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饕餮

　　胡桂揚對十日金簡直是貪得無厭，吃下江東俠給予的三粒之後，目光又轉向正處於對峙狀態的楊十惡與小譚。
　　“越吃越餓，小譚應該學學江東俠，身上留壹粒備用即可，剩下的都給我吧。”
　　楊十惡扭過頭來，“妳的腿怎麽樣了？”
　　胡桂揚微微擡起雙腿，笑道：“真有壹點效果，要是讓我再多吃壹些，沒準就能站起來了。”
　　“十日金只能緩解癥狀，不可能去除——妳真的還能再吃？有人試過多吃壹粒，結果變得狂暴，功力不增反降。”楊十惡勸道。
　　“我覺得這比念誦火神訣更有效果，再多給我幾粒，沒準今天晚上我就能獲得全部神力。我跟妳們不壹樣，本來就是吃藥才變成異人的，對不對？”
　　楊十惡深以為然，步步逼近小譚，笑道：“江東俠都願意交出十日金，妳有什麽舍不得的？可惜昨晚跑掉壹個家夥……交出來。”
　　小譚原本坐在地上，這時貼著墻壁慢慢起身，壹臉警惕，“我還有機會……”
　　“妳有什麽機會？”趙阿七邁步進來，臉色平和，看樣子在羅氏那裏談得不錯。
　　小譚臉色蒼白，緊緊貼在墻壁上，“拿到金丹治病的時候，我還有可能反敗為勝。”
　　楊十惡大笑，“那樣的話，妳現在也應該交出十日金，去除病癥之後，藥丸對妳的幫助微乎其微。”
　　趙阿七也露出微笑，“誰要十日金？”
　　楊十惡隨手壹指，“他，吃個沒夠。”
　　胡桂揚摸摸肚子，笑道：“有點餓，這東西能充饑，聽說是妳給大家分發十日金，應該還剩壹些吧？”
　　趙阿七從懷裏掏出壹只稍大些的木盒，慢慢走到胡桂揚面前，“還剩十多粒，這東西不能吃太多……”
　　“沒事。”胡桂揚壹把奪過木盒，拿出壹粒放入嘴中嚼了幾下，笑道：“壹開始沒味道，現在越品越覺得五味俱全。”
　　趙阿七沒有阻止，“師兄能受得了就好，想必是因為妳成為異人的手段與我們不同……”
　　“嘿，我剛才就是這麽說的。”胡桂揚再不客氣，抓起幾粒藥丸就吃，好像那是剛剛炒好的豆子，邊吃邊笑。
　　三名異人看著他，臉色越來越驚訝。
　　楊十惡有點擔心，“他不會吃藥太多，反而失去功力吧？我指望著他呢。”
　　趙阿七搖搖頭，“我只管分藥，別的事情不懂，妳可以去問問太子丹。”
　　“為什麽我去？”
　　“因為‘妳指望著他’，不是我。”
　　楊十惡嘿嘿笑了兩聲，他可不敢去找太子丹或是李刑天，想了壹會，“關木通和梅娘子可能懂得多壹些，我去問他們。”
　　胡桂揚壹邊咀嚼藥丸壹邊叮囑道：“再幫我多要壹些十日金，還是不夠吃。”
　　楊十惡要走，向墻邊的小譚冷笑壹聲，“從現在起，提前適應壹下凡人的生活吧。”
　　趙阿七坐下，“那邊沒問題。”
　　“什麽？哦，妳說羅氏，以後妳們會成親嗎？”胡桂揚專心吃藥，連眼皮都沒擡起。
　　趙阿七想了想，“異人不效凡俗之人的做法。”
　　“嗯，萬壹妳們當中有誰變成凡人呢？”
　　“不會，我倆都是勝者。”
　　說話間，胡桂揚將十幾粒藥丸全都吃光，“我覺得有點心浮氣躁。”
　　“正常，若是換成別人，早就狂暴得想要跳起來殺人。”
　　“我不想殺人，但是的確挺想跳起來。”胡桂揚又動動雙腳，竟然能夠擡起多半，但是仍然站不起來。
　　他的目光又轉向小譚，笑道：“妳以後真能用到十日金？”
　　“妳已經吃了那麽多……”小譚的聲音裏有些悲憤。
　　趙阿七冷冷地說：“交出來。”
　　“妳只是打敗我壹次而已。”
　　“有第壹次就有第二次。”
　　小譚對楊十惡很不服氣，對趙阿七卻十分忌憚，慢慢伸手入懷，“妳答應過，要與我平分金丹。”
　　胡桂揚曾經許以金丹拉攏小譚，如今形勢突變，當初的諾言已無意義。
　　“呵呵，條件是妳幫我打探消息，可我好像沒從妳這裏得到過任何幫助。”胡桂揚伸出手，他現在只想要十日金。
　　“根本沒人拉攏我。”小譚越發悲憤，上前幾步將盒子遞給趙阿七。
　　趙阿七將藥盒轉交，笑道：“我就說師兄暗中在做什麽，原來妳看中的人是小譚。”
　　“沒辦法，像妳這樣的異人早投明主，我沒剩下多少選擇。”胡桂揚打開藥盒，拿出裏面的四粒藥丸，放入嘴中大嚼。
　　楊十惡正好進屋，帶著幾樣油紙包裹的肉食和壹壺酒，“前院分食物呢，自己去拿，關木通待會過來，梅娘子……算了，婦道人家，不與她壹般見識。”
　　楊十惡只帶兩人的食物，趙阿七帶著小譚去領食物。
　　胡桂揚不餓，只想喝酒。
　　楊十惡邊吃邊盯著他，目光又變得含情脈脈，“妳應該吃點正常食物，保重身體。”
　　“替我要到十日金沒？那東西就是我的食物，越多越好，小譚剛才已經交出來了。”
　　“嘿，過兩天等他變成凡人，我倒要看看他是什麽嘴臉。別急，等關木通給妳看過說沒問題之後，我再給妳更多藥丸。”
　　胡桂揚喝掉半壺酒，對肉菜壹口不動。
　　另兩人回來，趙阿七坐下吃喝，小譚嘗了幾口，又回到墻邊坐下發呆。
　　關木通進來的時候，趙阿七、楊十惡剛剛吃完，壹點沒剩，兩人胃口頗佳。
　　“恭喜，妳終於扔掉那兩樣東西了。”胡桂揚大聲道。
　　關木通兩手空空，破碗和木棍都沒攜帶，笑道：“李刑天說得對，異人該有異人的樣子，過些日子我也弄身新衣裳，不再討飯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胡桂揚搖搖頭，“念詩這種事只有李刑天合適。妳還想挨打嗎？我正好閑著。”
　　關木通曾聲稱自己的病癥是喜歡挨打，外人不知真假，他笑了笑，“還好，能忍得住。聽說胡校尉吃了不少十日金？”
　　“二十多粒了吧？沒數。”
　　“胡校尉不僅膽子大，體質也與常人不同。”關木通繞行壹圈，“能擡腿嗎？”
　　胡桂揚試了試，雙腳離地半尺，“就這樣了，可我感覺很好，有點心浮心躁，就像……就像是在屋子裏待了壹個冬天，外面春暖花開，特別想出去走壹走、跑壹跑。”
　　楊十惡比胡桂揚本人還關心病癥，“有問題嗎？還能再吃嗎？他的神力……”
　　“聽上去、看上去問題都不大，但我不是郎中。”關木通取出自己的藥盒，“還能再吃？”
　　“還是妳大方，我壹直對妳印象不錯。”胡桂揚高興地接過藥盒，拿出裏面藥丸就吃。
　　關木通仔細觀察，“在妳這裏住過幾天，藥丸就當是房租吧。”
　　“有道理，我應該向所有異人收租。”胡桂揚嘴裏咀嚼，說話含糊不清。
　　關木通搖搖頭，“我實在看不出什麽問題，妳們還是找別人吧，在此之前，別再給他吃藥。”
　　楊十惡點頭，胡桂揚卻搖頭，將嚼碎的藥丸咽下去，“我沒事。”
　　“小心為妙。”楊十惡可不想讓自己的“藥人”出問題。
　　“去找丘連實，他會看病。”胡桂揚道。
　　“丘連實是誰？”楊十惡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坐在墻邊的小譚啊了壹聲，發現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只好開口道：“丘連實是谷中仙的……保鏢，昨晚也來了，與林層染站在壹起。”
　　楊十惡想起來了，“壹身道袍的那位？我去請他。”
　　關木通沒有離開，也坐到桌邊，饒有興致地盯著胡桂揚。
　　“妳的‘藥人’呢？不擔心他跑了？”胡桂揚問。
　　“不會，有李刑天和太子丹盯著，這裏沒人能逃掉。”
　　胡桂揚仿佛饕餮附體，越吃越不滿足，目光投向趙阿七，笑道：“妳還剩壹粒吧，以後真能用到嗎？瞧關老先生就壹粒沒留。”
　　“不敢當。”關木通急忙擺手，不承認自己是“老先生”。
　　趙阿七嘿了壹聲，“無論以後有用沒用，我都要留壹粒。”
　　胡桂揚沒再強求，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打，“怎麽還不過來？丘連實至少能送我幾粒吧。”
　　趙阿七提醒道：“丘連實昨晚才來趙宅，我可沒給過他十日金，除非他另有渠道。”
　　胡桂揚失望地哦了壹聲，馬上又有了主意，“十日金是東廠給妳的吧？妳能不能……”
　　“不能。”趙阿七斷然拒絕，“我不會離開趙宅，東廠的人大概也進不來，妳瞧見太子丹的本事了，他說官府不會圍攻，真的就沒人打擾，外面整條街都沒人。”
　　“真是要我的命啊。”胡桂揚小聲道，顯得坐立不安，與平時的他極不相同。
　　趙阿七與關木通互視壹眼，想法壹致：胡桂揚的確變成了異人，正在經歷初期的種種混亂情緒。
　　楊十惡將丘連實請來了，兩人剛壹進屋，胡桂揚就問道：“谷中仙給妳十日金了？”
　　丘連實點點頭，胡桂揚歡呼壹聲，“送給我吧，反正妳也用不到。”
　　“先讓我診脈。”丘連實笑道，向其他人點頭致意，連小譚也沒略過。
　　胡桂揚立刻將雙臂放在桌上，“我沒事，真的沒事，藥丸吃得越多，我感覺越好。”
　　先左後右，丘連實在兩只手腕上仔細診脈，良久才告結束，胡桂揚已經急不可待，“能給我了吧？”
　　丘連實拿出藥盒，沒有馬上交給胡桂揚，“妳的脈象還算正常，不過……”
　　胡桂揚搶過藥盒，抓起藥丸就往嘴裏塞，“正常就好。”
　　“不過什麽？”楊十惡更關心後果。
　　“他的神力好像不太純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