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去偽存真

　　胡桂揚拿起機匣看了壹眼，沒當回事，還給關木通，笑道：“東西妳收好。趙宅房間夠多，妳倆去給眾人安排住處，然後重新分配金丹的使用順序，抓鬮兒、猜拳都行，保證人人有份。”
　　“就這點事情？”江東俠有些意外，覺得自己這個“頭目”當得沒啥意義。
　　“安排妥當之後，給我選兩名護衛，能跟我壹塊出門的那種。”
　　江東俠點頭，“嗯，眼下形勢危急，胡校尉的確需要保鏢。”
　　胡桂揚笑道：“我這條小命可不值得兩名異人保護，需要護衛的是它們。”
　　胡桂揚掏出兩枚紅玉放在桌上，“從前它們掛在狗脖子上，從現在起我要親自保管，以免有誰壹時興起殺狗奪丹。”
　　江東俠、關木通神情同時壹變，又同時恢復正常，關木通擡起頭，賠笑道：“我多句嘴，兩名護衛怕是不夠，李刑天非是壹般人物，之前我們七人合力尚且被他殺死兩人……”
　　胡桂揚微笑道：“妳們有沒有想過，李刑天根本不缺金丹，他比妳們的功力都要高深，或許就是借助金丹之力？”
　　江東俠眉頭微皺，“不是沒想過，可世上的極品金丹全都出自五處丹穴，總共不足二百枚，胡校尉、谷中仙和朝廷各拿走壹批，剩下的金丹品相沒有太好的，李刑天從哪裏弄來大量金丹？”
　　“這是另壹個問題，李刑天的功力高於眾人，只能與金丹有關，總之我猜他的誌向不在於搶奪金丹，妳們給我選好護衛就是。”
　　兩人應是，起身準備告退。
　　胡桂揚向站在墻邊的袁茂、樊大堅笑道：“有話就說，別跟我擠眉弄眼。”
　　袁茂臉壹紅，樊大堅上前壹步，裝出無所畏懼的樣子，“那個關木通，妳之前在通興鋪裏吟的反詩是怎麽回事？什麽‘壹刀斬殺雄雞頭，從此天下永不明。’是要殺皇帝、滅大明嗎？”
　　關木通笑道：“我哪有這個膽量？其實這是李刑天的句子，是不是有造反之意，應該問他，我只是借用壹下，吸引兩位跟我走。”
　　江東俠道：“李刑天最愛做這種歪詩，狂傲不羈、目中無人，還有‘天不隨我意，我做刑天人’、‘世間再無公平事，刑天壹怒舞幹戚’，諸如此類。”
　　“這是個瘋子。”樊大堅喃喃道，“朝廷怎麽不抓他？”
　　關木通苦笑不語，還是江東俠回答：“李刑天此前壹直在江南行走，前幾天才追隨異人來到京城，在他身後其實跟著不少差人，幾次圍剿都被他逃脫，官府損傷慘重，不敢追得太緊。”
　　“嘿，這人很有趣，真想見他壹面。”胡桂揚笑道。
　　關木通急忙道：“胡校尉萬萬不可存此想法，李刑天視人命如草芥，碰見他沒有好事，就算有異人充當護衛，也難保安全。”
　　“李刑天不是自稱每次只殺兩名異人嗎？我那兩個護衛正好夠數。”
　　關木通壹楞，江東俠道：“胡校尉愛開玩笑，所謂藝高人膽大，胡校尉敢收留異人，自有萬全之法，不需咱們操心。”
　　關木通露出笑容，與江東俠拱手告退。
　　等兩人關門走遠，袁茂道：“妳有萬全之法？”
　　“我連‘壹全’之法都沒有。”胡桂揚收起玉佩，站起身，“走吧，將花大娘子他們接進來。”
　　“妳希望引來真正的異人，心裏卻壹點計劃也沒有？”袁茂有點惱怒。
　　“二十多位異人，總得先排除壹下可疑者。”胡桂揚仍是壹副無所謂的樣子。
　　袁茂更加惱怒，因為他與樊大堅曾經冒著生命危險偷聽異人之戰，現在看來似乎壹文不值，“妳那麽肯定異人當中有奸細？”
　　“看看我，再看看大餅。”胡桂揚指指自己和狗，“如果妳是異人，會心甘情願來投奔我們嗎？”
　　“汪。”大餅叫了壹聲。
　　樊大堅實在，“肯定不會，但是有四位異人在妳這裏，所以我會過來查看壹眼。”
　　“這就對了，所以無論我做什麽，熱情也好，冷淡也罷，都不會影響最終結果，自然有人引導這些異人接受我的壹切表現，勸服他們留下來。朝廷早想招引異人，壹直沒能成功，我恰好回京，成為最佳的吸引工具。”
　　關於胡桂揚的傳言頗多，的確更容易受到異人的信任。
　　袁茂面露慚色，“抱歉，我不該懷疑妳。”
　　“別，保留妳的疑心，這在任何時候都很重要。來吧，咱們也學李刑天，先弄壹場‘去偽存真’。”
　　宅院裏、胡同裏全都空空蕩蕩，胡同口倒是聚著壹大批人，看到胡桂揚三人走出來，立刻嗡嗡地議論起來。
　　韋瑛膽子大些，迎來幾步，壹臉疑惑地問：“成了？”
　　“嗯，二十多位異人，正在分配房間，大家可以回去了，收拾收拾東西，準備開飯。”
　　花大娘子從人群中擠出來，“房子還在嗎？”
　　“基本完整。”
　　“二十多人？家裏可沒有那麽多東西，連床鋪都不全。”
　　“買，銀子隨便妳花，反正西廠會承擔。對吧，韋百戶？”
　　韋瑛陰沈著臉嗯了壹聲，事情順利，他反而不太高興，先向壹名校尉道：“讓大家散了吧。”又向胡桂揚小聲道：“請到店裏說話，廠公派人來了。”
　　眾人散去，兀自議論不休，離趙宅越近的住戶，越不敢回家，要留在街上多觀察壹會。
　　旁邊的小茶館裏，掌櫃、夥計都不在，霍雙德獨自坐在桌邊，對店裏提供的茶水不屑壹顧。
　　“霍總管，好久不見，今天怎麽有空過來？”胡桂揚笑著迎上去，不客氣地坐下，給自己倒杯茶水，壹口飲盡，“真是驚險，差點出不來，讓霍總管擔心了吧？”
　　霍雙德冷哼壹聲，極不情願地說：“廠公說，‘若是能平安留下所有異人，算胡桂揚做得不錯，立下壹功，若是出意外，胡桂揚提頭來見。’”
　　“廠公真體諒我。”胡桂揚笑道，“是現在就論功行賞，還是以後再說？”
　　“當然是以後再說。廠公還讓我問妳，案子有進展了嗎？”
　　“韋百戶不是每天都遞折子嗎？”
　　“廠公說，妳小子肯定背著韋瑛做了不少事情，讓妳親口告訴我，不得隱瞞。”
　　韋瑛就站在店門口，聞言臉上壹紅。
　　“廠公冤枉我，更冤枉韋百戶了，他盯我盯得牢牢的，連我的夢話都不放過。”
　　韋瑛的臉色更紅。
　　“有沒有進展妳說壹聲，我照實回復廠公。”霍雙德頗不耐煩。
　　“真有壹點，剛剛得到的消息，有個叫李刑天的狂妄小子，殺死幾位異人，但他幾天前才到京城，與此前的殺人案怕是無關。”
　　“那就是沒進展了？”霍雙德對“李刑天”這個名字絲毫不顯意外。
　　“有啊，兩名刺客很可能有聯系，找到李刑天，或許就能找到京城的刺客。”
　　“有什麽聯系？”
　　“兩名刺客壹明壹暗，但是全都自視甚高，必有惺惺相惜之感，不是聯手，就是壹決高下。”
　　“這是妳的猜測之辭，不算進展。”
　　胡桂揚笑道：“高手必然彼此關註，不僅武功如此，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也不例外，就算是廠公，不也想與東廠爭上壹爭？”
　　“放肆！”霍雙德拍桌而起。
　　“是不是放肆、算不算進展，讓廠公定奪，霍總管照實轉告就是。”
　　“嘿，妳以為我會替妳掩飾嗎？”
　　“呵呵，不掩飾最好，壹掩飾反而不像我。霍總管還有事嗎？”
　　霍雙德揮手，胡桂揚起身來到門口，“走吧，韋百戶，咱們還有正事要做。”
　　“做什麽？”韋瑛臉色壹變。
　　“元宵節這不過完了嘛，咱們繼續前往公主府敲門，沒準管家婆會讓我進去。”
　　韋瑛沒吱聲，霍雙德怒道：“胡桂揚，妳有完沒完？再去騷擾公主，廠公也保不了妳。”
　　胡桂揚轉身笑道：“我有預感，樓駙馬之死，必與異人有關，不查個清楚，我心裏不安，更沒法向廠公交待。廠公能保得了我最好，若是不能，算我當初走眼，進錯了衙門。”
　　霍雙德怒極反笑，“話都是妳說的，我壹字不差轉給廠公。”
　　胡桂揚拱手道：“多謝。”
　　走出店門，胡桂揚向等在外面的袁茂、樊大堅道：“我這裏人多，妳們兩個先回家吧，有事來找我，沒事也可以過來喝酒。”
　　兩人明白，他們要繼續調查京城內外是否有古怪的祭儀，於是壹同拱手告辭。
　　街上的人大都散去，胡桂揚看向對面石宅，問道：“石百戶還沒回來嗎？”
　　“不知道。”身後的韋瑛冷淡地說。
　　胡桂揚不以為意，又向遠處的蔣二皮、鄭三渾招手，“正好妳倆還在，去牽兩匹馬來。”
　　“宅子裏……真的安全？”
　　“花大娘子都不怕，妳倆怕啥？”
　　兩人沒辦法，想走又沒處過冬，只得磨磨蹭蹭地往胡同裏去。
　　霍雙德帶人離開，胡同口更加冷清，韋瑛走近壹步，拱手道：“抱歉，在霍總管面前，我得端著點，其實我是真心佩服胡校尉，廠公果然有眼光，再換壹個人也震不住這些異人。”
　　“嘿，妳剛才裝得還真像。”
　　“沒辦法的事情，請胡校尉別放在心上。”
　　“我這顆心是空的，壹無所有，什麽都放不住。”
　　兩人相視大笑，誰也不相信誰。
　　蔣、鄭牽馬回來，神情僵硬，步伐更僵硬，像是兩具行走的木偶，因為他們不只牽來馬匹，身後還跟著兩個人。
　　“我叫小譚。”少年拱手道。
　　另壹位是趙阿七，“我倆給師兄當護衛，可以嗎？”
　　“不錯，該出手就出手，架妳們打，責任我來擔負。”
　　兩人同聲應是。
　　韋瑛小聲道：“咱們不是去公主府上嗎？這是……”
　　“熱鬧熱鬧。”胡桂揚隨口答道，心裏真覺得大熱鬧即將到來。