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結案新案

　　異人果然回來了，陸陸續續，他們還都沒有感受到神力消退，只是聽說傳聞，就立刻跑來趙宅，尤其是那些官府異人，走得的時候成群，回來的時候結隊，壹個不缺。
　　胡桂揚反其道行之，出了趟門，趕在白天，大搖大擺，沒人阻攔，也沒人跟蹤，胡同口的大批官兵對他只是多看了幾眼。
　　胡桂揚前往北邊的家中，發現自己沒帶鑰匙，於是翻墻進去，在房間裏看到西廠送來的兩箱銀子，不由得傻笑壹會，雖然這銀子還不確定就屬於他。
　　翻墻出去，胡桂揚拜訪二郎廟，老道不在，他只好調頭去袁茂家。
　　袁茂和樊大堅看到胡桂揚都吃壹驚，隨即抱拳致意，不知該說些什麽。
　　胡桂揚笑道：“我得為那個不是我的人道歉，妳倆若是揪住不放，我就再變回去，讓妳們數落幾句。”
　　對面兩人同時笑了，樊大堅道：“別變回去了，現在的妳雖然討厭，但是不可恨。進來說話吧，我們正談起妳。”
　　“說我壞話？”胡桂揚邁步進屋。
　　“說妳這回又要做出多大的事情。”
　　屋裏有半桌酒席，胡桂揚歡呼壹聲，不客氣地坐下準備吃喝，袁茂又添壹副碗筷。
　　胡桂揚吃了壹會，笑道：“這回真沒我什麽事，我只是……被用來試藥，接下來的事情基本與我無關。”
　　樊大堅不信，“我還不知道妳是什麽人？天機船跟妳有多大關系？妳不是硬生生地折騰成為壹個人物？”
　　“呵呵，這次不會了。”胡桂揚將太子丹、李刑天說過的話復述壹遍，只是沒提皇帝，“最後只剩五名異人，肯定沒有我，我就等著恢復凡人了。”
　　“妳真相信他們兩個的話？”在袁茂聽來，事態發展越來越匪夷所思，怎麽聽都有編造的意味。
　　“對天機船，他們應該不敢撒謊，異人將天機船當成神佛崇拜，直接稱之為‘神船’。先走著瞧吧，我出來打聽壹下獻功異人的下落，趙阿七找過妳嗎？”
　　樊大堅搖頭，“沒有，這些天我沒有客人。”
　　“那他很可能跟其他人壹樣，都被官府抓起來了。”
　　袁茂立刻明白過來，“我們會去打探消息，如果抓了就放，胡校尉隨波逐流吧，如果另有玄機，我們會想辦法通知妳，胡校尉就得提前想個辦法了。”
　　“就是這個意思，麻煩兩位，可能又讓妳們冒險。”
　　樊大堅面露驚恐，“千萬別這樣，妳壹客氣，我又覺得妳變樣了，我還是習慣跟凡人胡桂揚打交道。”
　　“哈哈，那我就再給妳們壹項任務。石桂大石百戶曾向我透露消息，說朝廷在意的不是神力，而是病癥，我原本覺得其中有些道理，昨晚經過太子丹、李刑天壹說，又有點含糊。”
　　“妳想讓我們弄清兩個說法哪個是真？這可有點困難。”樊大堅實話實說。
　　“不必，妳們只需查出石百戶的消息來源是誰。”
　　“嗯，容易壹些，但也不好查，石百戶我見過，是個嘴很嚴的人。”
　　“好查的話就不找妳們了。”胡桂揚又吃幾口，起身告辭，“西廠交待給我的任務只完成壹半，兇手查出來了，卻沒辦法繩之以法。谷中仙讓我做的兩件事更是遙不可及，看來我真的只能逃進山裏避難。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回來呢？壹步走錯，步步皆錯啊。”
　　兩人起身送行，樊大堅道：“想起壹件事，記得朱九頭吧？”
　　“死在我家門口的那位？”
　　“他居然是自殺的。”
　　“什麽？”
　　“公差找到了證人，我和袁茂也去問過。證人有三位，互不相識，但是都看到朱九頭壹邊走壹邊用刀……這樣，誰都沒敢管，直到死訊傳開之後，他們才四處傳閑話，被公差找到。”
　　“這三人可信嗎？”
　　袁茂點頭，“證言雖有誇張之處，但是彼此契合，可以相信。”
　　“壹個人，壹個凡人，先不說為什麽，能將自己的半邊臉皮剝下來？”
　　“事實就是如此，要說不可思議，趙宅發生裏的事情才讓人驚訝，整個京城都傳開了，說是觀音寺胡同裏打開壹座地府大門，群鬼湧出，朝廷正在努力鎮壓。”
　　“壹群自稱神仆的人，卻被當成鬼，有意思。”
　　“也有當異人是神仆的百姓，咱們都認識的那個張五臣，最近比較活躍，收了不少信徒。”
　　胡桂揚站在大門口，笑道：“看來妳倆這些天也沒閑著。”
　　袁茂笑了笑，“妳來得湊巧，再早壹天，我倆也不在。”
　　胡桂揚再次拱手告辭。
　　看他走遠，樊大堅小聲道：“西廠明令咱倆不準再參與此事……”
　　“那是胡校尉，於妳我有大恩，不可不報。舍得這身錦衣衛官服，我也得幫他壹把。”
　　樊大堅看看身上的道袍，嘆息壹聲，“各家春院的銀子還沒斂齊呢……行啊，事情不難，不足以報恩，妳查東西兩廠，我查石百戶。”
　　“妳有辦法？”袁茂知道，查兩廠如何處置異人比較容易，查石桂大的消息來源卻無頭緒。
　　“嘿，那個石百戶自打鄖陽之行以後，篤信神佛，他常去拜訪的壹位道士，跟我交情不錯。”
　　“有這樣的線索，妳怎麽不早點告訴胡校尉？”
　　“第壹，我剛剛想到。第二，就算是早早想到也不能說，讓胡桂揚以為這件事很難吧，當是對他的懲罰——哼哼，不管變成啥樣，他都得對自己的無禮舉動負責。”
　　袁茂笑著搖頭。
　　兩名錦衣校尉攔在路上，伸手指向街邊的壹家小店，胡桂揚也不多問，笑著進屋，稍微適應壹下裏面的昏暗之後，拱手道：“我猜就是廠公找我。”
　　店裏沒有外人，汪直大馬金刀地坐在壹張凳子上，冷冷地道：“原來妳還肯叫我壹聲廠公。”
　　“不管怎樣我都是西廠校尉。”
　　“異人可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誰的話都不聽。”
　　“誰讓我是異人當中最弱的那個呢。”胡桂揚坐到汪直對面，給自己倒碗茶，喝了壹口，皺眉道：“這不是咱們西廠的好茶。”
　　“想喝好茶，以後有的是機會。”
　　“多謝廠公賞賜。”
　　“別急，我還沒賞妳呢。壹月之期即將結束，說說妳的案子吧。”
　　“查明白了，樓駙馬的死算是咎由自取，因為服食太多滿壺春，如果非要找人負責，那就是宮裏的李孜省和梁內侍，他們兩人壹個造藥壹個分藥，因服藥而死的人還有壹些。”
　　“嘿，妳倒是真敢查，空口無憑，妳有證據或是證人嗎？”
　　“沒有。”
　　“這可不叫‘查明白’，這樣的案子甚至不足以送到三法司定罪。另壹起案子呢？”
　　“更簡單，太子丹已經親口承認，童豐被他所殺，另有無名異人以及黃二仙，也都死於他手，還有清河……”
　　“不必多說，這起案子的證人有的是，關鍵是如何結案，妳能將他活捉？”
　　“呵呵，廠公真愛開玩笑。”
　　汪直臉色壹沈，隨即又露出笑容，“沒辦法，妳之前破過大案，讓我對妳抱有很大期望。”
　　胡桂揚苦笑道：“這回真是無能為力，就算有壹百個胡桂揚，也拿太子丹沒辦法。”
　　“妳也是異人啊。”
　　“最弱的那個，很快就會失去神力，我甚至不願練功，覺得那是浪費時間。”
　　汪直失望地搖搖頭，“好吧，這兩起案子妳都沒有完成，但也不算‘無頭’，就此了結，算妳無功無過。”
　　“多謝廠公。”胡桂揚立刻起身拱手。
　　“等等，無功無過就意味著妳此前撤離職守之罪還在。”
　　“廠公原來留了壹手。”胡桂揚笑著坐下。
　　汪直沈默壹會，“把太子給我找回來，將功補過。”
　　“太子？”
　　“別說妳壹無所知。”
　　“我不是壹無所知，而是知道得太多，不敢輕興妄動。”
　　汪直冷笑，過了壹會才說：“陛下竟然真被李孜省說動，老實說，我覺得太過冒險，打心眼裏不願支持。”
　　胡桂揚面露驚訝，“想不到廠公會說出這樣的話，要我馬上忘掉嗎？”
　　“嗯，妳還是那個胡桂揚。不用忘，這就是我說的話，我不支持陛下參與此事，什麽五位異人，什麽迎接神船，聽上去就是胡說八道。”
　　“難得廠公有此見識，義父若在，肯定與廠公惺惺相惜。”
　　汪直嘆了口氣，“可是沒用，我現在甚至見不了陛下壹面，宮中之事全由李孜省做主。唉，他造藥失敗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個家夥快要完蛋了，沒想到……他竟然起死回生！都是谷中仙鬧的，早沒除掉他，是我犯下的大錯。妳也有錯，而且錯更大。”
　　胡桂揚壹直在點頭，聽到最後壹句，詫異地問：“我也有錯？”
　　“西廠找不到谷中仙，妳見過他好幾次，為什麽不動手？”
　　“因為……我找不到理由啊，而且他身邊總有壹位異人高手保護，還好我沒動手，動手的話，死的也是我。”
　　“算了，不提此事，谷中仙如今受李孜省庇護，誰也動不得他。妳將太子找回來，壹切罪行全免，還會給妳重賞。妳也知道自己神力將失，最終會變回凡人，那就給自己找好退路吧。”
　　“變回凡人之後，廠公保得了我嗎？”胡桂揚笑著問道。
　　“看來妳是聽說了，沒錯，失去神力的異人都被送到靈濟宮，由李孜省處置，但是我跟他說好了，可以留壹兩個，留誰由我決定。”
　　胡桂揚不信，臉上卻沒表露出懷疑，笑道：“好，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找回太子，但是有件事我必須問個清楚：廠公要太子究竟有何用處？”
　　“那是太子，國本所在……”
　　胡桂揚緩緩搖頭，“朝中大臣說這話，我信六七分，廠公說出來……嘿嘿。”
　　汪直怒視，片刻之後，他說：“宮中勢力龐雜，我與懷恩、覃吉押寶在太子身上……我只能說這些，事關宮中禁秘，妳還是少知道壹些為好。”
　　胡桂揚起身，“知道這壹點就夠了。如果陛下真來趙宅碰運氣，廠公要我做點什麽嗎？”
　　汪直搖頭，“什麽都別做，我不支持陛下所為，但是不能讓陛下知道。”
　　“明白。”胡桂揚拱手告辭，心知肚明，太子在即將開始的儀式當中，依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