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賣房

　　雖然沒有好酒好肉，樊大堅卻很盡興，醉熏熏地告辭，關於“秘密”，再沒有多透露壹個字，胡桂揚也沒有問，兩杯下酒下肚，他也高興起來，與老道胡說八道壹番。
　　即便腳步虛浮，胡桂揚還是堅持練壹套拳，將盤碗收拾幹凈，忙碌之後，酒醒六七分，向大餅嘆道：“白瞎這頓酒了，我應該早點睡覺，可是壹偷懶就覺得花大娘子在後面盯著我，妳說這個……”
　　胡桂揚回頭看了壹眼，確定沒有外人之後，繼續道：“我幹嘛認這個姐姐呢？真是自作孽……”
　　大餅連叫數聲。
　　“人不在這兒，妳討好誰？”胡桂揚在狗頭上輕輕拍了壹下，“再說我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嗎？花大娘子當我是親弟弟，我也當她是親姐姐。”
　　胡桂揚哈欠連天，上床睡覺，不知過去多久，他突然覺得床上似乎還有別人，騰地坐起來，真的險些與壹個人撞在壹起。
　　那人坐在床邊，借助微弱的光線，傾身觀看胡桂揚，沒防備他突然起身，急忙後仰，嘴裏叫了壹聲“啊”。
　　“羅氏？”胡桂揚反應倒快，立刻想起樊大堅說過羅氏、蜂娘壹兩天內會登門，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她經常來妳這裏嗎？”房屋角落裏傳來壹個女子的聲音，聽不出是誰，似有哀怨之意。
　　胡桂揚壹驚，急忙辯解道：“誤會，老道樊大堅說她們會來，所以……咦，妳是蜂娘，說話的就是羅氏。”
　　坐在床邊的人是蜂娘，除了壹聲尖叫，再不開口，在角落裏發問的人只能是羅氏。
　　“妳在向誰解釋誤會？”聲音恢復正常，果然是羅氏。
　　胡桂揚又被騙過，抓住被子向床裏挪蹭兩下，“向九天玄女，她專捉世上女妖，法力無邊。”
　　“嘿，省下廢話，我們如約而來，妳想說什麽？”
　　胡桂揚反而含糊了，“妳能說什麽？”
　　“我們在給朝廷做事，暫時住公主府中，找回壹批普通金丹，發現幾名預言者，就這些。”
　　“妳將那些說瘋話的人叫做預言者？”
　　“世上說瘋話的人不少，但有多少人的瘋話完全相同，壹字不差？”
　　“好吧，算是預言，妳們想爭這個‘奇者飛升’的資格？”
　　“我們奉命來妳這裏，可沒奉命要回答壹切。如今整件事已經與妳無關，公主念妳有相助之恩，派我倆過來壹趟，算是還妳人情。”
　　“啊？這就算還人情？”
　　“妳還想要什麽？”
　　“好吧，算是還了。等等，公主能不能好人做到底，讓我完全退出這件事？天機船來不來、到底誰會飛升，我都不關心。”
　　“別急，成親之後，就沒妳的事了。”
　　“真高興這麽多人關心我的終身大事。”胡桂揚躺下，發現有只手伸進被子裏，急忙道：“管好妳的人，我可是剛剛定親的人。”
　　“蜂娘只是想試試妳的功力。”羅氏道。
　　蜂娘的手按在胡桂揚的小腹上，停頓片刻，慢慢上移，在心口又停壹會，縮回手掌。
　　胡桂揚的呼吸有些加重，羅氏冷笑壹聲，“男人。”
　　“我是男人，不是太監！”胡桂揚必須替自己辯解壹句，“我最近壹直在練功，有進展嗎？”
　　蜂娘起身離開，到角落裏與羅氏溝通。
　　“果然如此。”羅氏笑道。
　　“如此什麽？”
　　“妳接觸過神玉。”
　　“當然，在天壇丹穴裏。”
　　“妳雖然無法取得玉中神力，但是功力增長不少，與普通武林人的內力不太相同。”
　　“功力增長？我怎麽覺得自己越來越弱呢？還有，妳倆變成內家高手了？連我是什麽內力都分辨得出來？”
　　“妳最近也接觸過神玉。”羅氏肯定地說。
　　胡桂揚打個哈欠，“是在夢裏吧。”
　　“公主也有犯錯的時候，她說她相信妳，神玉肯定不在妳手裏，谷中仙是在騙人，現在證據確鑿，我們應該早點過來查看。”
　　“早點過來？蜂娘這是剛剛學會如何分辨功力吧，立刻來拿我試手，結果第壹次就犯錯。”胡桂揚翻身而起，光腳下地，“來來，咱們‘查看’個徹底，妳說我功力增長，我正好試試。”
　　“何三塵真是找對了人。”身影晃動，羅氏帶著蜂娘出門。
　　胡桂揚沒有追趕，又回到床上，呆呆地坐了壹會，倒頭繼續睡。
　　日上三竿，他被敲門聲吵醒，穿衣出去開口，看到花家母子，身後跟著幾名陌生男子。
　　“這些仆人哪找來的？看上去挺精神。”
　　“他們可不是仆人，是……”花大娘子帶頭進院，其他人跟進，隨後將院門關上，“這些人來買妳的宅子。”
　　“我為什麽要賣？”胡桂揚驚訝地問。
　　“我哪知道？他們是官府的人，先去我家搜了壹通，然後說要買妳的宅子，還說妳肯定同意。”
　　共是五人，都沒穿官服，壹進院就四處打量。
　　胡桂揚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想搜隨便搜，掘地三尺也隨妳們，宅子不賣。”
　　花大娘子示意胡桂揚走到另壹頭，小聲道：“是公主想買，給了壹個很好的價格，說是給妳的定親賀禮。”
　　“不是錢的事，我住哪啊？”
　　“先去新宅子對付幾天吧。”
　　胡桂揚無奈地搖頭，“她出多少錢？這所宅子當年可是花我不少銀子。”
　　“當年妳能有幾兩銀子？公主的銀子放在我家，等妳成親之後再送到妳那邊，現在也不告訴妳多少，免得妳胡思亂想。”
　　胡桂揚苦笑，“我是錦衣校尉，竟然也會遇到強買強賣這種事。”
　　“明明是壹夜暴富，妳卻是這副嘴臉……唉，公主真是不錯，可惜。收拾東西，帶上大餅，咱們走吧，簽字畫押什麽的以後再說，他們現在就要宅子。”
　　胡桂揚進屋收拾幾件衣物和壹些銀錢，包袱不打結，出來說道：“妳們連我也要搜壹遍吧？”
　　兩人走過來，壹人仔細查看包袱裏的東西，另壹人在胡桂揚胸肩背腹等處各拍壹下，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大餅！”胡桂揚叫道。
　　大餅壹直躲在廚房裏，聽到主人的叫聲，夾著尾巴跑出來。
　　又有兩人過來，將狗也檢查壹遍，大餅嚇得瑟瑟發抖，胡桂揚安慰道：“別怕，待會咱們去吃大魚大肉。”
　　確認人、狗都沒問題之後，壹人打開院門，示意無關人等可以離開。
　　走到街上，胡桂揚嘆息道：“國庫不足嗎？官府怎麽盡請些啞巴當差人？”
　　“跟我去新宅。”花大娘子與花小哥帶路，三人步行去往新買的宅院。
　　胡桂揚漸漸覺得不對，“新宅是在觀音寺胡同嗎？”
　　“對。”
　　“原是誰家？不會……”
　　“對。”花大娘子的回答簡潔幹脆。
　　胡桂揚發了壹會呆，急忙追上去，“誰把趙宅賣了？石桂大，還是西廠？”
　　“壹個外地人，當初貪圖便宜買下趙宅，聽說那是兇宅，嚇得不敢入住，想轉手卻沒人敢要，直到妳有錢之後，我替妳買下，正好花掉妳那三千兩，挺劃算。”
　　胡桂揚不在意花錢多少，喃喃道：“石桂大竟然將義父的宅子賣給外人。”
　　“他改姓石，就已經是外人了。今後妳們算是壹個胡同裏的鄰居，低頭不見擡頭見，別惹麻煩。”
　　“他是百戶，我是校尉，真有麻煩也是他惹出來的，不是我。”
　　觀音寺胡同壹度住戶稀少，經過兩年多的緩和，空宅又被填滿，唯有占地最大的趙宅壹直無人入住，也沒人維護，顯得十分冷清破爛。
　　花大娘子從城外雇人收拾宅院，將廢磚棄瓦搬走，院子裏堆滿新的木料磚石，要重建中間壹趟房屋。
　　胡桂揚驚訝地問：“三千兩銀子已經花光，哪還有錢買這些東西、雇這些人？”
　　“我出錢墊上，原想等妳以後有錢還我，正好趕上公主要買房，錢足夠了。”
　　胡桂揚呵呵笑了兩聲，“何家小姐不在意住進兇宅嗎？”
　　“裝飾壹新，多做幾場法事，他們也就不管兇宅、吉宅了。”
　　後面雜亂，沒法住人，胡桂揚就在前院找間屋子住下。
　　花大娘子讓兒子去買些酒肉，等他走後，小聲道：“妳怎麽得罪公主了？”
　　“沒有啊。”
　　“不對，公主對妳印象本來不錯，可是妳要求見那兩個女人之後，她的態度就變了。”
　　“妳見過公主？”
　　“我見過公主身邊的丫環，下人最能揣摩上意，主人尚能神色不動，丫環不能，說話陰陽怪氣，顯然是對妳不滿。”
　　“公主覺得我在騙她。”
　　“妳騙了？”
　　“沒有。公主在找壹塊神玉，可那東西真的不在我手裏。”胡桂揚信誓旦旦地撒謊。
　　“唉，原來不是妳走黴運，是妳身上有黴運之物。”
　　“連妳也不相信我了？”
　　“想要相信妳可挺難。算了，什麽神玉、鬼玉的，不關我事，我將趙宅買下來重建，給妳定下壹門親事，對趙家仁至義盡，今後是福是禍、是好是壞，都由妳壹個人承擔吧。”
　　“我會立份遺囑，萬壹我真的倒黴透頂，就將趙宅留給花小哥，免得再落入外人手中。”
　　花大娘子皺起眉頭，“雖說不信鬼神，也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妳要是真立遺囑，必須放在我那裏。”
　　“當然。”胡桂揚笑道。
　　花小哥不僅買回酒肉，還帶來壹床被褥，對自己有機會繼承“兇宅”壹無所知，高興地吃喝之後，隨母親告辭。
　　整天無事，只有後面的工匠有些吵鬧，入夜之後也安靜下來，他們不知道前院新客就是宅子的主人，以為他是監工，特意過來討好幾句。
　　觀音寺胡同離己房外衙比較近，次日上午，胡桂揚到得比平時更早壹些。
　　書房裏，江耘正對著書案上的東西發呆，胡桂揚走近，心中壹驚，桌上分明擺著三枚玉佩，箭囊和紙堆裏的都被找出來。
　　“有意思。”江耘擡頭笑道，“想不到己房真有寶物，在這裏坐了這麽久，竟然剛剛發現。”
　　“幾枚玉佩而已。”胡桂揚故作鎮定。
　　江耘伸手在三枚玉佩上面輕輕劃過，“我有感覺，其中的壹枚玉佩……必是寶物，可我沒接觸過神力，無從判斷。”
　　江耘突然站起身，拿起壹枚玉佩，狠狠地擲在地上，看著它粉碎，然後向胡桂揚笑道：“寶物不會脆弱的壹擊就碎，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