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妖孽

冰臨神下

歷史軍事

  天上有神,世上何以妖孽橫行?   天上無神,心中何以疑惑重重?   明朝成化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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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二十五章 通州王

大明妖孽 by 冰臨神下

2018-7-31 10:07

  與“高將軍”不同,陳逵是真正的將軍,世家出身,以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的身份鎮守通州,專職緝捕盜賊,手段狠辣無情,人稱“通州王”。
  論職務品級,他與袁彬相當,若論眼下的實權,他比半賦閑的袁彬要高多了。
  胡桂揚沒有別的選擇,官兵數量眾多,而且準備充分,堵住了客店的所有出口,他們只聽陳將軍的命令,對“錦衣衛”、“西廠”都不當回事,對胡桂揚的唯壹優待就是不加鎖鏈。
  屋中四人都被帶走,百戶周菁叫苦不叠,壹個勁兒地向兵丁表明自己的身份,聲稱根本不認識胡桂揚,今晚才是初次見面,結果臉上挨了壹槍桿,嘩嘩流血,他捂著臉,再不敢吱聲了。
  袁茂與樊大堅倒不是特別害怕,互相安慰道:“‘通州王’又能怎樣?真敢處置錦衣校尉不成?”“對對,他沒有這份權責,況且關達子他是強盜啊,死有余辜。”
  他們被帶衙署的門房裏,等了足足壹個時辰,袁、樊兩人不停地出主意,論證關達子死有余辜。
  子夜之後,有兵丁單獨叫出胡桂揚,押著他去見都督同知陳逵大人。
  武官衙門與軍營差不多,雖是半夜,仍有官兵進進出出,無論人數多少,即使只有兩三人,也要排成隊列,按序行走,地上常有馬糞,官兵卻都跟沒看見壹樣,踩到就是踩到了,不敢避讓。
  胡桂揚被帶到壹座偏廳裏,這多少表明,對他的審訊並不正式。
  廳很小,燃著兩排蠟燭,照得如同白晝壹般,壹名全身盔甲的將軍正在向壹群將官下達命令,基本上都是他壹個人在吼叫,其他人唯唯諾諾地領命。
  胡桂揚被兩名官兵押著,在門口站了兩刻鐘,才終於等到陳逵閑下來。
  與壹般的將軍不同,陳逵配戴的不是腰刀,而是壹口寶劍,他扶劍走到門口,上下打量胡桂揚幾眼,“是妳殺死了關達子?”
  “正是。”胡桂揚抱拳行以軍禮,好像立下壹功似的。
  陳逵五六十歲,年輕時必然極為強壯,現在還殘留著高大的身材,只是肚子不可遏制地高高鼓起,身上的甲衣全都是為他量身定制的。
  陳逵轉身進廳,坐在椅子上,接過隨從端來的熱茶,慢慢品飲。
  兵丁推著胡桂揚進去,不準他開口,也不準他站在屋地中間,而是偏向壹邊,像個等待回事的家仆。
  陳逵又接過壹碗茶水泡飯,配幾片肉、幾根鹹菜,這回吃得快,如長鯨吸水,幾口就吞了下去,沒怎麽咀嚼。
  碗筷杯盞都被拿走,陳逵擦擦嘴,再次看向胡桂揚,“妳並非北司校尉,憑什麽殺人?殺的還是通州衛的壹名軍官。”
  關達子的軍籍只是出身,他的真實身份是名不折不扣的強盜,換成別人都會首先強調這壹點,好為自己脫罪,胡桂揚卻沒有,“大人是說關達子嗎?我看他不順眼。”
  陳逵本來就很陰沈的臉色,這時沈到了底,手掌在劍柄上輕輕移動,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立刻動手。
  胡桂揚繼續道:“我是南司校尉,執掌癸房,奉命緝拿裝神弄鬼的妖人,關達子裝成關公模樣,當街招搖,我自然要問個清楚,他不肯下馬,反而縱馬前驅,我只好將他殺死,以驗證真假。”
  陳逵壹楞,他已經準備好了幾套說辭,無論對方怎麽說關達子是強盜,都能光明正大地反駁,安壹個多管閑事、殺賊不報的罪名。
  胡桂揚只說關達子裝關公,陳逵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了,對錦衣衛南司,他的了解不多,立刻招手叫來壹名隨從,小聲耳語,隨從也是壹臉茫然,回了幾句,匆匆跑出偏廳。
  陳逵的臉色還很陰沈,但是已沒有暴怒的跡象,“通州地界不平靜,到處都是盜賊,跟野草壹樣,年年砍,年年長。”
  “全仗大人鎮守,地方方保平安。”胡桂揚微笑道,陳逵坐鎮通州多年,抓捕的盜賊足以填充壹座軍營,胡桂揚所言並不全是奉承。
  陳逵也沒有受到吹捧的感覺,哼了壹聲,“妳還知道通州由我鎮守。”
  “將軍大名天下皆知,我從小生長於京城,每每想到通州有將軍看守,夜裏才能安然入睡。”
  這就吹捧得有過過頭了,陳逵的臉色終於稍稍緩和,“老子辛苦鎮守通州,晝夜顛倒,壹年到頭睡不上壹個安穩覺,所求無非是地方平靜、京城無憂,可就是有人看不到老子的功績,隔三岔五地參上壹本,壹會說我刑罰嚴苛、殺傷人命,壹會說我不會謝恩、心存不滿。”
  陳逵剛剛緩和的臉色又變得陰沈,突然擡手,在椅子扶手上重重壹拍,罵了壹句臟話,“手段不狠,何以平賊?老子就是壹員武將,身邊全是莽人,沒壹個懂得朝中的規矩,誰知道升官之後還得上表謝恩?妳說,妳知不知道?”
  “要我說,懷著謝恩之心就夠了,上表什麽的都是虛飾。”
  “對嘛。”陳逵終於被說到心坎上。
  剛才離開的隨從匆匆回來,大概是打聽到了錦衣衛南司的具體職責,附耳告訴大人,陳逵嗯嗯幾聲,隨後皺起眉頭,掃了胡桂揚壹眼,顯出幾分困惑。
  如果胡桂揚剛被帶到衙門就受訊問,他很可能也會強調關達子的強盜身份,可是被關在門房裏的時候,他仔細想了想,決定只提“假關公”這壹點,因為這可以歸入他的職責範圍以內。
  看樣子,這壹招成功了。
  陳逵揮手,示意眾多隨從、將官、文吏、兵丁全都退下。
  很快,廳內只剩陳逵與胡桂揚兩人,壹個陰沈地坐著,壹個微笑著站立,妳看我,我看妳,好壹會誰也不開口。
  “西廠汪廠公還是那麽精力充沛吧?他前些日子來過通州,我們壹塊在運河上抓了幾名貪官。這些家夥,飛揚跋扈,若不是汪廠公親自出面,還真沒幾個人敢管。”
  “廠公壹切都好,就是手頭上有幾起案子,急於處理。”
  “是嗎?需要我這邊幫忙嗎?”
  胡桂揚搖搖頭,“還是裝神弄鬼那些事,南司可以處理。”
  陳逵嗯了壹聲,表示理解,以他的身份,無論如何不可能向壹名校尉低頭,“關達子這人名聲挺響,但我沒有見過,他幹嘛裝成關公的模樣?”
  “這正是我來通州的目的。”
  “原來如此,胡校尉應該早說壹聲,也就不會造成現在的誤會。”
  “誤會?大人招我來,不是要助我查案嗎?”
  “妳剛才說南司……哈哈,對對,壹定要幫,必須要幫,只要是在通州地界上,任何地方隨便妳去,任何官民隨便妳查。”陳逵終於露出笑容。
  “大關帝廟有壹位瞎道士孫伏亭……”
  “明天壹早,他就會來見妳。”陳逵起身,“還要抓什麽人?”
  “暫時沒了,不用抓,請來就行。”
  “當然。”陳逵走到胡桂揚面前,指著腰間佩劍,莫名其妙地壓低聲音,“聽說過此劍的來歷嗎?”
  胡桂揚心中壹驚,以為對方改了主意,將要殺人滅口,於是警惕地搖搖頭,“孤陋寡聞。”
  陳逵卻沒有拔劍砍人之意,“此劍原屬於氏。”
  “哪個於氏?”
  “少保於氏。”
  胡桂揚壹楞,不明白陳逵突然提起少保於謙是何用意。
  陳逵擡頭看向廳外,似乎想起了悠悠往事,“想當年,南宮復辟,於少保受刑於市,天下皆以為冤,朝中縉紳鉗口不言,壹代護國忠臣曝屍於地。想我也是壹時氣盛,親赴刑場,收斂少保遺體,遣派親信送回杭州。我給自己也準備了棺槨,情願以身謝罪。英宗聖明,想必也有悔意,竟然沒有追查此事。數年之後,杭州於氏遣人贈我此劍,說此劍乃少保年輕時所佩。”
  陳逵大概經常講述這番話,壹下子變得文謅謅的。
  胡桂揚拱手道:“將軍高義,天下景仰。”
  陳逵呵呵笑了幾聲,擡手在胸膛上捶了兩下,“高不高的還在其次,壹腔熱血、壹片忠心擺在這兒。”
  “將軍之忠,誰人不知?”
  陳逵放心了,“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多住幾天,有事盡管開口。”
  “有勞將軍掛懷,感激不盡。”
  陳逵大笑,親自將胡桂揚送到門口。
  門房裏的三個人心驚膽戰,周百戶瑟瑟發抖,沒壹刻冷靜,袁茂與樊大堅也是越等越急,越等越不安。
  因此,當胡桂揚平安歸來,護送的文吏又是壹臉諂媚之相的時候,三人都呆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今晚住在這裏,不用回客店了,周百戶也委屈壹晚吧。”
  周百戶抖得更嚴重了。
  胡桂揚困極了,被帶到值班房之後,倒下就睡,再睜眼時,外面通明壹片,已經快到中午了。
  有“通州王”陳逵的幫助,接下來的查案將會非常輕松,胡桂揚起身伸個懶腰,穿好衣裳,向門外道:“進來。”
  樊大堅立刻推門進屋,“妳總算醒了,這種地方妳也能睡得著?”
  “睡得不錯,有事嗎?守在門口走來走去的。”
  “早晨的時候,有官兵過來送信,大關帝廟的孫瞎子,昨晚被人殺死了。”
  胡桂揚的好心情壹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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