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異人刺客

　　砰的壹聲，房門被推開。經常在睡夢中受到打擾的胡桂揚早已對此習以為常，翻個身，連眼睛都沒睜開。
　　“胡桂揚！”
　　“胡校尉！”
　　聲音聽著耳熟，胡桂揚不情願地轉身睜眼，打個大大的哈欠，“是妳們兩個，剛回來？”
　　袁茂滿臉驚訝看著胡桂揚，不明白他怎麽還能睡得著，樊大堅直白多了，上來拽人，急切地說：“快起來，出大事了！”
　　“異人打起來了？”
　　“咦，妳怎麽知道？”樊大堅十分意外。
　　“異人就在這院子裏——難道我睡得太死，沒聽到打架的聲音？”
　　袁茂上前道：“咱們說的不是壹回事，我倆昨天見到刺客，不對，應該是聽到刺客的聲音，今早城門壹開就趕回來報信。”
　　“聽說妳這裏來了許多異人，我怎麽沒看到？”樊大堅問。
　　“可能在屋裏議事，也可能全都離開了。先說刺客的事。”
　　樊大堅著急，可是看壹眼袁茂，還是決定讓他講述。
　　袁茂盡量簡潔，“昨天我們去烏鵲胡同給妳找異人……”
　　“我認識壹位白掌櫃，可他沒幫上忙……這事不重要，以後再說，不說也行。”樊大堅再次閉嘴。
　　“壹名老乞丐主動過來相邀，我們跟他來到郊外的壹座小廟，他讓我們躲在裏面，說只可聽聲，不可露面。”
　　“那真是壹名老叫花子，但是走路比風還快，我們兩個人緊趕慢趕，總是追不上，後來還是老叫花子停下等我們，那時我就想，他必定是名異人。”
　　袁茂看壹眼樊大堅，他早就看出老叫花子的身份，而不是在追趕的路上，“我們等了大概半個時辰，聽到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大概有七八位。他們在議論最近的異人遇害事件，聽他們的意思，好像外地也有異人被殺，以致人人惶恐。他們爭議，到底是聯起手來共同對付刺客，還是壹同來投奔胡校尉。”
　　胡桂揚點點頭，笑道：“來了不少，不用問，肯定是刺客現身，他們沒打過，所以決定來趙宅。”
　　袁茂與樊大堅同時點頭，臉色微變，雖然在廟裏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他們還是被那場交鋒震住，至今心存余悸。
　　“有異人被殺死嗎？”胡桂揚問。
　　“兩個。”袁茂受胡桂揚的輕松態度感染，也慢慢鎮定下來，“刺客光明正大到來，沒有偷襲，先是嘲笑這些異人胸無大誌，擁有天賜神力卻甘居凡人之下，不配活在世上，他說他要用死亡喚醒異人，他說……”
　　屋裏沒風，袁茂卻打個寒顫，樊大堅替他說下去，“死亡是黑暗，我是來給妳們熄滅光明的那個人。”
　　“什麽玩意兒，亂七八糟的？”
　　“不是我說的，是那名刺客，他就這麽說話，莫名其妙、不知所雲，但是……聽著挺嚇人。”
　　袁茂點頭表示贊同，“刺客非常驕傲，說話也怪，他還說異人皆偽，獨他為真，去偽存真乃是天機船賦予他的職責。”
　　“嘿，天機船已經走了，隨他怎麽說都行。”
　　“其他異人當然不服氣，雙方於是出手相爭。”袁茂又壹次臉色微變。
　　“我倆躲在廟裏，都能感覺到地面顫抖，小廟好像隨時都會坍塌。”樊大堅用壹句話描述當時的場景。
　　“異人雖多，卻不是刺客的對手，交手持續不到壹刻鐘，刺客說天功不可貪多，他同壹天最多只殺兩名異人，讓其他人好自為之，或是奮發圖強，配得上異人之號，或是繼續沈淪，等候真人的處決。”
　　樊大堅急忙補充道：“不是我這種真人，是‘真正的異人’，總之刺客很怪，連我們靈濟宮的名頭都搶。”
　　“然後呢？”胡桂揚問。
　　“所有人都走了，我跟老道又等壹會才敢出廟，雪地上有兩塊血跡，但是屍體已被擡走。我倆想盡快回城，但是沒趕上時間。”袁茂松了口氣，放下懸了壹晚上的心。
　　胡桂揚想了壹會，“有血跡沒屍體？”
　　兩人點頭。
　　“照此說來，老叫花子完全可以自己在外面演出戲給妳們看。”
　　兩人壹楞，袁茂沒吱聲，樊大堅疑惑地問：“演這樣壹出戲能有什麽好處？”
　　“不知道，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在此，胡老爺找我嗎？我可沒有演戲的本事。”門外傳來壹個聲音。
　　樊大堅驚恐地小聲說：“就是他。”
　　“進來。”胡桂揚下地穿鞋、穿衣。
　　老叫花子推門進來，手裏依然拿著棍、碗，哈腰笑道：“給三位爺請安，祝……”
　　“行啦，都這種時候了，還裝什麽乞丐？”胡桂揚根本不相信這是壹名叫花子。
　　“呵呵，我真是乞丐，我關老頭兒指天發誓，這壹生沒偷過、沒搶過，從鄖陽到京城，這壹路上吃的每口飯都是好心人施舍給我的。”
　　“妳叫關老頭兒？”
　　“對，正是我。”
　　“本名？”
　　“靠江吃江的壹名漁民，哪有什麽本名？”
　　“漁民也是大明百姓，只要落籍就有本名，別不好意思，本名就是用的，妳叫關老頭兒，那其他老頭兒怎麽辦？”
　　“胡校尉說的是，我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有個名字，叫關木通。”
　　“關木通不是藥材嗎？”
　　“父母不識字，不會起名字，大概是正好看見這味藥材，就拿來當作我的名字。”
　　“倒是好記。”胡桂揚收起笑容，“這麽說來，異人選妳當首領了？”
　　“大家堅持，我實在推脫不掉，只好趕鴨子上架，不敢說是首領，算是傳話人吧。”
　　胡桂揚搖頭，“傳話人有什麽用？必須是首領、頭目，能替他們做主的人才行。”
　　關木通苦笑道：“那我還得去跟他們商量壹下。”
　　老叫花子轉身離開，壹直屏息寧氣的袁茂、樊大堅終於恢復正常呼吸，目光裏滿是驚奇、敬佩與疑惑。
　　“幹嘛？”胡桂揚問。
　　“他是異人，妳就……這麽對待他？”樊大堅無法相信自己看到、聽到的壹切。
　　“他們學藝不精，被刺客追得到處跑，來我這裏避難，還指望我供起來不成？”
　　“可妳之前不是要找壹位真正的異人嗎？”袁茂也有點疑惑。
　　胡桂揚笑道：“妳倆還挺厲害，這不找來壹群嗎？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吧。”
　　關木通很快返回，還帶來壹名男子，那人三十來歲，相貌普通，唯有壹雙眸子炯炯有神，亮得像是要噴出火來，異於常人。
　　“胡老爺，受大家厚愛，我倆被推舉為頭目，大家同意，我倆可以替他們做主。”
　　胡桂揚嗯了壹聲，向另壹人道：“我沒見過妳。”
　　那人回道：“我壹直沒露面，胡校尉聽過我的聲音。”
　　“哦，妳就是那個躲在房頂不肯配合我的家夥。”
　　“行走江湖，謹慎為上。在下六爪金龍江東俠，見過胡校尉。”
　　“皇帝的龍才五爪，妳是六爪？”
　　“江湖上的朋友亂起的綽號，胡校尉別當真。”
　　“哈哈，別擔心，這種事不歸我管。兩位既然是頭目，請坐。”
　　袁茂與樊大堅急忙讓到壹邊，江東俠坐下，關木通又站壹會，見胡桂揚堅持，搭邊坐下。
　　“現在有多少異人了？”胡桂揚問。
　　“二十三位，梅娘子將丈夫帶來，所以是二十四位。”江東俠道。
　　“那真是她丈夫？”
　　“少年夫妻，成親十幾年了。”
　　“成為異人之後還能不忘故人，佩服佩服。”
　　“異人只是功力多些，除此之外與常人並無區別。”
　　“還有隨神力而來的病癥呢，從兩位身上我可看不出來。”
　　提起這件事，江東俠笑而不語，關木通嘆了口氣，“大家病癥各不相同，我……喜歡挨打。”
　　胡桂揚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病癥比較有趣，原來妳當乞丐就是為了挨打。”
　　“到哪都有人打乞丐，我若是換成別的身份，就算跪地哀求，也沒幾個人敢打，反而會當我是瘋子。”
　　“多少天挨壹次？”
　　“三天以內，挨打越多越舒服，當然，打我的得是普通人，異人出手太重，我受不得。”
　　胡桂揚看向江東俠，等他給出回答。
　　江東俠笑而不語，半晌方道：“病癥不同，病源卻只有壹個，胡校尉沒必要對每個人都了解清楚吧？”
　　“離治病還遠著呢，我就是想知道大家能否坦承相待。”
　　江東俠又笑幾聲，突然收起笑容冷冷地說：“我是太監。”
　　“沒關木通的病癥有趣。”胡桂揚壹直站著，這時也坐下，“好了，誰來告訴我刺客的身份？”
　　對面兩人互視壹眼，還是江東俠開口，“刺客大概是在兩個月前出現的，到處向異人挑戰，從無敗績，奇怪的是，他總能找到異人，無論我們躲藏得有多遠多深都沒用。至於刺客的身份，京城有壹位知名的老俠客，斷爪青龍莫藹莫老英雄，胡校尉聽說過？”
　　“聽說過，還在他家住過呢，刺客不會是他吧？”
　　江東俠搖頭，“莫老英雄不幸在鄖陽過世，刺客是他的外孫，姓李，給自己起個名字叫李刑天。”
　　“斷爪青龍還有外孫？我以為他壹輩子沒成親呢。”
　　江東俠笑道：“這種事情用不著非得成親。總之就是李刑天在到處殺人，不知為什麽，他得到的神力比別人都要多，所向無敵。於是有傳言說京城為異人提供庇護，我們陸續趕來，暗中觀望，直到昨晚。”
　　胡桂揚搖頭，“不對，太多事情對不上，要麽是妳撒謊，要麽是刺客還有同夥。”
　　關木通放下碗，從懷裏掏出壹件東西放在桌上，道：“是有同夥，用這個東西，防不勝防。”
　　又是壹件小小的機匣，與黃二仙肚子裏的那壹件幾乎壹模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