陣陣發緊。
　　聞不華咳了壹聲，“妳剛才問我天機船若是正常飛升會發生什麽？”
　　“對。”
　　“我們在船上有過商議，猜測會是這樣：丹穴向凡人提供功力，同時也能激發更多功力，當它們回收的時候，功力就會成倍增加，凡人很可能會因此力竭而亡。”
　　“嘿。”這與胡桂揚早先的猜測幾乎壹樣，“那還不如毀掉丹穴，起碼能為凡人報仇。”
　　“谷中仙他們試圖與天機船談判，讓它給丹穴留下壹點力量，凡人雖然還是會失去功力，但是能保住性命。”
　　“妳總說與天機船談判，船上沒有人嗎？”
　　“有，但是從來不露面，那些侏儒猜測，墓裏的確埋有兩具屍骨，是真正的僬僥人，他們與凡人的長相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胡桂揚想不出這是什麽樣子。
　　“我沒法描述。侏儒是凡人，從小被僬僥人收養，連記憶也是被灌輸的，以至於他們壹直相信自己就是僬僥人，壹生為天機船盡心盡力。”聞不華仰頭看向高空，“聞家人是這世上最愚蠢的壹夥笨蛋，我們自以為與眾不同，原來最大的不同就是壹直泡在謊言裏。”
　　胡桂揚看向西邊，“已經是下午了。”
　　西邊的天空雲層稍薄壹些，偶爾能夠看到轉過中天的太陽。
　　“如果談判不成……妳再想辦法毀掉丹穴吧。”聞不華知道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
　　胡桂揚想到的卻不是這個，“困在丹穴裏的人頂多堅持到中午。”
　　聞不華又嘆壹聲，“天機船離開之後，金丹成為無水之源，早晚會在這世上消失得幹幹凈凈，天機術若能得到改進，必將大放異彩，何三塵原本有機會成為壹代宗師……咱們走吧，沒必要再等下去，何五鳳大概也回不來了。”
　　“再等壹會。”胡桂揚其實是不知道該去哪，“沒有更多天機丸，怎麽才能毀掉城裏的丹穴？”
　　“我可沒有辦法。”聞不華苦笑道。
　　“肯定有辦法，否則的話，谷中仙派妳下來幹嘛？”
　　“別誤會，我不是下來監視妳的。”聞不華急忙辯解。
　　胡桂揚笑笑，“妳最近變化很大。”
　　聞不華神情壹暗，他從前是高來高去的世外奇人，壹言壹行皆有神仙風骨，最近，他的確變了，自己也能感受到，壹說到這件事，他甚至想罵臟話，最終化為壹聲嘆息——他最近的嘆息也比從前更多。
　　“我不想當凡人。”
　　“那妳應該留在船上，壹塊飛升。”
　　“我也不想死。”聞不華握緊拳頭，像是要發毒誓，“是我主動請纓，要求下船向妳傳遞消息的，其實這沒有必要，因為憑妳的力量，只能給丹穴增加壹點麻煩而已。但我想下來，船上的人肯定會死，聞家人已經沒有用處，天上地下，都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只剩下飄零，飄到哪是哪。”
　　聞不華比從前話多，開口即是感慨，也不管別人愛聽不愛聽，小草轉身打量他壹眼，印象不佳。
　　胡桂揚則根本不聽他在說什麽，心裏只想壹件事，如果谷中仙談判無果，他該怎麽辦才能毀掉城裏的丹穴，即使救人無果，也能讓天機船震撼壹下。
　　“真正的僬僥人為什麽壹直不露面，妳們有猜測嗎？”胡桂揚問。
　　“有，船上的人很可能非常弱小，壹旦離開船，不是凡人的對手。”
　　“還有這種事？”胡桂揚很吃驚，天機船只是壹次飛升就能殺死數萬人，操控者竟然會是非常弱小。
　　“他們依賴器械，所以壹開始就能傳授天機術，多年以後才想出火神訣，那是壹群聰明但是脆弱的家夥，離開船上的器械，什麽也不是。”
　　“他們自己不練火神訣？”
　　“誰知道呢？侏儒們是這樣猜測的，火神訣用來激發凡人的潛力，長練下去，或許有害，所以真正的僬僥人不練。妳說我應不應該去山裏？那些強盜對我態度不錯，能收留我壹陣。”
　　“好啊，去吧，不用進山，妳應該能在某處丹穴附近找到他們。”
　　聞不華垂頭喪氣，“妳說得對，他們肯定來了，就是我將他們引來的。唉，我現在知道當凡人是什麽滋味了……我可以跟著妳，妳挺聰明，在凡人中間過得不錯。”
　　“嘿，妳忘記我被吊在城門口的場景了？妳有壹身本事，離開鄖陽府到哪都是高手，江湖雖然危險，總有妳的容身之處。去吧，往哪走都行，跟人說話的時候先拱手，很快就能將規矩學全。”
　　聞不華笨拙地抱拳，“這樣？”
　　胡桂揚做個示範，“再教妳壹招：為自己打架的是惡人，為別人打架的是俠客，大致如此。”
　　“惡人和俠客哪個活得更好？”
　　胡桂揚竟然沒法回答，“自己去找答案吧，我又不是江湖人。”
　　聞不華再次抱拳，比第壹次自然多了，走向坐騎，跟過小草時，向她也拱下手，“後會有期。”
　　小草茫然地嗯了壹聲。
　　聞不華上馬，最後看壹眼高空中的天機船，策馬向西邊奔去，心裏想的全是如何在凡人之路上行走。
　　胡桂揚轉身，“算了，咱們也走吧。”
　　“不等了？”
　　“等也無用。”
　　“去哪？”
　　“回城裏。”胡桂揚翻身上馬，“西園小樓通往天機船，沒準能從上面再拿壹枚天機丸。”
　　西園小樓已被丹穴覆蓋，可能已在隆起過程中坍塌，胡桂揚還是想去看看。
　　“我跟妳壹塊去。”
　　“好。”胡桂揚沒有拒絕，谷中仙若是談判無果，小草再過幾天就將暴斃而亡，沒必要再往外攆。
　　小草上馬，兩人剛剛跑出不遠，身後傳來何五瘋子的公鴨嗓：“人都跑哪去了？”
　　胡桂揚急忙調頭回來，隱約看見何五瘋子懷裏抱著壹個人，“在呢。”
　　何五瘋子將懷裏的人往地上壹扔，胡桂揚立刻明白那不是何三姐兒。
　　“我還以為妳跑了。”何五瘋子氣喘籲籲地說。
　　“正要跑。”胡桂揚下馬，上前看去，被帶回來的人竟然是趙阿七，“怎麽是他？”
　　“問他自己。”何瘋子坐在地上，顯然是累壞了。
　　趙阿七還活著，但是離死不遠，睜眼看到胡桂揚，露出虛弱的微笑，“師兄，妳把我救出來了。”
　　坐在邊上的何五瘋子哼了壹聲。
　　胡桂揚好久沒聽到這聲“師兄”，心有愧疚，“不是我，是何五瘋子。妳怎麽會進入丹穴？”
　　“我和苦雨壹塊進去，她去……她去占據丹穴，我留在中途防備何三姐兒。”
　　又是壹個被利用的人。
　　“然後呢？”胡桂揚問。
　　“何三姐兒果然來了，我在暗中偷襲——”
　　何五瘋子呸了壹聲，趙阿七全不在意，只看著胡桂揚壹個人，“可何三姐兒武功太高，我打不過。”
　　“妳當然打不過。”何五瘋子在通道裏已經問過壹遍，所以壹點都不意外。
　　“我們兩敗俱傷，我等苦雨，壹直沒見到人。”
　　“何三姐兒呢？”
　　“逃走了，沒再回來。”
　　何五瘋子擡頭道：“好消息是三姐沒死，壞消息是三姐不知去哪了。她為什麽不來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